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真说话不算，干脆让老天降下天雷劈死我好了。”程素衣反而不怕，只差歃血为盟。

陈苏叶依旧没有接受。

自己这般近况，要真是再不能翻身，总不好拖人下水。

“说话不算的还没死，老天劈人准得很。”她嘲讽洛轻铭此次躲过。

程素衣说他是天子，多少带了些龙气，不如先去蹭蹭气运。

“不信谣不传谣，要相信科学。”陈苏叶说完难得有了笑容。

程素衣也跟着笑。

其实不需要对暗号，也不需要问年岁，仅仅是几句话她们便知道年龄相仿。

“不过说真的，你对洛轻铭半点没动过心？”程素衣眼见气氛缓和，开口问陈苏叶。

她们总要从沉重的身份和往事中走出来，这是对幸存者的尊重。

“小雨姐知道死士吗？”陈苏叶笑容挂在脸上，这就是回答。

她知道自己不该笑，可这会却不得不笑。

程素衣品出陈苏叶话里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可陈苏叶脸上只有平静，淡漠的好像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他让你去了？”她想起洛轻铭之前的信里写过这事，但是从陈苏叶嘴里说出来依然令她震惊。

她多少了解一些，再加上近日走过密道也见过师傅，懂了那是个什么地方。

此前洛轻铭说的云淡风轻，自己真就信了。

死牢是更为严苛的影宫，她有些身手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只是普通大学生的陈苏叶。

“我去说说他，什么玩应儿？”她才起身直接被陈苏叶按下，再次起身又被陈苏叶按下。

陈苏叶有些身手，打起来她没什么把握。

她明白是用同伴的命换来的，陈苏叶承受的痛苦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如果不是现代人会好过些，偏偏陈苏叶是，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现代人见了面。

“他凭什么？他那个脑子里整天只有阴谋算计，他此前给我写信，要我给他做些首饰来讨你欢心，我只当是铁树开花，昨儿给我传消息说你要见见我，我想了许久最后决定来当说客，结果他做了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生疼，每说一个字都臊得慌。

陈苏叶却异常平静，安慰着程素衣先缓一缓。

“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她从程素衣的态度看出所有人都明白死牢是个什么地方。

程素衣看不下去，什么叫自己选的，正常人谁会去吃苦？

“若是他逼你，你如今可以脱身，没必要在死牢受着，再不行你先出宫来，来姐姐的医馆。”陈苏叶没有怨言，有怨言的是她。

好好的姑娘给人放死牢里受苦算是怎么回事？还是人家姑娘亲口承认跟别人没关系。

陈苏叶只是摇摇头。

“那地方惯会折磨人，他有那么多人卖命，根本不差你这一个，你听姐姐一句，尽早从死牢里出去。”程素衣能做的最多的也只是将陈苏叶救出来。

她没办法让人衣食无忧，但只要陈苏叶想离开，自己愿意尽力试一试。

“或许是命吧！就像你说的，我的命不好，他的命也不好，碧安殿那位温妃不也是当死士送来的。”提起温白荷，陈苏叶始终没办法心平气和。

程素衣瞧出陈苏叶不对劲，追问她是不是被温白荷为难。

“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朋友冒死救你，难道是想看你被困在死牢里的？”她知道这事得陈苏叶自己想清楚，但她实在看不过眼。

陈苏叶唇角扬起嘲讽的笑容。

“他是想撮合我跟洛轻铭，可惜了洛轻铭不值得。”她下意识说了这句话，之后随手抓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那是最后一块，她答应给洛轻铭留的。

瞧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她又没忍住笑。

她也好洛轻铭也罢，答应对方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做到。

这本就不是饼干的恩怨，最后饼干却要承担所有苦果。

程素衣听她说起这话，瞬间想到自己。

自己站在洛轻铭的角度，这次来就是撮合二人的。

她此前问过陈苏叶愿不愿意，可直到做了戒指也没给陈苏叶开口的机会。

以为洛轻铭哄几句便算了，洛轻铭的火葬场还是需要自己慢慢领悟。

她忘了火葬场本就不是好词，忘了自己也不能接受火葬场。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这跟直接推陈苏叶去死有什么分别？

她后背冒起冷汗，犹豫再三才开口：“你愿不愿意离开？”

