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劲爆的新闻热度也是有限的,热闹过一阵没有新信息暴露桌眼球,陈芝麻烂谷子嚼多了看客也烦。
社媒头版一大早就换成了桃桃昨天讲的滨海公园,沣达投资建设,现在开始每天会有明星到园举办暖场活动。沈青的消息挤在最角落的格子块里,粉丝今日自发前往陵园扫墓。
任佳佳这个普通女孩的事情当然无人在意。
沈叹泠毕业之后好久都没回过学校,高中时最兴奋的就是等大学前辈回来做经验分享,他们嘴巴里玻璃色的大学校园是题海生活里难得一见的解药,但等她上了大学才发现只不过是到了另一座围城。
青川一中坐落在一片林荫大道上,背山面海,比她的记忆里要漂亮的多。
七点半正好是上学时间,她在楼道里碰见一群白衫蓝裙的女学生结伴走进教室。
“叹泠。”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头,“赵老师。”
戴眼镜的女国文老师,姓赵,是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
“昨天接到你消息我吓一大跳。”赵老师搂过她的肩,“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很好。”沈叹泠微笑着说。
“我看也是。”女老师笑着看向一旁的赵希延,“男朋友吗?”
沈叹泠吓得连忙摆手,“我们只是同事。”
“啊……这样,那看来是老师看错了,你别在意。”女老师恍然大悟,“早上我刚好没课,你要聊什么。”
沈叹泠和赵希延对视一眼,从相册里翻开一张图片,“我们来就是想要问一下这位同学的情况,”
三个人在临海的亭子里坐下。
“我们昨天不小心撞伤了这位同学,想要和他家长联系一下但是他很快就走了,我看他的校服是我们学校的就想着看看老师能不能跟我们联系一下。”沈叹泠讲明来意,当然这是她编纂过后的说辞,自从卷入这些事件之后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越来越强。
“江俐,我们班上的学生。”赵老师叹过一口气,“联系方式我倒是可以提供,但估计没什么用,他爸爸对这个孩子不怎么上心。”
“他们家是有特殊情况?”沈叹泠好奇的问,
“他爸爸开了一个修车店,有时候也帮别人卖一些二手车,有时间就喜欢打牌喝酒。他妈妈一年多以前得病去世了,这孩子就根本没人管了,他自己估计也放弃自己了,今年都几乎不怎么来学校,校长看他家情况特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知道普通学生逃课都是要劝退的。但这个孩子退学了,就只有初中文凭,到时候怎么生活。”女老师把手机还给她,“这里也算是青川数一数二的高中了,他当年考进来也是花了一些力气的,拿个这里的毕业证简历上也算好看。”
春天小区,十一栋二零二号房。
女老师给了他们一个有别于车行的地址。
下课铃一打,安静的校园里吗嘈杂起来。走廊里满是打闹的学生,操场上有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要打球的男学生,回忆里应该满是考试排名和压力的地方没有想到再见时倒也生机勃勃,活力满满。
【高三(二)班】
沈叹泠从窗前走过细数了一屋子学生,没有看见男孩,反倒是看见了沈韦。
他在埋头写试卷,一身黑衣在白衫里尤为显眼,和殡仪馆初见时不一样,他周身气压尤为低,像是一夜间成熟了。
“要去打个招呼吗?”沈叹泠问赵希延。
“先不要打草惊蛇吧。”男人好奇的环顾着学校的陈设建筑,“你之前也在这里上学?”
“对啊。”她站在走廊上看远处的海岸,“这里的海鲜面很好吃,要不要去试一下?”
满满一碗,有鱿鱼、虾和蛤蜊。
“你高中是在哪里上的?”沈叹泠很少看见赵希延这样左顾右盼。
“国外寄宿。”赵希延埋头吃面。
“那里和这里不一样吗?”她问。
“嗯……这里很漂亮,我想学习起来应该很幸福?”赵希延想象了一下。
沈叹泠撇嘴吐槽:“青川升学压力很大,我从来没有想过学习会是一种幸福。”
赵希延被她的鬼脸逗笑了,“那真是可怜。”
“你很喜欢上学?”沈叹泠不服气的问。
“学知识倒是很快乐,但上学我没有那么喜欢。”赵希延回忆道。
她问:“什么意思?”
