——“徐先生,依你之见,若是有办法能让孙策这急先锋‘出师未捷’,那这五路兵马就垮了一半了。”
陆羽大胆问道。
徐庶的回答也不出意料。“不是垮了一半儿,而是全都垮了。”
他手指地图,依次讲述起来。
“我之所以设计的刘备逃亡路线是徐州的下邳城,便是因为能与北上的孙策呼应,但凡广陵城有失,那徐州无疑就打开了一个缺口,凭着孙策与江东子弟的骁勇,兼之刘、关、张三兄弟的勇武,很有可能一鼓作气能把徐州攻下来,如此一来,曹军就必须得划分出大量的兵马,分兵防范徐州方向!”
“可一旦分兵,那对关西、对荆州的防线势必收缩,防御力量也会收紧,这会造成‘曹军大势已去’的局面,无论是刘表还是韩遂、马腾绝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南境与西境的压力会徒然剧增。”
讲到这儿,徐庶顿了一下,继续把手指向北境。
“如此一来,曹军又不得不调动北境的防护去弥补南线与西线的缺口,恰恰袁绍三十万大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纵然袁绍此人再优柔寡断!可如此清晰、明朗的局势,他如何会看不懂?再加上所谓的‘隐麟’威胁论,沮授、田丰、郭图、逢纪势必在这一件事儿上勠力同心,如此…一来,几乎每一处防线曹军都是险象环生,必败无疑!而这个布局,最关键的正是陆司徒提及的孙策这‘急先锋’的一路,这一路就是五路伐曹的胜负之眼!”
得亏是布下此局之人。
否则…
究是陆羽也未必能完全看懂这一路。
不过…其实还好,徐庶算的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孙策能顺利攻下广陵城,与刘备会师徐州!
而陆羽特地在广陵城布下的陈登这枚棋子就是最大的变数!
现在更直接,打蛇打七寸,如今…布下此局之人已经把详细的计略娓娓道明,这几乎算是开卷了,陆羽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
“徐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羽的话颇为笃定,像是一下子,就变得自信满满。
徐庶一眼就看出了陆羽心中所想,“我布下此局时,就考虑到,江东孙策是唯一的突破口,也是唯一的弱点,可他武艺高强,想要让他‘出师未捷’并不容易。”
哈哈…
徐庶这话说的颇为严肃,布局的关键在此,破局的额关键亦在此。
哪曾想,听到这儿,陆羽竟是爽然的笑出声来,他拍了拍徐庶的肩膀。
“徐先生只管定策,至于执行嘛,就交给我陆羽好了,不就是一个孙策么?十日之内,他必被人重创,卧床不起,险丧命于刺客之手!”
刺客?
卧床不起?
陆羽这话让徐庶微微一怔,好大的口气呀,小霸王孙伯符武艺高强?岂会这么容易的折在一个刺客的手里。
再说了,江东之地?还有人能刺得了他?还有势力敢刺他?这根本匪夷所思啊。
能看出徐庶的疑窦,陆羽再度笑道:“徐先生且看好吧…咱们拭目以待!”
短短一句话,算是把江东这个最重要的“急先锋”给揭了过去…
陆羽的眼珠子再度闪烁,他分别指向了地图上的北境与荆州的方向。
整个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至于,刘表与袁绍…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老阴逼’形象啊!呵呵,既踟蹰不前,等着‘急先锋’冲锋陷阵,那索性,龙骁营也分别送给他们一份惊喜好了!”
陆羽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荆州,划过并州,最后分别在雁门与幽州望京的方向停下。
“袁绍这个人,其实最容易忽悠了,就是时时刻刻让他做选择题就好了…越选择,他的脑袋越迷糊,越选择,他手下的文武越是分崩离析,各自站队,各为己利!”
言及此处…
陆羽想到的是。
古籍文献中记载的,袁绍袁本初麾下的那支看似牛逼轰轰挂闪电,实则宛若纸老虎一般的谋士团队。
还是汝颍门阀与冀州才俊这么两大派系!
前者家世更显赫,后者能力更出众,一路上…双方难免发生点龃龉,可袁营高歌猛进,胜利之下,双方还算是相敬如宾,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
恰恰就是在一个关键的选择题上,让双方互生仇怨,分崩离析!
