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身子未大好,所以去白马书院的时间定在了四月下旬,颜乔要跟着她一并入院,倒也还有几日的时间再休息一下。
这期间,她以萧承景的名义,入过宋王府一次,替他们二人施针祛毒。
林清也在都城并无住处,暂时住在宋王府内,赵观澜被关了禁闭,不便出门,也只有她上门了。
这期间林清也身上的毒性淡了不少,看来赵观澜没少想别的办法来替她祛毒。
林清也半倚在床榻之上,面色较前些时日看起来要红润上些许,优雅而慵懒地展示着她的姿态。
她的眉宇间微微带着忧郁,眼中映出柔和的光芒,宛如秋水般清澈深邃,尽管毒气侵袭,她仍然保持着那份娇媚和傲气。
“你就是大夫?”林清也说话的声音不带着任何感情。
颜乔坐在她的床边,将带来的银针铺好:“是。”
“我不喜欢你。”林清也说得真挚,叫人一时分不清真假。
颜乔轻笑一声:“郡主倒是直爽。”
“是你以我要挟赵观澜,要他送你入白马书院?”
“是。”
颜乔也没有瞒她,倒是让林清也说不出话来。
将银针轻轻扎进穴位,颜乔缓声而道:“郡主喜不喜欢我无所谓,给您看病,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你不怕以后我针对你?”林清也动了动身子。
“别动,”颜乔轻喝一声,“银针移位,怕是神仙也难救你。”
林清也不敢再动,只听得颜乔继续道:“我既然能救郡主,自然也能害郡主,不妨想想看,若是郡主受伤,谁受到的惩罚越重?”
“你——”
林清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郡主也不想看着宋王殿下,这还没出禁闭,又被关进去吧。”
颜乔拔了手中的针,将银针擦拭干净,重新放回袋子里,说完便打算离开。
林清也气不过,将手边的茶盏朝着颜乔离开的背影便扔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她,只见她微微闪过头,轻松避开了她扔来的茶盏。
“郡主不妨省点力气,这毒还要几次才能清得干净。”
林清也撒在她身上的气,颜乔全数发在了赵观澜的身上,她连扎了三针,都听见赵观澜倒吸气的声音。
“对不住,手生了。”颜乔冷不丁地出声道。
赵观澜也只能忍气吞声,继续任她扎着针。
不过,颜乔技艺还可以,几针下来身上觉着松快了不少,最后一针,赵观澜倒是做足了准备,疼痛却没有如预料般来临。
扎了这么多针,颜乔心里也算是好受些,最后一针,便下手轻了些,好歹自己能进书院,也是他的功劳。
这下赵观澜便是不信她手生的话了,她的医术,的确是比自己找的其他人要强上许多来。
“下次施针是在十日后。”
“多谢姑娘。”
从宋王府出来,颜乔想起了自己有些药材快要用完了,便打算去药材店补一些回来,颜母有些头疼的毛病,经常要喝点药才见好。
加上颜父常年在外征战,身子也有不少病根,颜乔打算好好为他们调理一番。
难得的好天气,颜乔买了点枣糕,打算回去跟颜媚一起吃,阿姐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蜂蜜红枣糕。
快到药材店时,离得老远便听得有人哀求的声音。
“老板,麻烦再给我两副药吧,日后一定将银子给您送来,我母亲这病一日比一日重了,您就行行好好吧。”
“江公子,是真的不行,咱们店也是小本买卖,赊不起账。”
“您若是担心我付不起钱,我拿东西抵押在您这里。”江有汜拦在药铺老板面前。
说起这个,店老板面色便有点为难:“唉,真不是我说,就你写的那几幅字,真没几个人看得上。”
江有汜面色通红,可就算被人如此辱没,仍旧不打算放弃。
“哎哟,江公子你就别拦着了,我这还要去给人瞧病,可千万别耽误了。”
要说在他们几人中,对于江有汜,是与其他人不同的,颜乔心中唯有敬重,如此品行皆优、爱国为民的人,凭着一己之力独撑着荆南。
而年少时的他,竟过得如此凄苦。
怕耽误人看病,江有汜不敢再拦着店老板,老板马上朝着外面匆匆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江有汜低垂着头,许久没有抬起来。
要说这店老板是真没个眼光,江有汜的字迹,待他高中后,可是翻了好几倍。
站了许久后,江有汜缓缓抬起头,整理了情绪后,方准备离开,可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一袭穿着春衣,面容靓丽的少女,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将他的狼狈不堪,悉数看在眼里。
江有汜面露窘态,对着颜乔低声唤着:“颜姑娘。”
颜乔朝着他微微俯身:“江公子。”
江有汜不好意思地说着:“今日的事情,劳烦姑娘不要告诉表哥。”
颜乔心中诧异:“既然是想给母亲治病,告诉他,不是能好得快些?”