赵希延解释:“学生不是没有收入来源的弱势群体吗?学费、生活费、杂费之类的未成年时期都要靠父母施舍,完全没有经济基础去支持话语权,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沈叹泠说:“我上学到没有这种感觉,爸爸每个月会给饭钱多的我就自己留着零用。”
赵希延放下筷子,“那你和你父母的关系应该很好。”
沈叹泠若有所思的移开视线,“你和父母的关系很一般?”
赵希延向后靠在椅子上,“沈记者上回那场生日会应该看出来了吧,我们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是合作伙伴,我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下属多。”
他眼神清明,好像嘴巴里是别人家的故事。
面对他的坦白,沈叹泠有点讶异,当然如果深深剖析内心,她同时也有些难过。她和赵希延的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但就好像看悲情剧会落泪一样,她作为听众控制不住对诉说者经历的共情,赵希延无动于衷,她却难逃感性因子的影响。
现在的状况说安慰的话难免显得矫情,她垂头借着吃饭的功夫想该用一个什么笑话把这个话题轻松翻过。
“你有话要说吗?”赵希延的声音冷清清传过来。
他怎么知道她正在编回复?
“呃……家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许有很多种……”她支支吾吾地说。
沈叹泠纠结地抬头,结果发现男人根本就不是在和她说话。江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他们,他面色苍白,喘着粗气,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
男孩艰难地调整呼吸,难挡喉管里上涌而出的血腥气,“石……石琅……我……”
“你慢一点,别着急。”她迅速咽下嘴里的食物想安抚他,却差点被噎住。
赵希延看了她一眼,推过水杯。
江俐顺过气,“你们是不是也在找石琅?”
沈叹泠在他热烈的目光里微微点头。
听见这个答复,男孩如同找到同类,表情放松一大截,把手机摆到他们面前,“石琅联系我了,但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找他。”
一满屏聊天记录。
“我前天和昨天晚上给他发信息他一条都没看,但今天显示他看了。”江俐激动地指着某两条消息前的已读标志。
“你是说他失联了两天,今天才查看手机?”赵希延总结道。
“很有可能。”江俐点头。
“那他既然看了为什么不回复?”沈叹泠说。
江俐肯定,“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找,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有方向吗?我们就算帮你也不可能把整个青川翻遍。”沈叹泠分析说。
江俐停顿了一会,翻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汽车的照片,“之前有人开着这辆车来车行找过他。”
汽车车身上印着【红花金融】几个字样。
“先去这里看看?”沈叹泠试探性看向久未说话的赵希延。
食堂是开放式的,直面大海,有风穿堂而过。
赵希延气息内敛,眼睫下湖水般的瞳仁幽静无波,他反问少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他?”
江俐眼神躲闪,吱唔着说:“我看你们着急,我也想找他快点拿那五千块钱,所以……”
闻言赵希延打开皮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他。
男孩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你是为了那五千块钱要找他。”赵希延抱臂后靠说,“为了保证高效率的合作,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真实的理由。”
崭新的纸钞,直白的态度,可以说这是坦诚也可以说是傲慢。
“你……你敢说你们找他就是为了卖车?”男孩逞强着从嘴里抽出一句反驳。
赵希延微扬下巴,“你想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
“对啊……你敢说吗?”男孩稳住声线。
男人往前坐正,手肘撑回桌面,“我们要找任佳佳的项链。”
江俐慌乱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条件反射一般蹦出疑问。
他是说漏嘴过项链的事没错,但项链和任佳佳有关应该只有他、石琅和何亦慧知道。
“所以你呢?”赵希延无视掉他的问题,“你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男人语气轻缓平稳,江俐却觉得自己像落入织网的猎物,内心众多秘密集结的细线缠绕住他的心脏,赵希延只是轻轻一扯先头,它们就开始收紧施压。
现在的状况让江俐想要逃跑,他收回手机,抓紧书包带子。
“项链在你手上吧?”赵希延抬起黑猫一样的眼睛盯着男孩。
江俐被他的言语绊住,跌撞着后退,“你……东西不在我这里。”
男人听见他的回答靠回椅背,好像已经看破他的谎言。
双方在沉默中僵持。
无力争辩,男孩想要离开。
“逃跑能够解决现在的问题吗?”沈叹泠叫住他,“你想找石琅也应该是发现了他现在应该状况不对吧?”
少年站在阳光下,青松一样的身形慢慢弯下,蜷缩成一团种子。
海阔天青,这么好的天气,他却透不过气。
赵希延起身走向他,“走吧。”
江俐抬头,光线刺眼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觉得胳膊被人拽起,他就这么顺着那个力站起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