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江柏昭成为美术生这件事在谢泽眼里其实相当地寻常,尽管江柏昭的父母在听到儿子的想法后都非常诧异。

从小学开始,江柏昭就喜欢收集和制作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很喜欢在谢泽的作业本上写写画画。那个时候谢泽的房间里堆着用木头削出来的小和尚、塑料袋扎成的蝴蝶群和粘土捏成的玫瑰花……这些都是江柏昭房间里堆不下就往他房间里塞的,有半成品也有完成度较高的,当然还包括了数不清的画作。

其中有江柏昭做给谢泽的礼物,比如用旧报纸、铅笔、谢泽毛绒被里的所有毛绒做出的一只小羊、比如一只精细度极高的针线缝出来的小猪。谢泽有时候觉得江柏昭的梦想其实是在他家开个动物园。

谢泽无可奈何,只好惯着他把那些零零碎碎的鸡狗牛羊往自己房间里扔。

江柏昭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创造。有时候谢泽看着他用脏兮兮的手捧着那点漂亮的东西,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时,他会调侃道:“哟,大艺术家又出新作品啦。”

谢泽喜欢江柏昭完成一件作品时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也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他在高中想去做美术生的事。江柏昭的父母一开始相当犹豫,但在谢泽的据理力争和自己儿子的坚持下让了步。

知道他父母答应后,谢泽很高兴,张罗着要为江柏昭庆祝。他系上了粉红色的草莓围裙,在厨房里忙着跟抹茶粉、蛋黄蛋清和白砂糖战斗,准备做一个超大的抹茶蛋糕给江柏昭。

谢泽的父母都是性格很好且恩爱的人,把谢泽养成了一个正直善良、开朗真诚的孩子。他们对谢泽的爱既足以让他健康地成长,又不会让他骄纵或成为一个纨绔。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把江柏昭也视为己出,这也是江柏昭愿意常常跑到谢泽家的原因。

他在谢泽家得到的关爱比在自己家得到的多得多。

抹茶蛋糕新鲜出炉,江柏昭很乖巧地先切了两块给谢父和谢母,两人笑眯眯地跟江柏昭说恭喜呀,小昭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江柏昭也笑着点头,他在那一瞬间觉得和自己父母拉锯的一个月并不那么难受了。

谢泽还系着那条看起来和他气质极其不符的粉红草莓围裙,江柏昭看着他愉悦的神情,觉得自己当时恶作剧送给他的围裙其实也很不错。暖色的灯光轻得像羽毛,落在谢泽的身上,江柏昭只是这样看着他,心里的一处空缺就仿佛能够被补全。

抹茶蛋糕的味道相当不错,是谢泽的拿手好戏,谢泽看着江柏昭准备切第二块的时候,撑着下颌说:“说实话你一个人去集训我不是很放心,到时候你想家了偷偷哭怎么办?”

江柏昭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挑着眉看他:“那你跟着我去。”

“你真是任性。”谢泽笑了起来,“还跟小学生一样呢。”

江柏昭吃着蛋糕,在餐桌下踩上谢泽的脚背:“我没开玩笑,我看到你电脑搜索引擎的历史记录了。”

谢泽的笑容一僵,听到江柏昭慢悠悠地拖长声音,脚还欢快地如同猫尾巴拍地踩着自己的脚背:“做体育生需要什么条件——”

“你……!”谢泽不负江柏昭所望地脸红了,他噌地站起来,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柏昭仰着半张脸看他,嘴角挑起小小的弧度,像是小孩恶作剧得逞的样子。但是他很快就收敛了,因为他知道谢泽炸毛的边缘在哪里。

此时此刻谢泽涨红了脸,却看到江柏昭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了几张纸:“这是你初中三年的所有体测成绩,我找体育老师打印了一份,包括校运会你参加过的项目记录。”

谢泽愣住了,看着江柏昭认真地解释道:“谢泽,你的这些成绩都相当亮眼,说明你有足够高的身体素质和足够好的体能。而且几个体育老师都评定你的篮球水平非常高,你很喜欢打篮球不是吗?”

谢泽的脑子嗡地一声,颈间的红直接烧到了耳尖,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江柏昭这么直白的称赞。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到江柏昭又拿出了一沓纸:“这是我这几周在网上整理的资料,大概是做体育生的升学路径、发展方向和相关大学,以及一些必备的东西和相关的训练内容。标了星号的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你可以看一下。”

谢泽看着江柏昭那双眼睛,这个人的眼睛平静、认真,说完了这一连串他居然还松了口气:“我不是逼着你去做,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

他太了解自己了。谢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得知江柏昭会去走艺术生这条路高兴之余也感到隐隐的焦虑,一是他知道美术生集训的时间极长,他们两个很可能很久见不上一面;二是江柏昭有了明确的目标,而自己还没有找到想做的事,江柏昭很快就会走到他的前面。