而那个关键的选择便是——迎天子!
或许,如果没有外部的压力,他们还能在表面上和和气气,可偏偏曹操抢先一步迎走了天子,抢得了先机。
而这也加剧了袁绍麾下汝颍门阀与冀州才俊关系的破裂。
现在的相安无事,那都是假象…
是因为如定北境四州一般,他们过的太顺利、太安逸了,而陆羽要做的就是让袁营不那么安逸…
让袁营遍布选择题?
让这些选择题,使得这两派谋士抛弃昔日里的默契,只剩下争逐权利路上的非此即彼!
念及此处,陆羽嘴角咧开,自信满满的笑意再度浮现。
如果说,此前,破此局面他只有六成把握,那么…今日,有徐庶这么一番话,他就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典都统何在?”
一声吩咐…
“末将在!”门外守着的典韦快步步入此间。
陆羽当即吩咐:“即刻召程司马、刘皇叔、曹文烈将军、张文远将军、黄汉升将军来见我!”
“喏!”
一声吩咐,典韦提醒道。“陆公子,斥候营的曹安民将军,他还被关在牢狱里呢!”
“放出来吧…”陆羽轻敲了下脑门,敢情忘了这桩事儿了。
说起来,月旦评之后,他倒是记起来一次,可…听说,这曹安民在监狱里不哭不闹,每顿饭能吃几大碗,还在闭门苦读《三十六计》,索性,陆羽就多关他几天,也算是让他用用功!
现在用人之计,该出来了!
“喏!”典韦再度应喝一声就去安排。
…
…
天蒙蒙亮,今日的许都城有些阴雨的味道。
司徒府的寝居内,夏侯惇步入其中,他是少数几个能不经通传进入曹操卧房内的族弟,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曹操好梦中杀人”真相的人!
而方才进入其中,曹操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夏侯惇也不寒暄,当即在曹操的面前缓缓展开几卷图画。
第一幅,是徐庶与刘备在梅林见面时的画面!
第二幅,是长秋宫的宦官冷寿光扮做菜农与刘备在梅林见面时的画面!
第三幅,是徐庶与冷寿光在菜园见面时,窃窃私语的画面。
夏侯惇小声道:“大哥让我查的,都查清楚了,唯独这个人…与汉庭,与刘玄德,都有接触。”
“他是谁?”
夏侯惇如实道:“颍川人,本叫徐福,后改名徐庶,字元直,据调查与荀令君关系匪浅!”
噢…
曹操轻点了下头,婆娑着这几张画卷,眼眸中一抹冷意传出。“继续查,这个徐庶这几日都与谁见面过?他如今人在何处?我都要知道!”
“明白。”夏侯惇郑重其事的答应一声。
却就在这时。
夏侯廉匆匆而来,他是夏侯惇的亲弟,也算是曹操信得过的人,可他不敢进入曹操的寝居就等在门外。
“曹司空,大哥,方才…找到这徐庶了!”
一听到“找到徐庶”这四个字!
“进来!”
曹操当即吩咐一声…
夏侯廉这才进入了曹操的寝居。
曹操却是急不可耐的问道:“徐庶人在哪?没有擒过来么?”
“没…没有,因为他…他在司徒府!”回答这一句话时,夏侯廉有些紧张,毕竟徐庶身处司徒府,这事儿太敏感了。“今日,这徐庶匆匆从城外回来,先是回了趟颍河之畔的徐家村,继而…继而就去尚书台拜访荀令君,然后…然后两人一道去了司徒府!”
司徒府?
曹操一下子回过神儿来,他想起来了,方才与羽儿交谈,荀令君传讯说是…他带来一人,可破如今之局!
这人…这人竟是布下此局的徐庶?徐元直?
这…
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他有些不解了?既徐庶布下此局?那他缘何…要回来去拜访荀令君,拜访陆羽?总不至于是要亲自解他布下的这个局吧?
看他的这架势,夏侯惇生怕大哥怀疑到陆羽的身上,赶忙说道。“大哥,我二弟他…他绝不会…”
他本想说,他绝不会与这徐庶合谋。
可话还没脱口,曹操直接一摆手。“我知道,比起你,我更相信陆羽!”
