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黑猫先知交谈过后,我身心俱疲,刚想坐下歇会儿整理思绪,就看见钟向春像木偶人一样僵硬地走过来,心里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
她一语不发,死死咬着下嘴唇,径直走到我面前,走近以后我才发现她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几天没睡过一样,我刚要再问,她就跟魇住了一样跪倒在我脚边。
“是身体不舒服吗?”
吓得我赶紧蹲下查看情况,正要拨开她额前挡着的头发,一只冰冷的手就抓住了我手腕,不等我反应过来,这只手又像蛇一样攀上了我的肩膀,死死抓着,痛得我眼泪都要流下来喊妈了。
“钟向春,你又在发什么神……”
最后一个“经”字卡在我喉咙里没能说出来,因为她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脖颈,触感柔软冰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但此时我大脑一片空白,像被妖精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那里,任由她如幼兽那般小心翼翼地舔舐,舌头濡湿了一小块皮肤,只是很快她就变得焦躁起来。
“嘶~”
脖颈上一阵刺痛,她在用牙齿咬我,像吸血鬼一样贪婪吮吸我的血液,果然是个要害人性命的妖精。
她动作越来越过分,甚至想要吻我,对上那张稚嫩的脸,吓得我猛地往后退,后背哐当一下撞到了柜子尖角,先前说痛得要流眼泪是夸张手法,这回是真的痛到眼泪飙出来了。
钟向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冷笑,嘴里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虚伪。”
这语气不仅在说我虚伪,更像是在指责我有罪。
“对着我这张脸,你心理负担很重是不是?”钟向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至高无上的神明庄严宣判我所犯下的罪行,“明明对我很满意不是吗,那为什么要说口是心非的话,为什么要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就刚刚来看,你的道德水准也不是很高啊?”
“你应该坦诚一点,光明正大地承认你喜欢我?”
面前这个人哪怕站直了也才比我身旁的飘窗高三十厘米,我是道德得有多败坏才会喜欢上她,想到这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有好感,有时候并不意味着爱情层面上的喜欢。”我仔细斟酌着用词,企图说服她,“也可以是亲人朋友之间的,我对猫也很有好感,比如你先前见到的那只白猫,难道你要说我跨物种爱上了一只猫?”
“你可以继续用这话骗你自己。”钟向春不为所动,“到底是哪种喜欢,你自己心理清楚,如果还不能确定,我不介意再帮你一下。”
这种事还能帮的,我正困惑着呢,就看见她面容突然变得很模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迫使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我的面前站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长身玉立,异常美丽,像一朵破晓时分被朝露浸润的海棠花,皓齿明眸,峨眉蝉鬓。
简直荒谬,这跟撞鬼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二十五岁,你可以喜欢我吗?”
可以你爸爸,如果可以,我只想就这样晕过去,偏偏我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只得强装镇定:“我要是说不可以呢,你要杀了我吗?”
钟向春并没有被我激怒,而是温柔地捧着我脸说道:“当然不,因为你爱我。”
此人已疯,无法沟通,我正要拔腿就跑,脑袋便觉昏昏沉沉,无法抵抗的睡意席卷全身,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你问我,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那我会回答说是记忆,无论是甜蜜还是痛苦,都是属于我的记忆,独一无二,无法更改,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清楚知道自己是谁。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的时候,我才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全身**,还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很大很明亮,身旁还躺着一个同样**睡得正安详的女子,很明显,我们睡了,字面意思的那种。
天哪,这是一夜情还是什么?
我心里忐忑不安,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才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女女婚纱照,其中一个人是我,那另一个人是……我妻子?
我还在思索中,突然感觉后背一热,一具柔软的身躯像水蛇一样紧紧贴合上来,双臂把我圈在怀里,又将脑袋靠在我肩上,十分亲昵地说道:“怎么醒这么早,饿了吗?”
听到声音,我不得不僵硬地扭过脖子,刚看到对方光滑裸露着的肩头,我脸霎时通红,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出一句很混蛋的话:“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宠溺地冲我笑了笑:“我叫钟向春,是你的爱人,而你的名字叫白希佑,前两年你出了车祸,留下了间歇性失忆的毛病,隔段时间就会忘记一切,每回这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是谁。”
“这样吗?”我将信将疑。
“这还能有假?”她颇为不满地指着对面墙上的婚纱照说道,“证据就在那挂着呢,你要不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照片我早看到了,只要不是一夜情,我都OK。
“不是的话,干嘛不亲我?”
我承认她撒娇的样子很可爱,也很让人心动,但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所以只是象征性亲吻她额头安抚一下,好在她也没有计较,掀开被子穿衣服去了。
一觉醒来多了个漂亮老婆还是让人很快乐的,虽然不记得了,不过既然真是我妻子,那我肯定会负起责任,争取早日痊愈想起一切。
“你要现在起床吗?”
钟向春的声音一下把我从胡思乱想中唤醒,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换完衣服了,一身白色长裙,看上去温柔娴静,好一朵娇嫩的小白花。
见她要走过来帮我,我才想起自己现下是赤身**,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拉遮住身体:“我过会儿再起。”
不想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等下你一个人怎么起,我帮你穿衣服。”
“干嘛要帮我穿啊,我又没残废……”可惜话还没说完,我就发现自己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马上惊恐地问道,“我腿怎么了?”
