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
唐泽城做出很纠结的样子,迟疑的说道:“房东……不是beta。”
男人的声音并不意外:“编号。”
“AIII2301。”
绿地内的AO都不会有自己的姓名,所以男人只问了编号。他并未对这串编号的正确与否做出怀疑,直接将这串编号交给了后台处理,接着问道:“他与你一样都是第三期的成员,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吗?”
唐泽城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后台的搜索结果跳了出来,男人有些罕见的沉默。
“你确定编号为AIII2301?”
唐泽城低垂着头,从不敢直视他:“有什么问题吗?”
“要拜托你,多给我们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了。”
唐泽城并不知道AIII2301究竟是谁,他只是隐约记住了自己经常会打通讯询问这个人,而得到的结果永远是不知下落。他相信房东姐姐是个好人,如果一定要供出一个人的话,他宁可将祸水引至这个神秘人身上。
而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报出的这串编号居然会引起基地如此大的反应。
唐泽城苦恼的进行发散性思维:“他……他与因我失踪的那人有关。”
男人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唐泽城只能竭尽所能的编假话:“我不知道被救……被抢走的人是谁,但一定与AIII2301有关。AIII2301很早之前就失踪了……”
他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银白色金属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迅速呼吸不畅,几乎是在刹那间要制他于死地。
一声轻柔的叹息,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中的声音一般无二,突兀又理所当然的出现在房间里:“EII0816,放开他。”
金属手顺从的松开,唐泽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那“人”却蹲了下来,差点掐死他的那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金属冰凉滑腻的质地让他生理性的想吐。
他被逼迫着抬头,对上“男人”光滑无一丝接口的“脸”,那双无机质的蓝色的“眸中”微微闪着光,竟然给人一种慈母般的错觉。
“不要害怕……只是一点小问题,如果你知道那我真的很高兴,你要是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孩子,对吗?”
那实在难以说是眼神,但很多人类的眼中都无法流露出那样强烈的情感,共情能力稍微强点的人都会为那双眼睛,更准确点说,是为那双眼睛中的神采而流泪。
唐泽城点了点头。
贴在他脸上的金属手沾染了他的温度,也变得温暖了起来。它僵硬的停在那里,却因为他点头的动作仿佛真的活了过来,隔着垂在耳侧的碎发带来绒绒的触感,比任何眼神都让人感到真实。
“AIII2301的确早已失踪,可他从未被列入通缉令中。你又是从何得知?”
编号都烙在脖颈的最显眼处,唐泽城一开始骗他们说房东是AIII2301,暗中指了他看见房东的脖子上有这串编码,而“她”却直接提问是怎么知道AIII2301早已失踪这一消息,便是不露痕迹的拆穿了他的谎言。
不愧是可以读取人的想法的基地最高级系统Isis。
她并不在乎房东是谁,也或许房东所带来的威胁跟AIII2301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
10个系统时前,灰城,防空洞。
一辆军用运输车缓缓驶至地面楼梯口,车灯照亮了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还未看清女人的脸便听得“砰”的一声,车灯碎了一地。驾驶员被吓得不轻,运输车以过硬的质量堪堪停在女人前。
“我不是很喜欢拿光对着我的脸照。”女人嗓音不高,虽吐字清晰,可总有一种脱不掉的外国腔调。她并不在乎车上差点被惯性拍死在窗玻璃上的苦力,旁若无人的撩开衣摆将双枪重新插回内袋。
女人生的极白,在夜里走能被人当成鬼的白,而这死人一样白的肤色让车上众人看到了她在撩开衣摆时露出的里面的衣服,那几乎不能被称作是衣服,布料堪堪遮挡住私密部位,用几根绳子吊着,大腿根部绑着腿环,银晃晃的别了不知道多少把刀。
几人都盯着忘了眨眼,可也只是愣神几秒的功夫,女人不耐烦的换了个站姿,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掏枪手的位置变了带动着整个站姿也变了——之前是双手插兜,右腿撑着地左腿向前岔着,懒散地等人,现在站直后气场全开,哪怕只是随便瞟了一眼,都能让那群人慌不择路的下车。
“露……露姐,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后面车厢里。”率先说话那人,赫然是酒馆里那自称储钱的男人。
“嗯。”
只是懒懒一个鼻音,听不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夜幕下那双蓝色的眸子浓稠近似墨色,储钱颤颤的继续说道:“我现在去将他抬下来。”
他回过头,对刀疤脸使了个眼色:“你,去把露姐要的人背下来。”
刀疤脸没有动。从下车后他便一直在盯着女人看。
储钱正准备走过去推他,女人终于奢侈的开口:
“谁给你的胆子使唤他?”
储钱腿一抖:“那……那我去?”
女人又哼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人,送进去了吗。”
储钱这下终于能稍微挺起一点胸膛:“我们办事,您放心……您要不要先看看车里的人?”
