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抱歉,方才在下口无遮拦,惊扰了姑娘,不过,姑娘如果有意……”
林少言连忙点他哑穴,点完后,对小二笑了一下,又压着班玉堂对她鞠躬。
小二一脸假笑,眼睛不由自主往旁边的儒雅男人身上瞟,包括旁边的伙计都在悄悄看他。
少爷怎么亲自下来了!之前不是只有这几个人下来吗。
儒雅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点头微笑,小二压住自己的冷颤,对面前人连忙摆手说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她能在无数伙计中被选中给少爷的茶室上茶跑腿,察言观色,装模作样的本领绝对不低,她言辞恳切,林少言完全没有察觉出不对,也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眼神交流。
跟小二道完歉,班玉堂眼睛发亮,又看中了某个杂役,要不是林少言压着,哑穴也点着,说不定已经冲过去求娶了。
不知道他脑袋怎么长的,一路上遇见个女人就冲过去,甚至不管人家是否已经婚配,她们到了这间酒楼后,她已经压着班玉堂道了十几次歉,为了赔礼,班玉堂随身携带的一些玩意也送了出去,钱袋里也已经空无一物。
林少言干脆让班玉堂单独一个房间,让狂鹰管着,免得一会儿茶室里来上一个小二,班玉堂又闹上一个笑话,她们一进来,正事还没办,尽顾着收拾班玉堂的烂摊子了。
狂鹰欲言又止,但也没办法,他不可能直接跟林少言说,他要旁听你们的对话,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且,虽然大家都不信,但他一起过来,打着的是跟了林少言的由头,既然大家明面上没有拆穿他,那他也就不能自己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来,不然,本来心照不宣的东西,一旦摆到台面上,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狂鹰只好扯着班玉堂,闷着一口气走了,见茶室里只剩自己和仙女两人,陶守衷脸上的笑意更加真挚。
幸好在那个男人,哦,是叫班玉堂的人,第一次对引路的伙计说求娶的时候,他就留意这一点,暗自吩咐上茶上点心的,必须为女子,不然,哪里来的两人独处的机会呢。
仙女不愧是仙女,还让班玉堂对这些伙计的道歉赔礼,实在是心地善良。
陶守衷坐下来,身子刻意往林少言的方向偏上一点,这一点并不多,刚好介于陌生人之间和好友之间的距离,让人并不觉得冒犯,也会下意识更加敞开心扉。
林少言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坐在紫檀的椅子上,组织自己接下来应该说的话。
林少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来这里了,但清夜给了她一封信,她也觉得五师弟不能陪清夜去,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而且信上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她也就过来了。
从客栈出来,街下的行人络绎不绝,乔装改变的西平人拉着羊皮牛骨,光明正大的大周人驾着马车往四方行走,还有很多小国的人,在贩卖特产,药材和香料的气味在日辉下令人昏昏欲睡。
“这一趟,我定能再赚个五番,不,六番!”
“顶好的皮子,您瞧瞧,给夫人做个脚垫不正好。”
“吱哩喳啦唭里硿咙呜里哇啦…”
街边的小贩也包着热腾腾的包子,手上三两下,一个圆滚滚的包子就放进了打开的蒸笼里。旁边的案板上,咚咚咚剁着细碎的肉,新鲜的青菜上还带有水珠。
要不是已经在客栈吃了,她一定会去买两个包子试试的。
不知道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还有没有包子卖,应该有的吧,蒸笼那么大,又那么多。
给五师弟带一个吧,他今天早上只吃了那么一点。
要是知道他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昨晚她就……
“这位小姐,是有何事找在下呢?”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回过神来,见面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对着她笑眯眯的。
她也懒得再寒暄,直接说,“雪下桂花稀,啼乌被弹归。”
显而易见,这两句诗是一句暗号,她读的诗集不多,也猜不出这出自哪家文人之手,清夜的信里也没有解释,说叫她来这座酒楼,然后找老板说上这一句。
甚至他本人也只是过来问了两句,发现五师弟没办法跟他一起走后,就从怀里掏出了这封信,没有一丝迟疑。
明晃晃的告诉她,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林少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打算,不要五师弟在继续跟着他们。至于说让小师妹跟着一起过去,跟着去,不过也是跟着过去看看清夜要搞什么,并且清夜他弱质芊芊,两个人一起出去,反而是要他靠着小师妹保护才行。
而小师妹虽说年纪小,但她心智也绝算不上蠢笨,反而有几分奇智,不然怎么还会违背师傅的话,自顾自去山顶练武,还练出了成效。
师傅从那之后,就只在偶尔指点,再也不强求小师妹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只是没想到清夜一副意料之中,果然如此的神情,实在叫人心里有一股无名火。
好像她昨晚故意没有拒绝跟五师弟同寝,和今早的一切,都不出他所料。
能让这样的人,还有师傅,“国师”帮忙的,远在东方的二殿下,绝对也是老谋深算。
正在处理奏折的周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的书房从来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这个时候,也只有一个从小侍奉在侧的丫鬟在门口等着吩咐。
丫鬟俯下身子,关切道,“二殿下,是否身体不适,需要传唤王太医吗?”
