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红影相比硕狐小上许多,可却能够让人感知到本能的可怕。
术临汛见自己目地达到,也不拖延,顷刻间便要了那三尾的性命。
黑刃回手,立于身侧,然而方才挑起的战意却被轻轻放下。
双方势均力敌,因此设不设防并不重要。
只见那红影快得犹如一道光,待到了术临汛的身前才倏地停下,竟是幻化出一位十分娇美的女子来,那女子悬浮半空,身体未着任何衣物,裸露在外的肌肤隐隐散发莹红的光彩,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而她身后的九条尾巴蓬松排列,其中一条盖住胸口,另一条从腿间覆着而上,多余的部分被这女人媚态地抱住。
随后,九尾先是眯眼打量了堆成小山的狐尸,然而死了这么多同伴她却并不着恼,只将脸颊在自己的尾巴上委屈地蹭了蹭,接着便亲昵地贴了上来。
由于没穿衣服,光滑的肌肤便如灵蛇纠缠,她将修长的双腿分开轻轻夹住黑刃,随即那双唇便凑到术临汛耳边,呵出一口黏潮的芬芳:“道友这是何必?想见我也不用这样着急。”
面对这般挑逗,术临汛只是木然,他径自拂去九尾在他胸前乱摸的玉手,好像那手只是不小心落在身上的落叶一般,紧接着,他锐利的目光望向身侧,正对了那千娇百媚的眼。
一冷一热,然而冷意却是彻底浇熄了炽热的欲念。
九尾极富眼色,当下也晓得自己幻化出的这具躯体打动不了对方,但她仍想试探,在撤出紧缠的身子后,竟又幻化出一位模样可人的小倌儿来,声音也由女变作了男。
这一次,他倒是穿了件薄薄的衣衫,然而若隐若现间,竟是比女子的装扮还要勾人。
可眼前人依旧木然,九尾不禁暗道:“难缠!”。
就在这时,术临汛终于不卑不亢开口说道:“请把我的同伴从你的幻境中放出来。”
九尾跟着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把那两人给送到幻境当中去了?或许是出于本能,他这么想着,原本模样可人的小倌又忽地变作鹅黄衣裳的高大男子,竟和洪忍一模一样。
莫问立即上前,她平抬一条手臂,连弩直冲目标,高声补充道:“快把他们放了!”
见此情景,九尾携了折扇掩在嘴边,心里却在暗自盘算:“这女子虽也厉害,不过尚能轻松解决,只是这男人实在麻烦,真要动起手恐怕占不到任何便宜,到时还得赔上小的们性命。”
饶是如此,他并不想放过进入幻境中的两人,鹅黄衣裳那位倒还好说,另一个却是他朝思暮想盼了许久才盼来的。
原来这九尾盘桓世间千年,论修为,已然臻入化境,可他唯独缺了一样东西。
说出来不免引人发笑,靠吞食人心入道的狐族,其首领大妖竟早就失去了自己的那颗心!
此中缘由,如今已记不太清楚,可九尾也很明白,正是凭借了这点,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蛊惑天下人心,可以毫无保留地提升自身修为,甚至在其他狐族遭遇心劫而止步不前的时候,唯独他可以轻松突破境界之阻。
然而到底,弊端一直在尽头等待着他。
自身后长出第九尾已过了五百年,这五百年间他试过很多方法,吞了不下万颗人心,可终是止步不前,入不得地仙之列。
他曾对着一轮明月深思,曾在滂沱大雨中问道苍雷,也曾叫那皑皑白雪冰冻身上每一寸皮肤,可任他主动追寻万般磨砺,他的胸膛都是死一般宁静。
与时间一同奔逝,纵然身未死,却也走到了尽头。
当中滋味足以将他折磨至发疯,当所有可能被他的实践一一否定后,那不堪面对的事实便显露了出来——是的,他因缺少自己的本心,而成为世间一具承载满满灵力的空壳,飞升不了,沦落不下。
直到方才从幻境中窥得一眼!