“不用。”女人道,“车你们开走,这单就算完成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女人说话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刀疤脸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一直瑟缩着不敢吭声的苏雨欢听见这话,终于憋不住她的大小姐脾气大喊起来:“凭什么?活都是我们干的,那个刀疤脸他……”
“啪”,清脆的一声鞭响,没有人看清女人究竟是怎么出鞭的,她神色冷漠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苏雨欢脸上突然出现的一道红痕。
苏雨欢直接被抽愣了,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来,意识到自己被打了刚想发作却被女人一个眼神吓破了胆,眼泪流到伤口上痛的直颤抖。
又是一鞭直接撕裂了她左臂上还未来得及取下的野犬标识:“小孩子不要随便说自己是野犬的人,容易遭人妒忌。”
“我看在你是苏家的人的份上绕你这一鞭子。”女人指尖揉捏着鞭尾,走到她面前,那张美艳到近乎妖异的脸突然凑至眼前,苏雨欢害怕的后退,却被揪着领子不得移动半分。女人比她高近一个头,却力气奇大,手上用力居然将她拎了起来,几乎要碰到鼻尖的距离。
似乎是想起自己的身份,苏雨欢虽然依旧抽抽噎噎的,可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个刀疤脸是家里给我的护卫……”
女人没想到她还敢提,干脆蛮横的耍赖道:“那赶紧滚回去告状,说我看上他了,行吗?”
苏雨欢缩了缩脖子。
“听懂了吗?”
苏雨欢结巴着开口:“听……听懂了。”
女人将她放了下来,用折起的鞭子拍了拍她完好的左脸:“乖小孩,才不会被野狗吃掉。”
“还有你,”她话锋一转,鞭梢对准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储钱,“不要再叫我露姐,懂吗?”
储钱连连点头。
女人正准备招呼刀疤脸和她一起走,储钱却跟吃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一样突然发问:“老板!那我们的报酬……”
女人的身形顿了一下:“报酬?干得好留你们一条命已经是奖赏,你们还要报酬?”
“不是,你就真这么把他们吓走了啊?”赵奕君盘腿坐在两条叠起来的棉被上,听柏鸦讲了刚才的事,差点笑的气都喘不上来,一边笑还一边捏她的脸,“不过不得不说,你顶着这张厌世脸,谁见了不怂。”
“你。”
赵奕君却较起真来了:“我不一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捏两下你的脸怎么了,你的衣服还都是我给你量身定做的。怎么样,凉快吧?”
赵希在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唉,可怜的苦力们,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们报酬,而是我们连做衣服的钱都拿不出了啊!”
赵奕君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别学柏鸦整天毒舌,容易烂舌头。”
赵希却很认真的回忆道:“啊,真的吗?可是之前咱们邻居不是都说‘露姐这样的女人就是有魅力’嘛。”
说到琥末第一美人的称号赵奕君就来气:“她要没这张脸试试?早被人打死了。这群人啊就是没眼光,像我这种十项全能的居家温柔好女人才应该是最佳选择嘛。”
赵希直咂嘴:“说你十项全能我信,你还温柔好女人……再说,现在的潮流又不是为了结婚生小孩,谈恋爱都是为了当下开心,你这什么封建思想……”
“你这小破孩还教训起我来了。”赵奕君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很晚了,快点去睡觉。”
赵希撇撇嘴,拖着铺盖直挺挺的躺了下去,一边还嘟囔着好久没见着唐哥哥了还怪想他的好无聊啊怪不得唐哥哥天天睡觉唐哥哥每天这么能睡怎么睡得着的啊简直就是睡神附体巴拉巴拉。
确认赵希已经熟睡后,赵奕君才继续低声说道:“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计划,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柏鸦点点头:“到时候我一个人出去,你在这里看好小希和老大。”
赵奕君虽然很想出去帮她,但也明白这里不能没人守着,只好嘱咐道:“那你也别太拼,实在打不过就回来,这边的阻断剂……应该够了。”
防空洞内如往常一般寂静,只是这寂静若是发生在大战前夕,便不再那么令人心安了。
赵奕君腰间的通讯器没有一丝声响,直到现在基地也没有发出任何关于丧尸潮即将来临的警报。绿地中心矗立的灯塔尽职尽责的自动调低了亮度以模仿黑夜,基地正中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窗前却没了忙碌的身影——
很明显,中央基地已经放弃这里了。
粉末是军方最新研制的管控品,据说丧尸的其他感官均退化,唯有嗅觉异常灵敏,而他们似乎正是运用嗅觉来判断人类所在方位的。这些粉末可以暂时遮盖“人类的味道”,算是一种保命法子。但光凭他们几个人和这些还没有正式应用过的粉末,想要度过这个晚上的希望依旧渺茫。
赵奕君不是没有想过召集城内的居民,但身处灰城,即使和平共处于同一条街,也依旧不会有多少人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邻居,顶多比平时多些防备。
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一群散沙般的beta,也不知道今晚后能有多少人幸存。
赵奕君胡乱想着,复杂的目光落在安然入睡的赵希身上,又游离着视线瞟了几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叹了口气。
而防空洞外,柏鸦已经握紧了操纵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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