江柏昭看出了他的担忧,并给出了解决方案。

谢泽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看江柏昭,只是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吗?”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江柏昭轻笑,他很坏,接着说,“哥哥。”

当晚谢泽就决定了自己要放弃文化生身份去做体育生这件事,谢父谢母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通红,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那天谢泽结束了自己长达一周的失眠,他睡在床上,枕头旁是江柏昭查的两沓资料。

月光穿过窗,落在他熟睡的脸上,月牙如同他微微抬起的嘴角。

中考成绩出来之后,姜砚和他们两个聚在了大排档前。

姜砚紧紧皱着眉,在一堆炸烤类的菜品里犹豫了半天,最后选择了砂锅粥。江柏昭和谢泽要了两瓶可乐,姜砚则示意自己带了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一是为了庆祝姜砚中考超常发挥,二是为了庆祝江柏昭和谢泽成功换了方向。

他们坐在晚风里,一个举着保温杯,剩下两个举着可乐,三个一起碰杯。

姜砚捧着盛粥的碗暖手:“你们两个倒是闷声不吭干大事。这是决定好了吗?”

谢泽咬着串:“嗯。”

江柏昭夹了个烤白菜放进姜砚的碗里:“你一个人我还真不放心。”

姜砚对着那个看起来油滋滋的白菜菜叶皱了皱眉,但还是慢慢吃了下去:“别担心。”

江柏昭看着他那副艰难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又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递了过去:“不想吃就不吃,我这都没撒孜然呢。”

白菜撒什么孜然?姜砚扯了扯嘴角。

谢泽却看起来忧心忡忡:“你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快的,还是申请住宿吧。”

姜砚喝了粥,随意摆了摆手:“小花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江柏昭有些无语。

“你们不可能永远在我身边啊,总有你们顾不过来的时候。”姜砚笑了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坐在小板凳上,慢条斯理地吹着碗里的粥,好让它没那么烫。路边的车飞驰而过,车灯一瞬间照亮他的身影然后又迅速地暗下去。

姜砚无数次感恩着江柏昭和谢泽的出现,他遇到过那么多人,只有这两个人真正向他伸出了援手。也许这两个人永远无法理解他们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但姜砚始终珍惜着、珍惜着这份友谊。

江燕花的存在让他无法轻易寻死,江柏昭和谢泽却教会他生活可以有多么值得过下去。

但姜砚永远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他有些不好意思。

谢泽正在和烤鱼做斗争,江柏昭正在喝可乐。

姜砚慢慢咽下那口粥,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护身符,放在他们两个的手侧:“这是小花前几天去给你们求的,开过光的。出远门就带着吧,放书包里。”

江柏昭拿起那个符,隐约可见里面折起来的符纸后姜砚的字迹,他了然却不戳破,只是饶有趣味地说:“小花这么贴心,帮我们谢谢她。你刚刚的动作就像过年老奶奶给孙子发红包。”

谢泽没心没肺,忙说:“哎呀哎呀我要把它好好放起来。”

姜砚放松了腰背,笑着说:“这么说你们是我孙子了,叫声爷爷来听一下。”

江柏昭用膝盖碰了碰他的,笑骂:“去你的。”

在那之后他们三个就分开了,姜砚老老实实地读高中,江柏昭和谢泽高一就去参加集训。三个人的群聊里每天都很热闹。姜砚很少讲自己的事,最多把自己做的菜都拍个照发上去,但是发的更多的是养生小知识。

谢泽和江柏昭集训的地方很近,姜砚每次都能听到谢泽头像发出的语音里江柏昭的声音。

谢泽对他的老年习惯颇有微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群是我们家庭群,我妈就喜欢发这些东西。你到底还有没有年轻人的活力了?”

姜砚提着刚从菜市场里买来的新鲜蔬果,一边回消息:“我是身心健康的年轻人,怎么了?”

果不其然,江柏昭的声音下一秒就从谢泽的头像里传出来:“知道了姜爷,姜爷永远是少年。”

懒洋洋的语气逗得姜砚笑得合不拢嘴。

江柏昭学画画上手很快,完全不像零基础的人。而且他注意力集中,能在画架面前坐上一天。这也就导致他有时会忘了时间,忘了吃饭。休息时间所剩无几,他只囫囵吃些面包就准备又去上课了。时间一长,他的胃病就来了。

放假时谢泽在学校门口看着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且黑眼圈极重。江柏昭的脸色苍白,像是刚从太平间里游出来一样。

谢泽暗骂一声,他就知道江柏昭就是这么个人。管得稍微没那么严就开始无法无天了,一旦沉浸做起什么事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睡觉吃饭什么的通通可以抛在脑后。

江柏昭看起来却是心情不错,懒散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就被谢泽骂骂咧咧地带走了。

他后来被谢泽押着吃了两碗饭,并被要求每天都要向谢泽报备。江柏昭觉得他生起气来很有意思,往椅子上一靠,因为吃得太撑看起来有点恹恹的。他困得抬不起眼睛:“你像个麻烦女友一样。”

谢泽大发雷霆:“我是你爹!!!”