心念于此,曹操当即吩咐。
“仲康何在?”
“末将在!”许褚也步入其中。
曹操吩咐道。“你与元让一道去查明,我要知道,这徐庶经历了什么?他从哪回来的?他回徐家村都见了何人?为何从徐家村出来后,就去了尚书台,就去了司徒府?”
“喏!”许褚答应一声,就准备去查。
“回来…”曹操却再度招呼一声。“要秘密的查,不要让陆司徒知道!”
“明白。”许褚深知关系重大,他与夏侯惇彼此互视一眼,快步离去。
唯独留下曹操,此刻的他眼眸凝起,他越来越想不通,这中间发生的事儿了。
越想,脑袋越是疼了起来。
起初是微疼,可想的越多,越是疼痛的厉害。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头疾!
而曹操应对的方法,也极是干脆…
——“凉水,取凉水来!”
…
…
徐州,广陵城下!
乍一听,孙策北上进攻广陵城是个急报,可对于陈登而言,江东军北上袭击广陵城,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习惯了。
自打孙策庐江大败以后,孙策便让他的弟弟孙权全力以赴的北上进攻广陵城。
似乎,庐江的耻辱,早就想要从这边血洗。
为此,孙策特地出动了十倍于守军的兵力,就是为了给二弟保驾护航。
在广陵城头,总是遥望可见,孙家那铺满江面的旌旗与铠甲!
声势浩大…
如今的局势更是一触即发!
呼…
此刻的陈登正站在广陵城的城头之上。
他知道,如今眼前的…这不过是江东军的小试牛刀,是孙权的队伍,孙策的大军还没来呢!
若是等到他们兄弟合兵一处,这广陵城就是城池再坚固怕也扛不下来。
最可怕的是,陈登手下一干文武已经心生怯意。
毕竟隔壁的下邳城已经被刘备攻陷,这边江东兵再度北上,广陵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援军尽失,如何能抵挡得住敌人的进攻呢?
“陈太守,要不…撤退吧,往北退往东海郡,那边紧邻兖州、豫州…我军的驰援才能到!否则,水陆迎敌,压力太大了!”
“不行!”陈登的语气格外的坚决,他无比笃定的说道:“我陈登绝不会当逃兵!”
说到不当逃兵时…
陈登想到的是昔日里,他与父亲献城投降,帮曹司空赚得下邳、广陵二城。
自然…他们陈氏父子是大功一件!
不少人提议曹司空给予其高官,让其在朝廷中效力;
却也有些人,认为他们陈氏父子首鼠两端,朝秦暮楚,不值得信任,万不能给予高官厚禄,更不能给予兵权。
偏偏这个时候…
是龙骁营统领陆羽站了出来,提议非但要给予陈氏父子高官厚禄,更要委以重任,将整个徐州的政权、兵权悉数托付给陈氏父子。
也正是因为陆羽的这般坚决,曹操才会力排众议,让陈硅、陈登这对父子成为了徐州牧、下邳太守、广陵太守,掌握一州兵权。
陆羽对陈氏父子,无异于举荐、提携之恩。
要知道…
大汉是有一个特殊的政治生态的,那就是着名的“二元君主制!”
所谓“二元君主制”,就是对于汉朝的士人、官吏而言,他们其实普遍有两个如君主一般的效忠对象。
一个自然是大汉朝的皇帝,这个无需多做解释。
可另外一个,便是举荐自己的人!
汉代用人是察举制度,那么…谁来举荐你做官,那他自然就是你天大的恩人。
甚至举荐者对于被举荐者来说,是一种类似于君主、父母、师长这类权威的象征!
故而…
陈登对陆羽是几近感激的,他能成为家乡的郡守、州牧,能在曹营被委以重任,诚然有他自己的努力,更多的却是陆羽的举荐。
便是为此,昔日里…陆羽离开徐州时,留给他陈登的话,他始终铭记于心。
——“广陵城乃是江东必争之城,一旦有事,徐州,乃至于中原局势必将一泻千里,干系重大!陈先生,务必守好广陵城。”
此时此刻…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尤自在陈登的耳畔回荡!
