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位子,早在遇到你之前,我被放到山林里磨砺,作为辅佐君王的利刃,看完你知道我根本不愿如此,我也不会再去复国,你是因为这个才害死阿酒?”萧易忽然明白洛轻铭为何这么多年将自己留在身边。
那根本不是什么兄弟情谊,也并非是洛轻铭瞧他能帮上忙,而是放在身边可以时刻监视。
洛轻铭摇摇头,说萧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平心而论,他从不怀疑萧易的忠诚,可作为人来说,作为帝王来说,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他不得不承认江清酒的出现的确让他觉得位子不稳。
可真正杀死江清酒的并非是他的怀疑或者是江清酒的身份。
而是萧易的轻易背叛。
他跟陈苏叶明明只差一步而已,偏偏萧易站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陈苏叶开始冷眼看他,开始不同他说笑,开始不同她说些有意思的小事,开始说起温白荷。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因为萧易给陈苏叶解毒。
如果没有萧易,他和陈苏叶该是人人羡慕的佳话,温白荷根本比不上。
是萧易毁了他的生活,作为友人也好,作为臣子也罢,萧易都是叛徒。
他处置叛徒需要什么理由?
“你还是没有说中,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恩将仇报之人?”他反问萧易,答案早已清楚明了。
萧易跟着摇摇头,知道并非如此。
可他想不出来其他因果。
直到洛轻铭说陈苏叶解毒之后虽然并不恨他,但是也没有爱。
他恍然大悟,也是头一回嘲讽洛轻铭。
“从前我只当你无爱,是自小没人教你,便将陈苏叶悉心教导,希望有一日你能不再孤独,你怎么对我的?你杀了我唯一的挚爱,我同江清酒不仅是这辈子,我们是生生世世地命定之人!”他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他这才明白过来,洛轻铭哪里懂得什么是爱,那就是个怪物。
在别人眼里,或者说在他眼里,不值得任何人去爱的怪物。
此话一出,洛轻铭愣在原地。
他从没想过陈苏叶的入宫是萧易精心计划的结果,不相信有人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什么叫他学会爱,根本是无稽之谈。
“生生世世?你们的爱是不容于世的,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你竟然说要教会我如何去爱。”他本来没觉得恶心,想到萧易和江清酒是男子,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萧易。
萧易如今明白洛轻铭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此时洛轻铭说起江清酒。
“我没逼他,他自愿入死牢,只求有天你能出去。”他希望萧易能活下去。
萧易往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不相信洛轻铭的话,但他信阿酒会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你我的情分,就到此为止吧!”他饮尽杯中酒,将酒盏摔在地上,之后大踏步离去。
他杀不了洛轻铭,那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他杀了人,心里就能痛快吗?
这么多年虽然小心谨慎,但对洛轻铭他多少惦念着少时情谊。
他没想到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竟是场笑话。
天大地大,他该去哪儿?
走着走着又到了死牢,江清酒的棺椁放在医庐,他去饭堂打了酒,喝了半坛才敢走进医庐。
他不敢看棺椁,却又想见见。
扁承德劝他尽快将人下葬,可他舍不得。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任务,又突然出事。
他腾地坐起来,问师傅可有从阿酒身上找到些什么。
扁承德交给他沾血的荷包,里面的东西没有人看过。
他再劝慰也无济于事,需要萧易自己想通。
说来容易,他妻离子散时许久才振作起来。
萧易小心翼翼地翻着荷包,发觉里面有枚玉指环,指环上刻着吾爱萧郎四字。
里面还有一封信。
“听说番邦人的定情信物是一对指环,我来不及准备一对,只好先备着一个,等我去过任务,咱们从宫里出去,便将它交由你,到时候天高海阔,我们想去哪儿都成,可此行危险,若是我折在路上,你别替我报仇,是我学艺不精丢了师傅的脸,你要好好活着。”他念到最后泣不成声。
原来一切皆是有迹可循,只是他那会一门心思扑在陈苏叶身上,实在是本末倒置。
如今怨天尤人也没用,他再次失去阿酒,是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要是能找到破局的法子,他还能再试试。
现在不是颓丧的时候,破局的关键在于陈苏叶。
自己只要能辅佐陈苏叶,让她有本事跟温白荷斗,然后再次走向死亡。
虽然这法子阴损,但本来就是如此。
陈苏叶是被自己困在轮回中,要是自己再心软,哪里对得起阿酒?