谢泽自从做了体育生之后开始格外注意饮食管理,又像个老妈子一样费了不少功夫整顿了江柏昭糜烂的生活作风。他开始由衷地感觉到姜砚养生的正确性,从此坚定地站在了姜砚的这一边。

他的集训相当顺利,篮球打得越来越顺手。他并没有后悔走上这一条路,反而愈发感到庆幸。

他没有因为训练的艰苦就打退堂鼓,因为他知道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乃至能够深入学习它其实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江柏昭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把他带到了这里。

谢泽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充实。

江柏昭有时候会来看他的比赛,带着本子、笔和矿泉水。谢泽长得不错,偶尔跃起时撩起的衣服下摆甚至能看到他漂亮的腰腹。他那些充满了生命力的、蓬勃的瞬间都对人有着深深的吸引力。

其中当然也包括江柏昭。

他越是接触美术,他就越迷恋完美的身形和曲线。谢泽能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他会看半场比赛,然后再随手拿手机拍照,留着自己画素描或速写。谢泽每次都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像水牛一样灌水,然后拿江柏昭带来的毛巾擦掉颈间和额头的汗。

这个人看一眼他的手机就会抱怨:“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来这看我比赛的,还是来这找素材画画的。”

江柏昭仰着头看他,假惺惺地说:“当然是来看你比赛的,回去我想画多少就能画多少。”

这话听起来半真半假,但谢泽明白他的意思。江柏昭的意思是回去之后,他要是想练人体结构,谢泽就得老老实实除个干净让他画。

不过谢泽必须承认,这也是他始终坚持保持身材的原因。他见不得江柏昭对别人躯体产生兴趣的样子。

谢泽骂了句“变态”之后,顶着块毛巾又跑回了场上。

江柏昭散漫地伸长了腿,把目光从比分牌移到了场上的那个人身上。谢泽在他那些同学里面很出挑,优越的外表和身高都让他备受瞩目,更何况他的能力也相当突出。

江柏昭坐在观众席上,能听到不少女生小声议论着“谢泽”这个名字。他随便听了一耳朵,只觉得体育馆内闷热得令人烦躁。

江柏昭给谢泽买了很多衣服,有的衣服谢泽甚至觉得他根本不能穿出去见人。衬衫、领带、背心、项圈,江柏昭的恶趣味可见一斑。谢泽一脸恶心,又得忍着某人的冷脸强行穿进去,摆出各种动作。

江柏昭要画清楚褶皱、光影乃至他手臂上的青筋。但这些画里,江柏昭从来不会画上谢泽的脸。

有好几次谢泽问为什么,江柏昭却只是困惑地歪头:“这是我要交的作业,你想要全世界都看到你穿成这个样子吗?”

谢泽第一反应是:那还挺可惜的,第二反应就是:哇,江柏昭你真变态啊。

江柏昭的手机里三分之二都是谢泽的照片,有些是觉得好看随手拍的,有些则是刻意让谢泽摆出来的动作。很多照片谢泽都不知道,连江柏昭都没有意识到,这原来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等到三四个本子画完了,江柏昭才发现这些画的都是谢泽。

谢泽后来发现江柏昭的衣服越来越脏,好好一件白衬衫会被他搞得东一块绿西一块黄。有些颜料洗不掉,江柏昭就更懒得管了。

江柏昭的头发越来越长,谢泽的肤色则越来越黑。别人很容易误会他们的关系,毕竟两个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就怪像gay的。

画室的人都对江柏昭这个名字很有印象,一是他画得实在太好,二则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看。快要及肩的发让他更具有艺术家的气质,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则更为勾人,漫不经心的笑容如同初春的一捧阳光。

江柏昭在画室里独来独往,每天基本只对着画架转,很少有人能和他说上话。人们想要靠近或讨好他,却始终无法成为让他亲近的人。

有一次有人看到他和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这个平时堪称孤僻的男生和另外一个人正撕开一盒盒颜料,再用小刀轻轻地把盖子上的颜料刮进盒子里。

江柏昭随便地坐在地上,谢泽则坐在他的椅子上。两个人安静地开着新买的颜料,和在家里时一模一样。谢泽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瞬间,他们会像是两个坐在家门口择着菜等日落的老头。

他可以不为了什么忙活,只是手上做着琐碎的小事,不用在乎耗时长短,然后身边再有个江柏昭。

这样就够了。

而江柏昭知道谢泽喜欢这样,也就没管那天后画室掀起的“他是gay”的风言风语。

他懒散地往后一靠,靠在谢泽的腿上。

他知道谢泽会帮他把剩下的活干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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