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雨菂看清面前人,虽大吃一惊,仔细想想却也觉得合理,只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柳玄本来就是从青蔼峰被带走的,再回来也无可厚非。
她声音极高,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玉衡子呢,我知道他出关了,还好意思囚禁我徒弟,叫他出来见我!”
柳玄一只手轻抵着下巴,没吭声,却回头望了望床上被绑着的玉衡子,这才“啊呀”一声笑了。
刚刚玉衡子送仙尊离开时,柳玄就已经醒了。
默不作声听两人交谈好一阵子,虽然因为玉衡子说的那些话心情好转,但还是不悦居多。
于是在玉衡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人捆了起来,扔在床上。
柳玄的听力不好,自然是没听见门外的动静,直到雨菂震天一声叱咤响起,柳玄这才翻身,浑身透着不爽,冷眼示意玉衡子不许动。
玉衡子自然不会坏了柳玄的情趣。
更何况之前,柳玄要做什么,他都是任由对方来的。
自然没什么违逆不尊的道理。
“雨掌门,你瞧瞧你这。”
柳玄脸色有些冷,那双竖瞳在黑暗中透着质光,说出的话却没甚规矩,显得格外暧昧。
“雨掌门,玉峰主现如今正扒干净了衣裳给我暖床,现如今你一句话,就要他爬起来穿衣,见你这个外客,你何来这么大的本是?”
“更何况,是你来接人,人呢,你们也接到手了,毫发无伤么,安安静静地接走不就好了,还偏要对一个刚出关不久的人质询?”
“玉峰主正生着病,还要承受你的怒火,真是胡来。”
瞧他这话说的,生病的人不见客却要给他暖床。
雨菂气急败坏。
“胡来?胡来的究竟是谁!”
雨菂道:“白日宣淫,你们二人能坦率地昭告天下这件事么?”
“为何要昭告天下?”
柳玄一步步地逼近,声音阴冷:“你不要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若我要他陪着我,那所有人都见不得他。谁敢看他,我就将他眼珠挖了,谁要和他说上一句话,我便将他舌头割了。”
“雨菂,你没经历过情爱一事,就别来掺和我们,你要将我们的事情昭告天下也好,还是要闯进来讨个无甚用处的前后因果也好,这都与我无关。”
“但我的规矩就在这,你要敢闯进来,别说是你,光是你那徒弟,我都要一起掀了人头,扔回天山宗去,你听懂了么?”
堂堂天山宗掌门被这无耻的发言噎的哑口无言,见柳玄欺身压上还带着怨气,身上已经隐约可见蛇鳞,似乎下一秒就要发怒,狠狠地咬死她。
青蛇蛇毒难解,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活着扛过这毒的人。
雨菂细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玉衡子不愿出门,不愿见他们,但至少是出关了。
她来此地本意,也确实是确认这件事,和接她徒儿回宗。既然已经确定了,自然也没必要再惹怒柳玄。
更何况玉衡子和柳玄这种关系,他肯定是向着这只无理取闹的青蛇,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闹大了的确有违风度。
于是雨菂嘴上说了两句狠话,带着一众人,拍拍屁股便离开了。
镇邪殿的门关上,柳玄死命攥住门框的手突然泄力,“咚——”的一生,倒在地上。
被困住双手的玉衡子闻声,不敢犹豫,挣开束缚,赶紧扑上来,抱起柳玄。
柳玄被人打横抱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刺激的浑身发麻。
他仰起脸,看见玉衡子瘦削的下巴,抬手摸了摸。
等人打了颤,才收回手,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又往里缩了缩。
半晌,他终于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懒洋洋的开口:“原来你能挣开啊。我还以为你修为真的一点都不剩下了。”
“是你软了心,舍不得捆我。修为的确是没了。”玉衡子低低应了一声:“还有,柳玄,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柳玄甩了甩自己青色的蛇尾,挑逗似的卷起,盖在玉衡子脚边,蹭了蹭,忽地笑了:“太久没见,怕了?”
玉衡子摇头,只是将他放在床上,安静地盯着他那双眼睛瞧。
他想,怎么会怕你呢?
我想你还来不及。
柳玄和他相顾无言,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弯起唇,歪头:“你看什么?”
玉衡子回答得很快:“你。”
柳玄打趣他:“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从没想起过么?”
玉衡子立马低下头,像极了犯错的孩子:“对不起。”
柳玄没火,也要被勾出一股邪火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是生气,而是轻轻捧起玉衡子的脸,温柔道:“宋山,我可都听见了啊?”