“不必,打个喷嚏而已,说不准只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听到这句话,丫鬟眉头下压,本来是极寡淡平和的脸庞,突然就添了狠戾之气。
“绿夏,别这样,说我坏话的多了去了,别伤了身子。”
周怀安抚一句,她跟绿夏从小长大,情份自然是无需多言,在府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到这书房,当然,如果需要做戏的话,那就另说了。
“是,二殿下。”
绿夏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寡淡着一张脸,低着头,站在门口,只是一只耳朵和眼睛一直在二殿下,她的主人身上留着。
周怀继续处理奏折,她能够处理的奏折往往只是国都之外的官员上表陈情之言,她只需要写“知悉”或者“望爱卿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也是难得父皇要在每日的折子里挑出来这些给她。
不过,这些奏折每日都能送到她这里来,不也说明父皇对她是重不得,轻不得吗?
并且谁说这些小地方的官员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呢,大周之大,难道只有太平这一个地方吗?
周怀笑着下笔,横平竖直,光从字看,下笔之人一定光明磊落,刚强方正。
父皇啊父皇,你是春秋鼎盛,我也正是少年,咱们的仗,还有的打呢。
至于刚刚那个喷嚏,她完全没有放在心里。
林少言也在心里骂两句之后,看面前这个人开始沉思后,就想着回去了。
晚了就没有包子了。
林少言起身,“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却没想到面前这个人拦住了她,“这,小姐来此,就是为了说两句诗吗?”
“对啊。”
“小子愚钝,不知小姐什么意思,还望解惑一二。”
林少言见面前人满脸真挚,仿佛的确在像她询问,暗想,这难道也是他们对暗号的一环?信里也没写啊。
她歪头打量了一番在她面前站立的人,没看出什么所以然,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吩咐,过来告诉你这两句诗而已。”
陶守衷笑了一下,转换话头,“还没问小姐姓名,在下陶守衷,是这间酒楼的老板,敢问小姐芳名?”
仙女一来就说要找他,他也在楼上发现说着要找他的,就是昨晚惊鸿的仙女,不然他可不是谁都会见的。
陶守衷一身书卷气,从小熟读大家文集,能绘画书法,吟诗作赋的水平也不低,但他确实是一个商人,无利不起。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想告诉你我的姓名,我只是听人吩咐,过来告诉你这两句诗,说完了,我也就没别的事了,彼此山水不相逢。”
林少言拱手,抬步就要走,但一个人影轻飘飘就来到了她面前。
轻功?
陶守衷这次也拱手了,“原来小姐是武林中人,那在下就不能叫小姐了,不知大侠姓名,师从何派?”
“你会武功?”
“在下行商,略懂一些拳脚功夫以护身。”
“你姓陶?”
林少言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姓陶,还是子冈城里最大酒楼“万国香”的老板。
清夜到底要做什么?哪怕她入世经验还少,也能推算出来这个陶守衷在陶氏里肯定算一个人物。
虽然她们来到这座城池后,她就知道,清夜接下来的计划中,必定有陶氏的参与。
但为什么是她来?
清夜就放心交给她来见陶氏的人?还是说这座城池里有比陶氏更重要,更值得他亲自去见的人?
还是说清夜去见的,是陶氏里,比陶守衷更重要的人?
脑袋大,她宁愿练剑也不愿想这些事情!这个人怎么还拦着她,她要去买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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