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在六楼,除了老师和教职员工能刷卡坐电梯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坐电梯。
但是这个系统对林山檐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他轻轻松松地就读取了权限信息,想要坐电梯只需要用自己手机刷一下就可以了。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关于姜砚的。
姜砚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那双被伪装得极其随性、温良、平静的眼睛,其实是淡漠、疏离、隐忍、厌世的。他像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别人只能看到他的八分之一。剩下的八分之七,都被他完美地藏在那张漂亮的皮囊和随和的性格之下。
这也难怪很多人都喜欢他。
可是林山檐很清楚,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他。他矛盾至极,让人困惑。
林山檐想了他一晚上,没有睡好觉,于是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要迟到了。
他快步走出电梯,紧接着衣角就被猛地一拽。林山檐措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猛地回头,发现昨夜心里的正主正拽着自己。
姜砚笑眯眯地小声说:“早上好。”
林山檐愣了一下,看到他和谢泽蹲在角落里,谢泽则神情焦急地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蹲下。
“早上好。”林山檐也压低了声音,凑到他们身边。
三个男生挤在这个角落,像扫H打非被抓的。
“怎么了?”林山檐小声问姜砚,他侧过头,和姜砚贴得很近。
姜砚笑得很开心,像只狐狸:“小昭又被人表白了,我们在这看直播呢。”
谢泽扶着墙,觉得蹲得腿麻,他又凑回来:“我跟你们说,江柏昭要是答应了,这一周我都不帮他打饭,虽然我知道他三天之内必分。”
“那你多绝情啊,小昭细胳膊细腿的还有胃病在身上呢。”姜砚说出来的话活像老妈子,一手决断的姿势彰显其坚决的态度,“你不给他带,我给他带饭。”
“你就惯着他吧,他要是谈了,那个女生就是他第三十个女朋友!”谢泽压着的声音有种快劈叉的感觉,“都能顶一个班了!”
林山檐不好插入他们的对话,只好想了想说:“姜砚做的饭挺好吃的。”
虽然说出来的话都让谢泽和姜砚同时沉默了。
顿了片刻,他挑了挑眉:“难道不是吗?”
“对啊,燕子的厨艺是一绝。”只有江柏昭回答他。
姜砚:我操。
谢泽:我操。
林山檐:……?
三个人齐齐抬头,只看到江柏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长睫毛半遮住那双桃花眼,唇角勾起。
谢泽腿都蹲麻了,对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谈没谈?”
“没,记得今天中午我要吃麻婆豆腐。”江柏昭摊了摊手。
第一节课是蔡兴的课,他顺便用了十分钟来讲昨晚考试的成绩。
“这次我们班的第一名是林山檐,大家鼓掌!”中年男人说话力求中气十足,并试图把中间几个钓鱼的震醒。
“第二名李璇,第三名张禾,第四名徐凯……”
按照惯例念完前十名,除了前三有变动外,常年前十的几位大佬仍是照常发挥。不过晚考不能代表什么,管理极松,决定成绩的因素里心情和困倦成分较大,实验班的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
倒是姜砚神情认真地跟林山檐说:“恭喜你同桌,勇夺桂冠。”
“谢谢你同桌。”林山檐学他说话。
“同桌”这个词听起来亲近不少,这个认知让林山檐感觉到心情愉快。
蔡兴讲课实在是无聊,有如和尚念经。但是他时不时地就会拔高声音以求一个抑扬顿挫,一些稳坐钓鱼台的周公身体常常因此吓得抖两抖,半睁着眼睛看了眼周围,观察一下状况觉得没啥大事之后,就又美美地入睡了。
对他们班的人来说,第一节课默认是拿来补觉的,无论是谁的课。
姜砚没有睡,而是掏出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开始刷选择题。
林山檐对课没有兴趣,只是单纯地撑着下颌发呆,他耳边是姜砚写字的声音。姜砚的握笔姿势很奇怪,一般人要用拇指和食指写字,他却要用拇指和无名指来写。
但他写出来的字却意外得好看,连笔和笔峰不刻意做作,是结构带来的自然而然的好看。
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林山檐的余光瞥到手旁的一张纸条。
是姜砚写给他的。
hello,不好意思打扰你发呆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再这样笑下去会明显到让老蔡头点你名罚站哦!^_^