广陵城必须在…
人在塔…啊不,是人在城在!
心念于此!
“嗖”的一声,陈登拔出佩刀。“当此时节,尔等该思索的是如何退敌?是如何守住广陵城!而不是心生怯意!”
“今日我陈登放话于此,广陵城不能有一个逃兵,若有人心生逃遁之意,若有人妄图夺门而逃,守将可直接斩杀,我更会禀报给陆司徒,牵连全族!”
“若诸位与我一心,携手抗敌,守住这广陵城,那么待得大胜之日,我必报送曹司空,为尔等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今日,我陈登放话于此,说到做到!”
陈登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人,再加上,在徐州,他于百姓,于将士们心目中素有威望。
故而,他这么说,那些心生逃遁之意者也就低下头,默默退了下去。
“守,守,守!”
无数甲士齐呼…
过得良久,这道声音才落了下来。
“呼…”
此刻的陈登,总算是长长的呼出口气,不过,他依旧是紧咬牙关,双手握紧。
“各营将军何在?”
“末将在!”
“按照原定计划!”陈登提高了声调。“今夜,破敌!生擒那孙家碧眼儿!”
“喏!”
“尔等告诉将士们,此计不是我陈登所创,而是昔日里,陆司徒临走时留下的锦囊之语!诸将依计行事,必可保此战大捷,生擒那孙二郎!呵呵,捷报我已经为诸位写好了!”
陈登的话还在继续!
莫名的,一听到是陆羽的计略,一干守军竟都升腾起无限的希望!
哪怕是面对十倍的敌人?
哪怕局势并不乐观。
可…隐麟…
或者说,龙骁营统领陆羽的名号,还是足够响彻的。
他留下过许多次锦囊、计策,似乎,还从未有过纰漏。
纵是面对江东孙家的孙伯符,庐江一战…足以说明问题!
如今的徐州城早就将他传得神乎其神,他的计略从来都是以小博大,攻敌攻心,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杀,杀,杀!”
“杀!杀!杀!”
无数守军再度高喊起来…
看着守军们的士气激荡而起,陈登嘴角微微的咧开,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呵,唯独他知道,这哪里是什么陆羽的锦囊妙计呀?
分明…
这就是他陈登自己想出来的。
不过…略微包装一下,用陆羽的名头,效果还不错嘛,这广陵城守军的士气这不,就涨起来了么?
呵呵,这就像是韭菜一样,不割白不割!
…
…
江东,吴郡,酒肆之内。
依旧是熟悉的雅间…
依旧是熟悉的陆逊、陆绩两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侧多了一位头戴斗笠的中年男人。
而在昨日与严白虎、许贡…这些残余势力的谈判中。
这位中年男人舌战群雄,把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头领说的是一愣一愣的。
让陆逊、陆绩直呼…
姜还是老的辣呀!
陈宫陈公台,不愧是中原响当当的人物,这次…兄长派他前来,局面一下子就打开了!
“考虑的如何了?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陈宫的话脱口而出,依旧是低沉、沙哑,言语间传递出的是无穷的神秘感。
而之所以如此的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掐准了,这些家伙断粮了!
现在的他们,是有奶就是娘!
这…
面前的一干头领眉头微簇,俨然…与陈宫谈判,他们倍感压力。
彼此互视…
终于,他们还是朗声道。
——“成交!”
——“后日孙策率军北上走水陆驰援孙权,按照惯例,他明日势必会率一干武人于吴郡城郊狩猎,那时候,我们会动手!”
——“还望动手之后,尔等许诺给的粮食,及时送到!”
“那是自然!”陈宫微微颔首,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声音。“尔等千万记住,莫要暴露了我等身份!否则,粮食,一石都没有!”
——“这是自然!”一名头领拍拍胸脯。“俺原本是许贡许先生的门客,早就想杀了孙策,为许先生报仇雪恨了,明日刺杀,世人只会知道是许贡三门客动的手,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儿与陆家有关!”
——“咱们以后还要与陆家多多合作,互通有无!”
听到这儿…
陈宫“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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