那着碧衣的男子,胸膛当中缓缓搏动的心,只瞧了一眼,便叫他生出强烈的念头:“甚妙!取了这心,将它塞进我干涸的胸膛,让它代替我曾失去的心。。。。。。”
这念头还是头一次出现,然而往往电光火石的直觉,便能带出一片新天地来。
久违的狂喜立刻渗入四肢百骸,他的贪婪随即转化为执念,于是对幻境中的季圆儿好生嘱咐了一番。
然而好事素来多磨,那颗心的同伴不仅冲破困阵,更是强悍杀上了山,甚至逼得他现身,亲自相接。
莫非这是老天对他开的玩笑?
绝不能轻易妥协,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九尾仍在拖延,他明白,人现在在自己手上,因此一时半刻还打不起来,可眼瞧着那水墨道袍的男子,眼中忍耐快要到达极限,当下他便愈发焦急,刮肠搜肚地想着两全之法。
想着想着,身体也从洪忍陡地变作叶真,仍是自顾自贴在术临汛身边。
霎时间,气氛竟变得完全不一般了,他觉察到身前冷漠的躯体蓦地一滞,那改变甚是轻微,可对于九尾这个察言观色的老手来说,却是斗大一个破绽。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方才两难的境地骤然瓦解,九尾以叶真之貌恢复常态,眼波间似是含着一汪春水,他将衣领松松扯开,露出起伏的胸膛,双腿重新缠上黑刃,脸颊温柔地蹭着面前端立的脖颈。
“哥哥,你的心跳得好快。”他将嘴巴贴近那颗滚动的喉结,鼻尖柔扫紧绷的下巴,竟隐约觉得自己已占了上风,不用再去小心试探。
莫问立刻瞧出端倪,她心道一声不好,便要发射手腕上的剧毒连弩,可没承想,九尾并未放松警惕,就在她出手的瞬间,那九根尾巴中的一根倏地抽长,猛扫而去,登时便将她的身子给牢牢钳住。
只是挑眉乜了一眼,九尾继续手上的动作,一只手沿着那水墨道袍小心地滑进里衣,嘴唇则是顺着喉结不断攀升。
而钳住莫问的尾巴却忽地炸开,火红的兽毛瞬间便将莫问完全淹没,只听里头急切地呼唤声越来越小,直至没有一丝动静,那尾巴终于餍足般恢复原状,哪里还有莫问半点影子。
这边厢,术临汛外袍的领口已经被怀里的手给扯松,露出半片坚实的胸膛,他的身体不再冰冷,目光也是快要克制不住的忍耐,索性闭了眼侧过头胡乱地喘着粗气。
九尾内心狂喜,他感觉对方已经被他完全挑动,竟情不自禁慢慢抚上他的脊背,于是,他愈加卖力,两条腿松开黑刃,顺势扣在了那腰上,缱绻交缠间,他眼神一凛,搭在胸前的手,跟着忽地成爪,就要去掏面前人的心脏。
先把最厉害的解决了,剩下来的三个,还不就是瓮中之鳖,任他宰割了!
未待他动手,猝不及防间,一股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突然撒遍九尾全身,“啊!”他惨叫一声,方才还柔软的身子竟颤抖着扭曲到筋挛,眼角余光中,只见一根血淋淋的东西在身后被人攥着。
是尾巴!是他的尾巴!
黑刃不知何时绕到他的背后,在主人的驱使下,那刀稳准狠地剁下了方才缠住莫问的那根尾巴。
剧痛烧身,然而九尾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方才身前还温热的喘息,竟骤然落回了万年冰窟,“既然你不肯放人,那么我的东西我自己去拿!”