钟向春面露悲伤,哽咽地说道:“那场车祸很严重,你差点就离开了我,失忆和双腿瘫痪都是后遗症。”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悲伤吗,但其实心里好像也没有很难过,仿佛双腿本来就应该这样,甚至应该再惨一点才对。
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换衣服,本来是一件非常羞耻和无助的事,但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我居然发现自己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
我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名义上的妻子帮我换衣服,动作生疏,十分艰难,胳膊被以别扭的姿势塞进袖子里,有些疼痛,但我没有声张,到穿裤子的时候尤其困难,她费了很大劲才搬着我的腿套进裤子里,不管怎么说,最终我还是被她顺利抱到了轮椅上。
在她递给我牙刷洗脸巾的时候,我才开口说道:“你肯定不是我妻子。”
“为什么这么说?”她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好奇地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这是你第一次照顾我生活起居吧?”
“亲爱的,你不能因为我做得费力就怀疑我。”她还在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要知道大人的重量可不是小孩子能比的,为小孩子穿衣会简单很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费力是费力,不熟悉是不熟悉,这是两码事,尽管如此我还是接过了她给我的牙刷毛巾。
她没有一点被拆穿的自觉,看上去心情依旧很好,甚至笑着吻我额头,见我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把这个额头吻亲得更实在,亲完笑着问我:“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万一我恼羞成怒了呢?”
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淡定说道:“双腿瘫痪还有人上赶着给我当老婆照顾我,难道我是个傻瓜,要拒绝不成?”
“你说对了,就是有你这样的傻瓜要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她笑得非常神气,“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健健康康的,应该是你要担心我哪天厌倦了扔下你头也不回地跑了才对。”
“要是我过去真的义正言辞拒绝你,那肯定是你有大问题。”
“才不是。”
懒得理这种自恋狂,我自己扒拉轮子换了方向去洗漱,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钟向春一脸笑眯眯地倚在门口看着,不仅自恋,还是个变态,我反手就把毛巾扔在她脸上出气。
洗漱的地方装有很完整的一套自动装置帮助我完成洗漱工作,我只需要将轮椅推到指定位置即可,科技造福人类,如果技术再先进一些,说不定有一天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真期待啊。
早餐出人意外的很丰盛,看上去就很好吃,可惜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就像有吞咽障碍一样,强行吃下去也会很快吐出来,应该也是车祸后遗症吧,最后是草草喝了两口粥结束早餐。
从屋内那精致奢华的装修和一应俱全的昂贵陈设,我便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不凡,经济实力应当颇为雄厚,但是当真正置身室外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一片广阔无垠的人工湖呈现在眼前,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岸边精心雕琢的围栏与错落有致的景观石相互映衬,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奢华与精致,周围的建筑也是美轮美奂。
“我还真是有钱啊!” 我不禁脱口而出,发出暴发户般的感叹。
钟向春本来在我后头老老实实推着轮椅,见我这样笑道:“你怎么不猜是我有钱?”
“直觉。”
肯定是我太有钱了,这人心怀不轨,才哄骗说是我老婆,真是世风日下啊,我正得意中突然瞥见前面有花廊,赶紧指使钟向春往那边去。
“亲爱的,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挪耶,我才不管那么多,更不客气地说道:“想当我老婆得有点自觉啊,这才哪到哪。”
“那你这是认同我们的关系了?”
“看你表现。”
蔷薇花廊很好看,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花瓣上,在阳光照射下像细碎的钻石,石雕喷泉也很精致,还没靠近都感觉到花香弥漫,美得我都想画下来了。
“你有笔跟纸吗?”正常人应该不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但我还是问了,没有就让她回去拿吧,我很会指使人的。
“当然没有。”钟向春站在我旁边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不过,如果你说些好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变个戏法。”
这人一定是笃定我不会说,我偏不,于是立刻换了副甜美声音恶心她:“亲爱的老婆,你可以回去一趟把纸笔拿来吗?”
钟向春眼睛里满是笑意,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放到前面来,真跟变戏法似的手里凭空多出了空白本子和削好的铅笔,甚至还有橡皮。
“说了给你变戏法,怎么还想着让我回去一趟啊。”
“你怎么做到的?”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分明记得出门的时候她没拿东西啊,“要是再多叫你两句亲爱的,你会不会再给我变出点什么来?”
“想什么呢,没有。”钟向春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是要画画吗?”
“画,这就画。”
我总算安静下来,拿着铅笔认真画起来,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但肌肉记忆还在,确定了一下大概的比例位置,便开始勾勒模糊的轮廓,没一会儿漂亮的蔷薇花廊速写图就完成了,咬着笔头想了想,又在上面画了个忙着浇水除草的小姑娘,完成后献宝似的交给钟向春。
“怎么样,技术不赖吧?”
“线条流畅,光影效果也好,完成度非常高。”钟向春有模有样地评价了一番,最终把视线定格在画上的小姑娘,声音也低沉了很多,“为什么要在那里画一个人?”
“直觉。”
“你直觉还真多。”
“不仅多,还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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