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蛋子和虎子跟着跑出去了,远中响起争执。
“你们几个小王八蛋,敢跟我动手?”
“你滚出,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你敢踢我?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李!”
......
贺擎天在屋中问道:“虎子,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哭声。
贺擎天连忙飞奔出去,也忘了身上的伤。甫一出门,便看见羊蛋子扒拉着李兰花的腿,张开嘴似要撕咬;遥遥跌倒在一旁,满面灰尘,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李兰花往正前方冲去,虎子倒在地上,捂着腿,万分痛苦。
“你干什么?”贺擎天咆哮道。
哭闹登时停止,李兰花也被喝住。
羊蛋子赶忙和遥遥将虎子扶到一边,李兰花不再穷追猛打,站定,勾起唇角,肥瘦堆满的脸上,显出十足的蔑视和轻慢。
“呦,这怕不是柳杏儿家的那位救命恩人吧!”
“你装什么?前几日我才从你那里换的老糖,这么快就忘了?总不是吃饭都吃脸上去了吧,没给脑子多喂一点?”
李兰花脸色一阵煞白,可她此次前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
她上下扫了两眼,讥讽道,“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瞧上去面色不错,说话声也是中气十足。看来着柳杏儿服侍人的功夫,一如既往的好啊!”
“少废话,你想干什么?”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在家,柳杏儿那个娘们呢?”
“她不在,你有什么就说吧!”
“我说?我跟谁说,你吗?”李兰花面有不屑,“能不成这个家由你当了?”
这句话贺擎天自然没听明白各种的弯弯绕绕,于是道:“她不在,这个家自然由我来当?”
“你来当?说的好笑,你有什么资格和身份?”
虎子抢先道:“我娘说过,小天哥是我们家的一份子。现在娘不在家,自然是小天哥当家!”
“哈哈,哈哈哈,小天哥?”李兰弯身,将目光射向虎子和遥遥,“你们两个兔崽子平日里瞧着就傻相十足,没想到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你们这位小天哥比你们大了多少,怕是有十岁了吧。再说说他跟你们的那个娘,他俩也没差多少,所以你们确定没有叫错?说不定你们娘哪天就给你们找了一个后爹!”
“李兰花,你给我住嘴”
“怎么,急眼了?”
“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你若是再过来撒野,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还敢动手打人不成?”
“不信你就试试!”
李兰花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她转换策略,问道:“你别忘了,当日若不是我给你的老糖,只怕你家这位贞洁烈女指不定得疼到什么时候!”
贺擎天哼声:“这件事,我原本都忘记了,是你自己要提起来了的。你那老糖已经生了虫和蚂蚁,我拿回来清理后,最终能用来吃的,也不过指头大小。你现在还好意思说多亏了你?”
李兰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耀武扬威道:“你当时问我了吗?你只说有没有老糖,并没有其他要求。再说了,要不是我的老糖,恐怕柳杏儿那事,不是轻易能缓和的。”
这纯粹就是胡搅蛮缠了。
贺擎天不打算跟她胡搅蛮缠,道:“少啰嗦,你今天特地上门来找茬,到底所为何事?”
李兰花刚要说话,身后突然有人“咦”了一声,道:“李兰花,你怎么在这里?”
“呦,当家的可算回来了!”
柳杏儿看着面前孩子们的神色,约略猜到在她回来之前,肯定已经和李兰花有过一番不愉快的交涉,于是板起脸色,道:“你有何贵干?”
李兰花知道柳杏儿生气了,只好引入正题,道:“我今日是来找你们要一个说法的!”
“你这话说的好笑,说法?我们和你能有什么说法?”柳杏儿侧目笑道,“你总不会说的是小天从你那里换来的芝麻大的糖块吧?”
李兰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目光转移到她手中的空晚上,道:“你那碗中装的可是鸽子肉?”
“你想吃?”柳杏儿呛她,“想吃就让你男人给你抓,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
“我们可没空招待你,你要是好意思,那就只管在院子里站着!”柳杏儿说完,又对着孩子们道,“走,我们进屋。”
众人刚转身,李兰花道:“慢着!”
柳杏儿顿步,却并未回头。
“柳杏儿,你知道我家里养了一只鸽子吧!”
“你养没养鸽子,跟我们有何干系?反正你吃肉的时候,不会想到我们!”
“没关系?柳杏儿啊柳杏儿,张生生前还快你聪明伶俐,我看你完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没想过,你们今日这顿鸽子肉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小天从山里抓来的!”
“呵,这样漏洞百出的说辞,也就你这脑子会轻易相信了!”
“你什么意思?”贺擎天听清李兰花话语中满是对自己的质疑,怒火中烧,一把冲到李兰花跟前,还好被柳杏儿保住,他便对李兰花嚷道:“这鸽子是我花了一宿去山里抓来的,怎么就成你家得了?”
