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是人人都会有的东西,没办法避免,只是白希佑没有想到三十三号客人如此了得,当然这是夸奖的意思,读书厉害,交朋友也厉害,都很顶级,山旮旯里出金凤凰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梁真带回来的客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哪怕之后接受了两三年优质教育也改变不了太多东西,顶多就是追上普通人的水准,不管怎么说,也比原先的起点好。
在这些人里,池昕是最特别的,也是唯一一个能在合约结束以后还跟她保持低频率往来的客人,也是唯一一个叫板说不想上学并且成功的客人。
“我不是读书的料,要不你送我去拍电影吧。”
上来就说不上学,肯定不是好学生,不过池昕没说假话,她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于是后来白希佑真就把人送剧组去了,让池昕出演一部文艺片的女二,只可惜反响平平,没能引起任何水花。
白希佑没看出这人在演戏上有天赋,所以在合约解除后也没再管过她,再听到池昕这个名字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这人无资源无背景,在白希佑看不见的地方摸爬滚打五六年,归来仍是跑龙套,直到偶然结识了新人导演刘庭玉,没名气的导演和没名气的演员凑一块居然一见如故,三年后武侠电影《破梦》横空出世。
凭借着绝佳的叙事功底、精彩绝伦的武打场面以及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形象刻画,该电影一经上映便大获成功,新人导演刘庭玉可以说是一部封神,作为女主角的池昕更是凭借着在电影中的出色表现,迅速走红,一举拿下电影界备受瞩目的三大金奖,在此之前,没有人认识池昕,在此之后,她成为了圈内无法复刻的神话。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人就像从狼烟滚滚、落日熔金的千里塞外骤然闯进大众视野的一匹野马,桀骜难驯,凭借着《破梦》一鸣惊人,却很快又悄无声息,大家对此众说纷纭,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起点太高所以得意忘形,没人记得她过去跑龙套寂寂无名的日子。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白希佑也没有关注过,只是现在碰巧遇上一些棘手事,需要短暂请回这位客人。
“有您这样做生意的吗?”池昕翻着白眼就这样吵吵嚷嚷地走进来,熟悉得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里,“我当年有名气的时候,你不跟我合作,现在我过气了反而同意合作,您真是慧眼独具啊,有钱也不是这么败家的。”
“你说得很对。”刚说完,白希佑就猛烈咳嗽了好一阵,见对方面露担心,才摆手笑道:“但是没关系,我有很多钱。”
“钱要是花不完就捐掉嘛。”
池昕随口嘟囔了一句便没有再继续贫嘴,而是靠近后单膝跪下,好让对方平视自己,仰着头看人怪累的,见小姐没有阻止的意思,她干脆把脑袋枕在小姐的膝盖上,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是个好主意,等我死了就全捐了。”白希佑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甚至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功成名就火遍全国的时候,这个人没有找她,自己主动找上门也不愿意见,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反而允许自己靠近。
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梦幻,池昕心中百感交集,这样简单一个动作,她居然走了整整十四年,强忍泪水将头抬起,又看到小姐正温柔地注视着她,甚至伸手替她拭去残余的泪水。
“哭什么?”
罪魁祸首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任由她像小丑一样跪在她面前哭泣,还问她哭什么。
“因为我很想念您。”
因为小姐不爱她,所以只能哽咽着说想念。
“看来影后的名头不是假的,演技不错,眼泪说掉就掉了。”白希佑喉咙里发出愉快的笑声,接着挪耶道,“池昕,我还没有死呢,用不着想念。”
“我提前想念一下,不行啊?”
此话一出,什么伤心旖旎氛围都没了,池昕恢复往日的嬉笑模样,原地坐在小姐脚边,轮到她仰头看人,垂头丧气地问道:“说吧,找我干嘛?”
“请你吃顿饭。”白希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作为报酬,我把里韦拉导演介绍给你认识。”
“那个杜兰·里韦拉?”池昕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精神振奋,国际大导演啊,要是能参演她的电影,翻红指日可待,有了事业,爱情什么的还是让它见鬼去吧。
白希佑见她这么兴奋,不得不泼点冷水让她冷静一下:“只是介绍认识,我干预不了选角,能不能选上得靠你自己。”
“那也够了。”池昕脸上依旧乐开花,想到回报这么丰厚,自己却仅需要在这吃顿饭,分明好事都让自己占了,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心虚地问道,“真就吃顿饭啊,不需要做点别的?”
