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自为之

虽然消瘦许多,眼下还泛着青黑,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萧萧青竹似的挺拔站姿,不是钟寂又是谁?

没想到和前夫再次重逢,竟然是在万花楼……

叶知溪尴尬得下意识屏住呼吸,转念想到自己发黑粗糙的肤色,精心修饰的胡茬,随口点的唱曲儿姑娘,又重新淡定下来。

她这身装扮是得了哥哥叶知嶙手把手指点的,行走在外从无破绽,谅钟寂一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前夫更不敢确认。

即便认出她来,早就和离的两个人,也不过是一别两宽,各走各的路,钟寂没有任何资格指摘她。

叶知溪兀自做着心理建设,殊不知钟寂心头正翻涌着惊涛骇浪,拍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苍天呐,他看见了什么?!

传闻中和离后伤心失意一病不起闭门不出的叶知溪,竟然在万花楼喝酒!

虽然肤色黑黄,还做了点伪装,但那五官脸型,特别是那双大大的桃花眼,不是叶知溪还能是谁?

瞧瞧这屋里,一个弹琵琶的,一个唱曲儿的,还有一个垂着头斟酒的……她叶知溪非但没有消沉憔悴,反而在万花楼里倚红偎翠,快活得很呐!

“你……”钟寂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想说叶知溪太过荒唐,想问她为什么这样自暴自弃,但两人早已和离,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对方呢?

钟寂震惊迷茫之时,叶知溪终于定了心神,她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干脆端起酒杯对钟寂举了举,大有邀他一道共饮的架势。

钟寂:“……”

钟寂脸色更黑,背过手掐了自己两把,才开口道:“可有看到不明人士闯入?”

叶知溪故意将目光扫过穿红戴绿的“不明人士”和明珠、翡翠两位歌姬,微微偏头,挑眉道:“你看呢?”

钟寂:“……”

认真说来,他和叶知溪的相处尚不足一日,印象却极深刻,否则也不会一照面就把叶知溪认出来。

但此刻听到她略显低沉的声音,钟寂还是忍不住心头发梗,他这个前妻,会的都是些什么旁门左道啊……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尴尬的地方多待,说了声“有人乱闯,你多保重”就转身离开,仿佛身后有鬼似的将那两扇门关得严严实实。

钟寂一走,江镜渊就大松口气,低呼道:“可算走了。”

他方才手欠给叶知溪斟酒,像模像样地摆出个拧腰低头的妩媚姿势,恰赶上钟寂推门而入,只好原地僵住不动,让滑下来的一绺黑发遮挡下脸。

结果钟寂迟迟不走,干站着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可苦了江镜渊忍得腰痛腿麻,还得硬撑着,嘴唇都咬出了深深的俩印子。

这都什么鬼姿势啊,比他小时候扎马步还难!

好容易钟寂走了,江镜渊提着的那口气顿时一松,正要起身活动,两条腿又疼又麻的,一个不慎竟砸到了叶知溪怀里:“啊!”

叶知溪:“!!!”

她反应极快,一把扯住江镜渊肩头要把他推开。然而就在此刻,那两扇雕满缠枝花卉的木门先她一步,“砰”得开了。

是去而复返的钟寂。

叶知溪:“!!!!!!”

迎着钟寂掩饰不住的震惊还有点厌恶的目光,感受着腰间那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叶知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烧得她连声音都不再掩饰,端起酒杯恶声恶气地道:“怎么,钟大公子是想留下喝一杯?”

钟寂:“…………”

熟悉的“钟大公子”称谓,裹挟着熟悉的嘲讽不屑,糊了钟寂满头满脸。

他方才去而复返,乃是忽然想到,房间内三个作陪的姑娘,那个手持琵琶的眼睛四周亮晶晶的,不知涂抹了什么,那个唱曲儿的则是两边脸颊和嘴唇上亮晶晶的。

而那个倒酒的歌姬,竟然满脸亮晶晶,哪怕垂着眼隔了头发,都晃得人眼睛疼,不忍多看。

钟寂先前震惊离开,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猛地意识到那倒酒的“姑娘”肩膀太宽,手指也更粗大,分明是个扮了女装的男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钟寂顿时放下和叶知溪的尴尬过往,急匆匆推门闯入——

正看到叶知溪将那倒酒的人搂在怀里,抓破了对方肩头的红色轻纱。

那人倒在叶知溪怀里,衣领凌乱散开,兀自轻轻颤抖。因伸长了腿儿,露出红裙下一双穿着黑靴的大脚。

的的确确,是个男人。

钟寂心头震惊更胜先前数倍,但他自负坦荡君子,没有对前妻指手画脚的道理。等出了这扇门,他更会将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绝不对任何人提起。

可是被叶知溪反过来嘲讽,钟寂也动了怒,他站在门边,闭了闭眼才道:“你好端端一个——”

想到此地是万花楼待客的房间,人多嘴杂不宜多说,钟寂将涌到嘴边的“镇北侯嫡女”咽下去,怒其不争地道:“你怎能如此自暴自弃,跑到万花楼寻欢作乐?”

还有男有女的,竟是比他追了两天的九皇子更像纨绔!

叶知溪今天本来要取了新打的首饰去吃饭,然而一天下来意外连连,跑到万花楼还不消停,此刻又气又怒,又羞又恼,按在江镜渊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咬牙道:“不然呢?跑到南风馆去吗?”

还自暴自弃,钟寂哪来的脸哟?别是以为她离了卫国公府消沉得过不下去吧?

就凭他们钟家的做派,也配她叶知溪自暴自弃?

井底之蛙!吠日蜀犬!

钟寂陡然听到“南风馆”三字,惊得瞠目结舌,气得胸口起伏。

万万没想到,叶知溪竟如此不遮不掩!幸亏和离了,否则他头上都要长草了!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钟寂冷声说完,拂袖而去,徒留两扇木门在身后晃动。

“这次不会再回来了——啊!”

江镜渊嘀咕着想爬起来,还没怎的就被叶知溪猛力推倒,像个掀翻了壳的乌龟似的趴到地上。

他被摔得天旋地转,干脆瘫在地上不起来,朝着叶知溪的方向赔罪:“小兄弟你不要生气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也给你砸一下?”

虽然他现在还是腰酸腿疼的,但为了给小兄弟出气,愿意让他砸一下。

两下也行。

说起来,他这个小兄弟的腰好细,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也好闻,有点像冬天晒干了的莲花瓣,轻轻浅浅的。

钟寂要是晚点儿走就好了……

叶知溪瞪着游离在状况外的“兄弟”,简直要被这个躺在地上的无赖气笑:“好啊,那我不客气了。”

“你还真砸啊?”江镜渊忙闭上眼睛,又睁开一条缝儿,“轻点儿啊贤弟,哥哥腰不好。”说完紧紧闭上眼,大有任凭叶知溪处置的意思。

叶知溪:“……”

她揉揉被砸痛的腰,暗骂这人迟钝如猪脑,转而又想还好他迟钝,否则认出自己岂不麻烦?

心念电转间,叶知溪随手抄起先前装扮的红纱扔到江镜渊脸上:“你先等着,别睁眼。”

又给明珠和翡翠打了个手势,让她们继续弹唱。

“嗯嗯。”江镜渊嘴里应着,兀自闭上眼开小差,然而半晌都没动静,只有那两个唱曲儿的姑娘咿咿呀呀。

他心头一动,将脸上的东西拿开,却见矮桌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他小兄弟的影子?

江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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