随即,他被一股力道弹飞老远,术临汛却是一副沾了不该沾的秽物般,好整以暇地整理起身上散乱的衣物。
那被砍断的尾巴仍在流血,被术临汛拎在手中举到眼前,要不是亏了莫问,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从九只尾巴里找出这条“幻根”。
事不宜迟,黑刃归位,他不敢怠慢,立刻催动全身灵力,与这“幻根”强行进行连接。
跌到一旁的九尾兀自忍着痛,他的模样又有了改变,这次竟是变作一位清瘦的书生,只是这书生因愤怒,脸庞尽数皱成一团,他不顾身后火辣辣的痛楚,立刻剑拔弩张地静立。
只见那条“幻根”在灵力催动下,须臾便膨胀扩大,根根毛鳞间散发若隐若现的虚影,紧接着,居然开始往内吸着术临汛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九尾跟着化作一道红影,同他来时一样,那红影弹指间便蹿到“幻根”周围,在术临汛消失的刹那,毅然决然地一同钻入虚影当中,消失不见了。
漆黑一片,叶真只觉脚下一空,须臾后吵吵嚷嚷的小童竟都不见了,而他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摔得脊椎骨生疼。
“哎哟!我的屁股!”身边是洪忍慌失失地叫苦,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微弱光线,让二人能够看清彼此,只是方才焦迫的场景完全消失,术临汛和莫问也不见了踪影。
起初,他们只以为是那“幻童”耍的花招,于是爬起来后仍自背靠背拎着武器僵持了良久,跟着洪忍首先放了手中细鞭,他错愕道:“真真,你瞧怎么有扇门?”
果然,微弱的光线正是从这巨门里透出来的,细细探听,还能听见门内旖旎的调笑,十分耳热。
没等叶真做出反应,洪忍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忙不迭向着那门上前几步,只听“吱呀”一声,巨门竟自己向内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热闹无比的牌楼街市,中间一条官道又阔又直,被灯笼引着远达天边,街市两旁鳞次栉比地排列张灯结彩的铺面,其中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酒家,有摆满绫罗绸缎的裁衣铺,甚至还有比狎玉馆大上数倍的逍遥馆子。
铺面前放,则是码放整齐的小摊儿,有兜售玉石的,有做小吃,卖手工的,居然还有替人测字,算卦的摊位。
而人流如织,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突然闯入的两个人,只是自顾自逛着,讨价还价。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叶真面上恍惚,不禁喃喃问道。
“这是大康的街市啊!”洪忍回应道,可又立马驳嘴,“呸!不对不对,咱们应该是入了幻境。”
“幻境?”这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疑惑间二人挤进湍流不息的人群当中,立刻便觉热燥燥的气息包裹住全身,真似走在了大康最繁华的街上一般,可回看来时的路,那道巨门竟凭空消失了。
跟着洪忍来到一处热腾腾的小吃摊,相比于叶真,他接受得很快,甚至眉宇间存了许多期待。
“老板,来一碗赤豆元宵,再加个鸭血汤!”招呼过后,他将袖子一撸,捻过竹筒里的筷子,细心擦了擦后递给叶真,“既然来了,倒不如享受一番,别愁眉苦脸了,笑一个。”
“可是临汛和莫问还在外面,也不知道他们对不对付得了那些‘幻童’。”
“放心吧,这天底下能伤得了术老大的人物,还没生出来呢!”
正说着,两碗吃食就被端上了桌,洪忍兀自捧起鸭血汤,先是吹了两口热气,接着沿着碗边忍着劲儿嗦了两口,鲜咸的味道便直冲天灵盖,咂摸一番后,他突然正色道:“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啊,这里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要是有人诱骗你交出自己的心脏,可不能给人家!”
“那你还吃这里的东西?”
就知道叶真会这么问,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鸭血,慢条斯理地说:“我虽然不学无术,可也有些法力傍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放心吧,就是些树叶青草变得,吃进嘴里也不影响,不影响。”说着,又溜沿嗦了一口鸭血汤。
“。。。。。。”
待两碗都被洪忍吃完,他拍了拍胀饱的肚子,接着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叶真,忽然神色狎昵道:“一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顺着他的目光,叶真这才发现,小摊对面竟是处逍遥场,只见二楼精美的窗棂处,正探出个半遮了纱的妙龄女子,和洪忍四目相对地望着。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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