楚临风对江家很是照拂,每逢佳节总是要送些东西过去,这些他们也都是知晓,生病是大事,怎么偏还瞒着他?
江有汜挠着头道:“家母久病不见好,已是拖着残躯,她亦是不想告知姨母,怕她伤心。”
“我明白了,”颜乔点头,“我从小身子便不好,久病成医,也算半个大夫,若是不嫌弃,可以让我去给你母亲瞧瞧,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白墙灰瓦,院内柳树成荫。
江家虽然败落,但是清风如旧,家中虽简陋,但极具雅致。
颜乔替江母诊着脉,伤寒以至肺腑,确实是不好医治。
“伯母这病是有些年头了吧。”颜乔问着。
江母点头:“从前几年就开始了,每年冬天会严重些,等快到夏天便能好些,只是没想到,今年开了春反而还严重了。”
江母边说边咳着,江有汜忙给母亲倒了杯热茶。
“颜姑娘可是瞧出什么病症来?”江有汜问着。
“大夫说得不错,是寒症来着,只是这病时间太久,寻常的方子不好医治。”
这也是吃了这么多副药不见好的缘故。
江有汜越听眼里的光越暗,他也给母亲吃过好的药材,药材极贵却也是不见成效。
“我那里倒是有几味对症的草药,都城里面也不常有,是随我从昆仑上带下来的,待会儿我回府之后叫人给你送来,你每日给伯母煎上即可。”
“这、这——”江有汜支吾了半晌,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颜乔来替母亲看病,他已很是感激,现在还要给他药材,这可使不得。
“我们怎么好意思拿姑娘的药材,这可万万使不得。”江母连连摆手。
“我倒是觉得有汜文采斐然,写出的字也是气魄,不如给我写几幅吧。”颜乔笑着道。
江有汜觉得这话像是揶揄,羞愧地红了脸。
江母不知其中内情道:“颜姑娘是夸你呢,怎么脸还红了。”
“母亲,你少说几句吧。”
颜乔不逗他了:“过几日我便和安和郡主一同入白马书院,只是这在山中时日良久,实属不知这学堂学的是什么来,有汜若是不嫌弃,可能做我的教习先生?”
江有汜诧异。
先生?
“入书院做伴读,也是心有余悸,有汜高才,能教我,也是我有幸,我得空便来你家中,顺势替伯母瞧病,也算是我对你的回礼。”
江有汜却是摇头:“你若是真心想学,去寻个正经先生岂不是更好?”
颜乔哑然,这小子这还真是油盐不进。
“是你对自己的学识不自信?”颜乔反问着。
怎么会,江有汜才学就算在世家子弟中,也能排得上头位来,又得圣帝器重,更何况他能将自己书写之物给药店老板,也是对自己的看重。
江有汜沉默着不说话。
“只是于我而言,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又有学识,为人家中又了解,年纪与我相仿,相处起来也较为和睦,”颜乔看着他,“若你是担心我给伯母看病的药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些草药大多都是从山上带下来的,不值什么钱。”
“更何况,能得你教授,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她说得动容,江有汜沉默一番后道:“即使如此,我教你也无妨,只是此事你家中可知情?若是颜兄不许,我也——”
颜乔打断他的话:“哥哥会准许的,你不用担心。”
江有汜送走了颜乔,江母跟在他的身边问着:“这姑娘是哪家的姑娘,瞧着挺不错,你要是喜——”
“母亲,休要胡说,”江有汜打断了母亲的话,“这是颜家的三姑娘,跟表哥有姻亲。”
江母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惜道:“这么好一姑娘,可惜了。”
江有汜加重了语调声道:“母亲,表哥和侯府乃是良配,怎么是可惜?”
“是是是,母亲说错话了,”江母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是为了你可惜,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应该早早就将亲事给定下,只是咱们家这副样子,哪里敢耽误人家姑娘。”
“母亲。”江有汜无奈。
“好好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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