“什么?”玉衡子有些愣。
“你和仙尊说,不修练了,要和我好好过日子。”柳玄碰了碰他的唇:“你说,你喜欢我,非我不可。这些我可是都听见了。”
可玉衡子脑子一根筋,第一反应是回忆刚刚的谈话,严肃且认真,似乎真的不清楚柳玄是在故意夹带私货:“我没说下半句。”
柳玄不说话,只是安静盯着他。
那表情似乎在说,玉衡子,你傻吗?刚刚是没说,现在说也不迟,又或许是在抱怨,抱怨玉衡子直男一根筋,打破得忒好的氛围。
玉衡子眼睫颤了颤,触上那条冰凉的蛇尾,掌心温热,覆盖其上:“但我想你了,是真的。”
——
谢尘缘沿着地道马不停蹄地离开,等到尽头,他掀开破旧的木板,慢吞吞地探出头。
门外还有数名青蔼峰弟子把手。
当时他和玉衡子在庙中看到幻境后,便设下计谋,试图让谢尘缘金蝉脱壳。
可如果只是轻飘飘的说一个人死了,那便毫无意义。死了要有证明人死了的证据。
于是“谢尘缘”的尸体躺在那,又被搬走。
庙中太过阴森。
更何况许久之前,这里本就是禁地,无人来此。
如今又无缘无故死了个人,光看那些伪造出来血浆四溅的情形,也足以叫人心惊胆战了。
谢尘缘又在木板下等了会,察觉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便想掀开板子逃出去。
但是,他的手搭在那块潮湿的木板上一瞬间,一声清朗,又带着沙哑的少年声再次响起:“小兄弟,我有东西落在了这,能不能通融一番,让我进去找找。”
“你落下了什么东西?我们进去可什么都没发现。”回应他的那个弟子显然没什么心机,只是一味地劝阻:“死过人的地方阴煞极重,你还是离此处远些吧。”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一段沉默。
谢尘缘也屏住呼吸,痛苦地想,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巧,碰见兰玉。
上一次百蝶镇,内门弟子百年不下山一趟,一下山就和他重生赶趟。
还有青蔼峰遇见,虽然有谢兰玉刻意追踪的成分在,但他预料到自己会假死脱身,谢尘缘更感到后怕。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谢尘缘已经完全没心情听了。他沉默地站着,忐忑地祈祷那小弟子能坚守阵地,严词拒绝。但是很可惜,同龄人几句熟络的话,和那些长辈间三两句便能打破规矩的威力,也大差不差。
谢尘缘听见那庙门被推开,随之变大的,还有风灌进来的动静。
原本毫无光线透出的地道,因为木板经年失修,看起来摇摇欲坠,弱不禁风,脚一踩便能彻底碎掉。
谢尘缘后退一步,脊背紧紧贴靠着冰凉的石壁,目光却止不住的向上望。
他像一个胆小的裸鼠,只能屏息躲在无人的地道。
就像他只能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依靠易容躲避修真界的通缉。
“你和仙尊就是在这里失忆的?”一只鸟的声音响起,谢尘缘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小白。
听着兴致有些不大高:“看着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会让你们失去在进入庙之后的所有记忆?”
“不清楚。”谢兰玉轻声:“但既然他们说那个骗子死在这,就说明他来过这。”
“......”小白竟然罕见的没反驳谢兰玉给仙尊冠上的骗子这个名号,他有些支支吾吾:“你不是怀疑他没死?”
“怀疑是一回事。”谢兰玉嗤笑一声:“但是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你看见了的,对吧?”谢兰玉一字一句道:“他的尸体。”
“嗯。”小白虽然肯定了他说的话,但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于是他转移话题,试图从悲痛中找回自己的思绪:“找你想找的东西吧。”
“不一定能找到。”谢尘缘低头,平静地扫过他失去记忆前的那个墙角。
他虽然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同一个画面,是那个美人骗子,狗屁仙尊,面色潮红地缩在墙角。
很违和,也很......香艳。
也可能正是因为香艳,才会让谢兰玉念念不忘。
“你说你要找个死的还能理解,非得找个活物?”小白不是很理解:“他们一般都有腿,跑起来你可没办法。”
“是么?”谢兰玉说:“所以你觉得这庙里大概有不少地方够它藏的。”
谁?够谁藏的?
谢尘缘这会是真的有点怕了。
兰玉......这话怎么说的如此阴森。
更有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感觉。
谢尘缘甚至在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两三分独属于柳玄地弄嘲,莫不是被那条小青蛇咬了后就被传染了蛇的习性。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谢尘缘站了太久,腿早已酸痛不已,但是他不能发出响动。
“小白,”谢兰玉忽地开口:“你闻见什么味道了吗?”
“什么位道。”
“骗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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