“我有明确说是我家的吗?你这样着急做什么,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你......”
柳杏儿同他力量悬殊,差一点就要拦不住,于是只能低声道:“小天,你别冲动,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柳杏儿将贺擎天护在身后,站到李兰花跟前,二人目光交。
“李兰花,我们到底妯娌一场,我本不想闹得这样难看!但你不能无缘无故血口喷人,你说小天抓的鸽子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还用证据?”李兰花一手叉腰,一手从空中划过,“柳杏儿你以为就你们会想到去山里抓鸟兽是不是?别人都是傻子?现在这饥荒时节,山上能吃的都吃了,那些鸟兽要么飞走了,要么躲到深山离去,你看看你们家这位,深山老林中那样的环境,别说抓着什么了?能完好出来就不错了,哪里就有那样好的运气?”
听李兰花这样一说,柳杏儿心中也开始泛起低估。
她也不是不相信贺擎天的为人,只是李兰花分析得确实有道理。
鸽子和野凤凰都是飞鸟,贺擎天腿脚不便,如何轻易抓到?
但贺擎天的为人她是相信的,她绝对不会去偷别人的东西,或许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这一沉默,场中的局势立刻发生转变。
李兰花不过是在胡说八道。
她家里确实有一只鸽子,只是平日里李兰花和张民都是懒散的人,再加上现在人都没有什么吃的,更别说给鸽子吃了。
直到昨天李兰花想起,家里除了他和张民之外还有第三张嘴,到笼子跟前一看,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自己不过胡诌几句,竟然动摇了柳杏儿的心思。
贺擎天看向柳杏儿,声音微冷,道:“你也认为是我偷的?”
“小天,我......”
“你就说是不是?”
柳杏儿说不出话,李兰花抱臂上观,在一旁看戏,道:“怎么,给个说法吧?”
贺擎天目光灼灼,盯着柳杏儿垂下的头顶,好想要把她点燃。见她没有反应,于是转身走向李兰花。
他周身散着寒气,眼神凌厉,不开口,自有一番迫人的气势。
李兰花脸色越来越冷,步子微微后退,道:“你...你想干什么?”
贺擎天心中想,还真是跟他那个混账的丈夫一模一样!
眼看贺擎天已经到了跟前,柳杏儿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好抱住他的双臂,与此同时,李兰花的巴掌分毫不差的掴在贺擎天头上脸上。
李兰花骨架大,又是断手,仅仅一巴掌,已经叫贺擎天脸上肿了起来,五个血红的手印,清晰毕现。
遥遥和虎子出声道:“娘!”孩子们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柳杏儿赶紧松开手。
她心中想着贺擎天不能冲动伤了李兰花,到时候惹上什么麻烦可就不好了,没想到会让他因此遭受李兰花的巴掌。
“小天,我不是.......”
后面的话断在贺擎天绝望如荒原的眼神里,也终将在柳杏儿心中烙下深刻的痕迹。
柳杏儿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对李兰花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李兰花看到他们窝里横,心中甭提多快活,笑道:“柳杏儿,你这样的人不配过上好日子!”
“我什么人?我现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这样的日子也算好?”
李兰花换上另一副面孔,道:“你在没有嫁给张生之前,做尽的那些丑事,还用我说?偏生张生可怜你,还愿意收你,可是你最终还是把他气死了!你这样一个心思难定、朝三暮四的人,凭什么只得别人对你好?前有张生,后有这个小乞丐,不得不说,论狐媚子的功夫,你柳杏儿在大同村论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柳杏儿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李兰花,话从口出,是要负责任的。以前的事我不想解释,你随便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是现在,贺擎天于我们家有恩,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说辞,落在我身上,我就当是平白粘上一阵臭气;可是你这样往他人身上泼脏水,让别人往后如何自处?”
“少跟我装清高!”
李兰花抬臂一挥,道:“我泼脏水?你身为一个寡妇,丝毫不检点自己的行为,还敢趾高气昂地跟我论理?你知道你们家这位小乞丐找我换老糖的时候,说得什么吗?我问他要老糖干什么,他告诉我是你来月信了。柳杏儿,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少年,这样的话你如何说得出口?村里守寡的女人并不少,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都有,也没见别人像你一样。你跟她们相比,守寡的时间不长,浅薄身子里那不安分的春心却十分活跃。你胃口还真好,上到有妇之夫,下到青皮后生,还真是来者不拒。张生要是知道你这样,恐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吧!”
说到激动处,李兰花也是面红眼热,泛起情绪。
这密密麻麻的一堆话,彻底将柳杏儿压住。
百口莫辩,只剩下起伏不定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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