他还画了个表情,让林山檐觉得他更像只狐狸了……
林山檐默默收回目光,然后自然而然地和蔡兴对视,微笑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蔡兴为他的懂事感到欣慰,仿佛找到唯一的知音一样,也用力地向他点了点头。
实验班从来没有安分听课的主,课上随便往一个人桌上一抓就是别的科的作业。老师们已经见怪不怪,所以老实听课并愿意和老师互动的林山檐显得尤其珍贵。
姜砚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蔡兴还当成宝似的,忍不住低头笑了。
林山檐应付完蔡兴,在纸条上写道:听到“同桌”这个称呼觉得很开心,不过已经成功把危机解决了。Y(^_^)Y
姜砚看着他递回来的纸条,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
不得了,新同桌还挺会创新。
下了课之后全班整齐地倒下一片,姜砚也倒了,看起来也是困得不行,只是上课的时候还在硬撑。他蒙上外套,就迅速入睡了。他的底线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上课不准睡觉,但是做啥都行。
林山檐看着姜砚的外套被拱起一个小包,又想起纸条上他画的表情,心情不错,转起了笔。
第二节课是地理课,地理老师叫刘云,是个典型的女强人。
上课质量很高,挖的知识点足够深,对标实验班的难度也把控得很好。她做老师也做了四十年,作为高二地理科组长的资历也足够亮眼,公开课屡获大奖。
人是比较牛,但这课放在第二节,正是“想给你面子好好听课,但实在不好意思,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班上的人强撑着眼皮,但无奈周公拉得实在是紧,好不容易睁着看了一页ppt,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
蔡兴可以对这样的课堂买单,自顾自地扯嗓子讲完四十分钟,但是刘云不可以。
六十出头的老奶奶梳着漂亮浓密的高马尾,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短袖,脚踩着某知名品牌的运动鞋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从讲台转了下来。
姜砚见状不妙,立刻拍醒了旁边睡得正香的江柏昭。
林山檐也帮忙摇醒了睡得做梦的谢泽。
就在谢泽带着额头上的红印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时,一颗粉笔已精准地砸向了他的脑门。
“几点了还在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老师都进来多久了啊?怎么还好意思睡?”刘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如同一个移动的豌豆射手,不断转换着位置将粉笔头砸向钓鱼的人。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实验班的,我看人家普通班的都比你们有学习热情……”她拧着眉,嘴皮子比十七岁的人还要麻溜,所到之处哀嚎遍野,“犯困的站到后面去,别让我上课都没心情,你们不学就算了,总有人要学。”
于是一堆人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站到了后面。
班上的人上刘云的课向来提心吊胆,因为刘云实在是太凶猛了。
视成绩为优秀的唯一标准,并且十分爱随机点人回答超纲问题。
答不出来的会收到她鄙夷无奈的两眼,这对于实验班这些从来只收到过鲜花掌声的人未免太过残忍。
但是姜砚和刘云很熟,甚至被人起哄说他是刘云的干儿子。
原因倒不是姜砚的地理成绩好,相反姜砚的地理成绩极其糟糕。能得到刘云的多次赞许是因为他那不要脸和锲而不舍的本事,他总能拿着自己的低分卷子从容淡定地去主动找刘云面批,认真听着刘云夹枪带棒地批上三十分钟。
其他人要么是不敢来,要么听了一半就掉眼泪了。
只有他每次从刘云办公室走出来还若无其事的。
姜砚看着一群人如同僵尸一般游到了自己身后站成一排,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笑得很轻,在略显嘈杂的人声中其实并不明显,但林山檐还是听到了。
“笑什么?”林山檐明知故问。
“有时候刘姥姥训别人真挺搞笑的。”姜砚清了下嗓子装正经,但还是弯着眼睛说。
“哥,别老拿我们当乐子啊。”站在后面的人看他笑得了不开支忍不住啧了声,立刻就招来了刘云一颗精准无比的粉笔头。
“干什么呢,让你站后边是让你来聊天的不?”刘云怒目圆瞪。这一瞪效果显著,一群看热闹的人和后排跟着偷乐的人都反应迅速地把头低下去装死。
姜砚顺其自然地拿起书挡在自己面前,把脸藏在书后,笑得肩膀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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