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的味道?
小白很想笑,觉得谢兰玉大概率是被谢尘缘逼疯了。
可它也很难过,自然是没有心情劝慰这位看起来像是失了心疯的天才。
“你忘了?他在这死的,有味道也正常吧。”
小白没什么精神气:“谢兰玉,我怀疑这庙里有鬼东西,连你的脑子都不太清醒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谢兰玉依旧一动不动。
他想从小白疲倦的腔调中辨别出两分谎言的杂色,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就好像他真的觉得谢尘缘死了,却又不至于落泪一般。
青蔼峰的风贯穿过庙,刺得人骨头疼。
谢兰玉却想起他和谢尘缘进门时对方身上的温度,并不滚烫,却让他觉得浑身都热:“是么。”
没人回答他。于是他沉默地环视这里。
目光停留在墙角,那个他还有记忆的地方。
他在这里吻了谢尘缘。
谢兰玉呼吸粗重起来。
在进入到庙的一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除了那个吻。
可是忘了什么?
谢兰玉目光扫到那处供桌,这里原本是有一册画卷的,可现在去哪了?
被人带走了吗?
谢兰玉走近两步,用手指蹭了蹭供桌上的灰尘。
好像,少了许多。
他望着桌面发呆时,却听见一声很轻地呼吸。
他片刻怔愣,转头看向小白。
傻鸟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迷药,这会儿已然开始昏昏欲睡。
或许仙尊仙逝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他闹腾一段时间后累了也合理。
谢兰玉又静默,听了会儿。
小白睡觉是没有声音的,像是鬼怪一样,毫无动静。
那么呼吸声便不可能是它的,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
这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这庙中确实还有第三个人?
谢兰玉脚踩着石砖,趁着庙外的光,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听声音的话,离自己很近。
在这间空荡毫无遮蔽物的庙中,唯一能躲藏的地方,要么是房梁上,要么是地底。
忽然,谢兰玉像看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没有任何迟疑。
“小道友,你找到了吗?”窃窃地声音响起,是那个守门的青蔼峰弟子。
小弟子看起来慌张不少:“你快出来吧,我们长老快要到了,要是看见你在里面肯定会大发雷霆。”
门外的那个弟子有点后悔放他进来,他捶胸顿足,探头探脑,看少年蹲在地下 ,不知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那弟子想走进来瞧一瞧,又想起山上的那些传闻,还是后退两步。
他越发地焦急,几次三番的催促,急不可耐的探头往里看。
“没什么,就是一块木板。”
谢兰玉掀开那块腐朽的木板,目光扫了一下湿滑的青石砖,又将木板重新放下。
他转过身,望着庙外的景色。
那扇不大不小的门外,天色隐约降下翠青的暗光,渲染整片远山。
光线落在那小弟子的身侧,却将人隐藏进阴暗处,看不清面容。
谢兰玉却能听见鬼魅般的劝声:“快出来,快出来。”
谢兰玉只当自己听见的呼吸声是意外,也信了小白那句庙里有脏东西。
更何况,放自己进来本就够通融了。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谢兰玉也没了再呆下去的必要。
又何苦呢?
他哪怕留在这个地方,也找不到谢尘缘,
那个骗子。
谢兰玉冷漠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一个不想见到自己的人,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他却还要上赶着,像个狗皮膏药,粘上去,赖上去。
这不是有病么?
明明知道谢尘缘早晚会骗自己,不是么?
可谢兰玉却丝毫不后悔跟上来,不后悔去找他。
他从出生时,便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不假,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做的最好,因为谎言会让人后悔,不够完美也是。
他只后悔,一念之差,他相信了谢尘缘,相信他真的不会逃离。
骗子就不应该被相信,应该被关起来,锁起来,严刑拷打。
等到他再也不会说谎,不会离开自己的那天,再将他放出来。
谢兰玉阴暗的想。
“要走了吗?”谢兰玉走出庙门很久,才终于感觉到守到身边的鸟抖了抖羽毛。
“嗯。”谢兰玉看着不远处走来的雨菂,还有身后一众浩浩荡荡的身影,站得笔直。
等人走近了,谢兰玉才恭敬地作揖:“师尊。”
“兰玉,你怎么样?”