他得趁着世界未崩塌之前救回阿酒。
萧易定定神往棺材上瞧,似是透过棺木瞧见爱人的模样。
“不论我何时见你,你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抬手摸上棺木,安安下定决心。
他已经回不了头,必须要达成目标才能结束。
为此他决定闭关几日,写方子为陈苏叶调理身子,好好想想剩下的计划。
可陈苏叶这边并不安生,三天后她得到慈洁被杀的消息。
理由再可笑不过,祭祖日冲撞嫔妃,赐杖毙。
什么嫔妃,还不是温白荷故意刁难。
因为她杀了元安?元安该死,现在温白荷也是。
她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先吩咐进宝退下,然后自己换上衣服。
带好自己需要的武器和毒针,她现在就去杀了温白荷。
但她错了,洛轻铭像是知道她一定会如此,借着幽禁的名义换了许多人。
先前那些替温白荷做事的太监尽数被换掉,看似是好事,实际上是怕她伤害温白荷,死死的监视她。
她干笑一声,只得回去闷着。
白天不能去晚上还不能去?她等到晚上再行动。
可惜夜里看守的人更多。
洛轻铭完全将她的行动看透,并且已经发出警告。
她更觉得可笑,什么皇后能连杀一个妃子都没有权力?什么皇后像金丝雀一般被看着?
还不如第一世的贵妃,只是代价过于沉重,她死在温白荷手上。
她只得多服用安神丸,醒了就点安神香,这样才能稍微忘记这些人的死亡,缓解他们给她带来的伤痛。
缓解并不是痊愈,当她清醒之后,会被更为沉痛的悲伤裹挟。
这也是她想直接杀了温白荷的原因。
哪怕之后被洛轻铭问责,被丢去死牢受刑,温白荷确实被自己亲手杀死,再也不能复活。
一条人命算什么?更何况是早就该死的人,她根本不在乎。
她脑子里有不少杀掉温白荷的法子,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回家?她哪里还能回家,她要温白荷死。
可她现在只能窝在屋子里,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也比她被梦魇困住好太多。
洛轻铭没有来,她不清楚萧易和洛轻铭吵架,不知道江清酒已死,就连自己想见见进宝也是奢望。
她被关了三日,昏沉三日,萧易闭关没比她好多少。
萧易看似冷静,实则和癫狂并无分别,更何况日日被梦魇缠着。
他闭上眼就听见阿酒对他说,杀了我,我太疼了。
几次都下不去手,最后江清酒活活疼死在他面前。
他才知道寒星死在陈苏叶面前时,当时的陈苏叶有多无助。
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要活下去能带过的,比如他也提醒自己活下去,陪陈苏叶走向灭亡然后推翻重来。
可他太疼了。
就在江清酒头七那天,他再也撑不住,服了服药之后去找陈苏叶。
陈苏叶躺在榻上,身边是七个香炉,里面点着安神香。
她满脸安详,好似从未发生过那些苦痛。
“你在做什么?”萧易快步上前掀开床帘,将香炉撤走,燃了块檀香。
陈苏叶听不见萧易的声音,因为安神香被撤走,痛苦的皱起眉头,许久才缓神。
她睁开眼,双眼被光亮刺痛又闭上,好一会才睁开。
萧易站在陈苏叶面前,眉眼间尽是火气。
“是萧大哥啊!”陈苏叶慵懒开口,如今也习惯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她不明白萧易的火气从何处来。
萧易瞧她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里火气更旺,转念想来自己更没用,倒是不必苛责陈苏叶。
毕竟是自己把她卷进来,有什么资格说陈苏叶懈怠。
“先把药吃了。”眼见陈苏叶好些,他走到窗前开窗通风。
陈苏叶皱眉,犹豫许久才接过。
她服下药,又缓了小半刻钟才醒神。
可她宁愿自己不醒。
她之前用着安神香,瞧着神采奕奕,如今神色涣散,像是丢了半条命。
抬眼看去萧易也是如此,许是她眼神关切得过于明显,萧易这会先开了口。
“阿酒死了。”萧易在旁边的椅子,平静的好似说着旁人的事。
陈苏叶差点跌下榻,脚步摇摇晃晃得冲到萧易身前问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相信,可萧易得模样令她不得不相信。
萧易双眼通红,眼里布满血丝,脸色惨白不说,双颊凹陷好似被鬼怪吸了精气。
“怎么会这样?江师兄是被人暗算?”陈苏叶想到江清酒也走了,心里闷的难受。
怎么一下子所有人都离去,她深吸口气也没稳住情绪,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那么好的江师兄,怎么就……
“出任务受重伤。”萧易捂着脸,不想让自己的痛苦被陈苏叶瞧见。
“萧大哥,江师兄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咱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为将师兄报仇。”陈苏叶抹了抹眼泪,拍拍萧易的肩膀提醒人一定要振作起来。
她提醒萧易也是提醒自己,找出凶手绝不让人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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