闻言，陈苏叶一怔，接着摇摇头。

她当然想离开，但她更明白洛轻铭不会放她走。

若是因为自己想要离开，搭上程素衣这条命，是不值得的。

“小雨姐，可能我说这话你会笑我，我是有野心的一个人，你也说了他喜欢我，我想坐上那个位置，受所有人的叩拜。”她握着程素衣的手，一字一顿的说清楚。

这双手是她如今能感受到的唯一温度，因此她更不可能毁了。

程素衣却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来紫阳前是做什么的，我看人准得很，你不是那种人，我能看见你的痛苦和挣扎，你根本不愿意为了洛轻铭搭上自己，你有别的目的，或许是仇恨，再不然是其他，但是姐姐给你一句忠告，放下那些报复，你才能走更远。”她瞧着陈苏叶，眼神里混杂许多情绪。

极力隐藏的仇恨，以及怎么也无法消去的悲伤。

许是连陈苏叶自己都不清楚，可她看的分明，若是陈苏叶再惦念，以后一定会付出代价。

陈苏叶的手顿了顿，似是要证明一般说道：“我爱他，我想留下。”

程素衣沉默，因为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往，但在陈苏叶的内心深处对洛轻铭仍有期盼。

哪怕只有一点点爱，也是存在的。

她没再提起此事，更多的是安慰陈苏叶，顺便又问起温白荷。

“她的下场不会比其他人更好。”陈苏叶没说应青芜她们，怕程素衣听了恶心。

程素衣当然不会觉得洛轻铭改了性子，再加上陈苏叶进了死牢，对洛轻铭的印象只会是渣男。

她此前明白洛轻铭对她的帮忙是顾念朋友之谊，也参杂了威胁的意思。

如今看来她要尽快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想来她一心爱慕洛轻铭，以后免不了要针对你，你平时小心点。”她早看出温白荷不是好人，又提醒陈苏叶。

陈苏叶叹了口气，想着温白荷从自己回来就一直盯着自己，好像天生要跟自己作对。

针对不是一时兴起的，连程素衣都看得出来，她现在也没自信能打赢温白荷。

她无话可说，总不能继续跟程素衣科普洛轻铭都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程素衣也看出陈苏叶心情极差，随后又说了些趣事转移话题。

她大多谈论的是此前在现代的见闻，抑或是一些案件。

陈苏叶感叹之余，觉得自己如今的情况也没比程素衣说的好到那里去。

但她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并不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是她知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在这个孤立无援的世界努力产生羁绊。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人能同她说说话，一起聊聊现代的事。

能让她短暂的忘记在紫阳的痛苦。

“我给你瞧瞧我女儿的样子。”程素衣下意识做了个掏手机的动作。

她没摸到口袋，想起自己根本没带，再加上换了陈苏叶做的衣衫。

陈苏叶笑着摆手，说以后有机会自己出宫去看。

她看清程素衣的动作，的确是想拿手机。

不过也无所谓，那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之前只是想通过他们说的黑匣子找到现代人。

如今已经认识程素衣，能不能见到手机根本不重要。

程素衣笑着邀请，等她出宫来时，自己一定好好招待。

“你真的不跟我走？只要你想离开，我有法子让你脱身。”她再次提起此事，实在不忍陈苏叶在宫里埋没。

她们融入不进去的，不像那些世家贵女，从小便学着掌家和内斗。

人家学着怎么当主母，如何拉拢人心平动乱，她们只是学了书本的知识。

小智慧不足以撑过大风大浪，她不是瞧不起陈苏叶，认为陈苏叶蠢笨，而是明明有机会远离危险，没必要困在这儿。

陈苏叶依然拒绝。

“我没事儿的，小雨姐，我会做得很好，要所有人都清楚我的能力，我不会输。”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那些因为自己死去的人，一定会再次被自己救回来。

她能跟程素衣说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因为足够痛苦，她现在应该闭口不谈的。

程素衣看出陈苏叶咬着牙硬撑。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再加上陈苏叶的名字同她差不多，在这儿只会更难过。

“这不是一句空话，无论你在哪儿，需要帮忙只管来找我。”她眼见时间差不多，再说下去洛轻铭也没有耐心等着，便起身拥抱陈苏叶。

陈苏叶再次感受到来自程素衣的温暖。

她没有过分贪恋，浅浅拥抱之后迅速松开。

程素衣摸了摸她的头，说下次来给她带些果茶。

陈苏叶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应了声好，然后送程素衣离开。

许是等了好一会，二人到门口时，发觉洛轻铭也等在门口。

程素衣没理他，走出去好远才转头看洛轻铭。

洛轻铭一脸无辜，全然不清楚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