雨菂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谢兰玉受了什么伤。
自谢兰玉带人去百蝶镇却再无音讯那日起,她就坐立难安,每日被噩梦惊醒都是谢兰玉惨死的画面。
等到她终于忍不住要出发去百蝶镇时,那些跟随着谢兰玉一起出任务的弟子却全回来了,唯独没有谢兰玉的身影。
雨菂问起,齐长风支支吾吾,表示他没说自己要去哪。
那就是自己溜出去了。
这本是违规的,换做其他弟子便是棒棍伺候,但是放到谢兰玉身上那便大不相同。
雨菂有些心急,但还是选择相信谢兰玉。
可是一日又一日过去,还是没有谢兰玉传回的消息。
雨菂又坐不住了,打算派人去百蝶镇,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带回来。
新消息却又传来了。
天山宗在青蔼峰留下的探子发来消息,说是在山脚下的茶馆里见到了少宗主,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白衣仙人,看着不像任何一个宗门的。
雨菂听闻消息,没有丝毫犹豫,直奔青蔼峰。
她看着毫发无伤的谢兰玉,乖巧地站着,叹了口气:“你来青蔼峰究竟是为了何事?为什么便能如此恰巧地碰到玉衡子出关?我听探子说和你一起上山的还有一名白衣人,那人现在去哪了?”
谢兰玉沉默良久,才说:“不知道。”
“不知道?”雨菂:“怎么会不知道?是他带你来的这里,是吧?我都听长风说了,你们在百蝶镇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和你一起上山的人有关系吗?还有......你身旁这只鸟,是从哪来的?”
小白听了如此一长串的质问,瞬间有些呼吸不过来。
谢兰玉却早有预料:“随便捡的。”
雨菂看着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面色有些不好:“算了,我就知道从你嘴里什么都听不到。现在赶紧跟我回宗,就你这个速度,还不知能不能赶上音宗大会呢。”
谢兰玉点了点头,跟在雨菂身后,一齐下山。
小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小声对谢兰玉说:“我想睡觉,你给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谢兰玉想起自己的储物戒,下意识地去摸,却发现早已经没了踪迹。
谢兰玉:“我储物戒丢了。”
“丢了?”两声疑问同时发出。小白看着雨菂皱眉,转过身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谢兰玉:“丢了就换新的,不用那么担心。”
谢兰玉想起自己储物戒中那些上好的灵药,和数不清的灵石,觉得确实没什么。丢了换一个就好。
小白却感叹两人的大手笔。
“看来你真的很有钱啊。”小白小声附在他的耳边:“那储物戒里面有什么?”
“一些盘缠,一些灵药,不过从来没有用。”
谢兰玉省略了那储物戒是天地尊宝,有市无价的那种。
更别提里面塞的灵药灵石。
天山宗最受宠的小师弟,东西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小白咂巴了两下嘴,似乎又想起什么。
“谢兰玉。”小白喊他。
“说。”谢兰玉难得对他这么有耐心,竟然还愿意回复他一个说。
“能不能带俩饼再走?”小白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怕饿。”
谢兰玉想起山下的茶馆,心里有点不痛快。
就好像自己要把和谢尘缘所经历走过的一切的地方还回去。
但他还是答应了小白:“好。”
——
谢尘缘从地道中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他被谢兰玉迟迟不离开,逼得无法说话,无法呼吸,甚至一动不敢动,直到他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了,那人才走。
谢尘缘终于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他沉默地捏了捏鼻梁骨,一言不发,枯坐许久。
庙里没再来人了,但是依稀还能听到外面换守门的声音。
等到木板缝隙无法再透出一丝光亮,谢尘缘才终于拍了拍衣角,拉开木板,却看到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沉默地盯着地道洞口,冷飕飕的风灌进来,谢尘缘抓住木板的手停顿一瞬。
他没被吓到,没被这双探究打量的眼睛注视的身体起鸡皮疙瘩。
谢尘缘只是双手撑着石砖,钻出洞口,这才勉强和面前的人平视。
“你醒了?”谢尘缘笑容很淡,似乎是太疲惫了,所以显得他说话的腔调都颓废。
“很早就醒了。”那双竖瞳微微眯起:“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
“没必要吧。”谢尘缘说:“你就当我死了,就好。”
“瞧你说的。我们两个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不就是因为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那人声音里带着嘲讽:“我下山,杀了个人。”
“谁?”谢尘缘想起今天下山的天山宗门众人,一时间有些无法呼吸:“你不要胡来。”
“哼。”那人闷声哼笑:“没有杀他,我去解决了一个叛徒。”
“叛徒?”谢尘缘似乎有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青蔼峰的叛徒?”
“如果不是因为你带来的这小孩,我怎么知道有天山宗的探子守在山下,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那人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你应该也见过。茶馆里那个小二,给你送过茶水和饼。”
谢尘缘想起那个小二,沉默许久:“嗯,见过。”
“是啊,你见过他,却救不了他,任凭他被我杀了。”
说罢,柳玄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我想你应该很不乐意听到这个消息,所以,趁着玉衡子还在睡,我便来找你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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