“不需要,你站在这里就能让她破防。”
“不是吧,你有没有搞错。”还没让目标人物破防,池昕倒是先破防了,酸味都能弥漫整个客厅,“哪个人才啊,还需要你演这出。”
话音刚落,池昕就看到一个穿黑白校服瘦瘦高高的小姑娘冷着脸走进来,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三白眼里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冽疏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乖乖,这孩子长得真不赖啊。
“当然是我这个人才。”
钟向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冷眼看着这位大明星颇为尴尬地站到小姐身后,无处安放的两只手最终搭在了小姐肩上,而后者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的神色。
“家里有客人来,不介绍一下吗?”说这话的时候,钟向春甚至都没有看池昕,只是直勾勾盯着小姐,后者依旧淡然得很,直接迎上这道目光。
“岛原家的孩子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她是谁吗?”白希佑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你完全可以晚几分钟进来,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为什么选择今天挑破?”钟向春不明白,小姐既然一直选择无视,任由她调查两年多,那为什么不能继续装瞎到她合约结束呢,为什么非得是今天?
“因为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家长们不是连离婚都得拖到孩子高考完再说吗,怎么我的监护人专挑重要的高三时期?”
虽然调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的时候,钟向春心里还是觉得难过,以至于她现在甚至想跪下来恳求,可她知道这样的脆弱姿态只会惹得小姐更加厌烦。
不明白的事,钟向春一定会寻根究底,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干脆手指着被拉入这场闹剧的人问道:“为什么她可以,我不行?”
“你从来都不会搭理离开这里的客人,为什么她是例外,她池昕哪一点比我强?”钟向春大声质疑,哪里都想不明白。
池昕也不是泥人性子,虽然主角不是她,但被小姑娘指着鄙夷还不反击,那真是太堕影后的名声了,当即嗤笑道:“小姑娘,你还真就哪里都不如我。”
“你和池昕比,没有任何可比性。”赶在池昕毒舌之前,白希佑选择自己亲自来,这种事不应该假手于人,“池昕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金影后,而你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
一个已经荣耀满身,一个人生还尚未启程,哪里有可比性呢?
“她比我先出生那么多年,你这样比较,对我来说很不公平,何况她的三金影后也是运气成分居多,如果没有《破梦》,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跑龙套呢。”
少年人哪里受过这样的鄙视,还是被最尊敬信赖的人,一时之间被气得头昏脑涨,什么话也一股脑地往外说:“我现在是高中生不假,但我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你明明知道我未来前程无限,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而已?”白希佑冷笑道,“原本能争取到的一点时间也是你自己无知放弃的,怎么现在来说而已,再说哪怕入围领军计划,你离功成名就还差得远呢。”
“你读书是很不错,连岛原家的孩子都得低你一头,但论其它你输得彻底,什么都没有,你有名声吗,有钱吗,除魏聆音外还有别的人脉吗?”
“是,我是没有名声,也没有钱,更没有人脉,再给我五年也比不上这个戏子。”向来心高气傲的钟向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有些无助地哽咽道,“难道你缺这些吗,我需要用这些来跟你互补。”
池昕本来一直是默不作声地听着,但小姑娘话越说越难听,也摇头插了一句嘴:“她不缺,不代表你可以没有。”
白希佑本来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到被钟向春一句话真激出几分火气来。
“戏子,你怎么敢用这么轻蔑的语气侮辱我未来的商业合作伙伴,池昕在没有任何资源背景的情况下,摸爬滚打多年才挣出了自己响当当的名声,哪怕她现在时运不济,过去种种也完全能称得上德艺双馨,而你一句运气就概括所有,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难道说你的运气不好吗,你在全国最好的学校上学,享受到的教育资源和能结识的老师同学阶级都是最顶级的,你有尽可能去使用这些吗,我让你广交朋友,你有照做吗,仗着岛原家的孩子喜欢你,所以可以胡作非为消耗人家感情是不是?”
钟向春对这一切指控都予以否认,仍在口出狂言:“她已经三十五岁了。”
“你觉得自己皮囊不错,还比池昕年轻是不是?”白希佑丝毫不留情面,一语戳穿所有,“可她现在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你很稚嫩,成熟女人的魅力你作为高中生完全无法想象,更重要的是,你说她三十五岁,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多少岁?”
听到最后一句话,钟向春的脸瞬间像A4纸一样惨白,毫无血色,身体也因极度愤怒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白希佑看到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贬低:“心高气傲,目无尊卑,狂妄自大。”
钟向春听不进去,像霜打的茄子佝偻着身体,可是很快又强行挺直腰背,企图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算了吧,说这么一堆有什么意思,光凭你知道她名字,我就输了,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她自嘲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留恋,太丢人了。
白希佑坐在轮椅上,眉头紧锁,但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等看不见背影的时候,才微微偏头对池昕说道:“我们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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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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