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嘉棠一夜好眠，不紧不慢的用过早饭，正准备去书房，就见雪柳抱着乌云快步进来，乌云就是林榛送她的那只猫儿，机灵可爱，这会从雪柳怀里跳到她怀里，开心的从头撸到尾巴，惹的乌云不满的喵呜出声。安抚的给小猫儿挠挠下巴，果然乌云开始发出呼噜声。
“怎么了？急匆匆的。”林嘉棠问。
“姑娘，王家那一家子都被灌了哑药发卖了。”雪柳回道。
林嘉棠抱着乌云的手紧了紧，又放松下来：“左右与咱们不相关，明日就该出发了，你与荷香今日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有相熟要好的小姐妹，都去告个别吧，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了。”
雪柳与荷香对视一眼，都应下来。
林嘉棠来到书房，石榴将乌云接过来，看她进去，自己坐在外间的炭盆前，烤些果子来吃，宋娘子说的没错，姑娘性子好，待她们这些人也好，就是不知道去了云州，是个什么光景。不过，这些都是姑娘该操心的事，她现下跟着雪柳姐姐，梳头学的倒还好，认字就有些不行了，为这，荷香姐姐没少笑话她。看着悠闲趴在杌子上乌云，起了几分羡慕，这位靠着可爱那是过的无比舒坦，正胡思乱想，就见姑娘走了出来。
“石榴，你去桂园叶府瞧瞧柱子如何了？”林嘉棠想到明日就要走了，云珠姐姐与三丫都跟着她回云州，还是去看看柱子与叶清和，也是共患难一场。
桂园叶府
叶清和与往日一般读书，被拐一事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先生倒是比从前更严厉了几分。待下了学，柱子给他收拾了东西，两人一同回他的院子修竹院。
“大哥。”
是叶朝晖的声音，叶清和脚步顿住，眸中闪过一丝阴沉，转身淡淡道：“二弟。”
看看叶清和身边的明显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柱子，问道：“为何不重新挑选书童？”
目光扫过这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孩子，眉眼舒展，眼神清正，没有一丝阴霾，自幼启蒙读书，不过七岁年纪身上自有一番气度，心中戾气横生，他的母亲坏事做尽却不过禁足了事，忍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嘲讽，不甚在意道：“已经在选了，先由他顶上几日。二弟快回去吧，母亲那边应是等着了。”
叶朝晖闻言也不再多嘴，行了一礼，便和他的书童一起走了。
回到修竹院，侍从们都恭敬又疏离，唯有两个大丫鬟装扮的女子迎上来，那是碧珠与琥珀。
碧珠接过柱子手里的书册，不悦的看了眼垂着头的柱子，心里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笑道：“今儿大厨房里送的都是您爱吃的菜，想来是得了大爷吩咐。”
“少爷读书辛苦，可得多用些。”琥珀也笑着接话。
“这等小事，哪值得父亲多一句嘴，许是赶巧。”叶清和漫不经心的说。
碧珠一下变了脸色，不再多言，只默默布菜，琥珀倒是笑言：“任是谁的心思，您多用些，倒也不枉费了。”
用过饭，叶清和自个摆弄了会棋谱就准备睡一会，下午去上学精力也好些。琥珀自外头进来：“少爷，门房那边传话，说是有人来找柱子。”
叶清和一怔，猜到是谁，摆摆手：“让他过去。”不理会琥珀的欲言又止：“我知道是谁。”
柱子小跑着出了门，一眼看到了石榴，抱着个大包袱，见到自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柱子。”
柱子看了眼支着耳朵的门房，示意石榴走远些。
“石榴姐姐，是小娴姐姐让你来看我的么？”离得远了，柱子仿佛整个人都舒展了些，语气轻松的问道。
石榴点头：“是啊，我们姑娘明日里就要回云州老宅了，和你们一起的云珠姑娘和三丫姑娘都跟着。就让我过来说一声。”她又捡着能说的把林嘉棠在家里的处境说了一遍。凑近一点，问道：“看你过的还不错，青少爷……”
“阿青哥哥跟我从前一样，很少说话。”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从前他是寄人篱下跟着叔叔婶婶生活，没人和他说话，可阿青哥哥在自己家也是一样。
“我们姑娘也很少说话。”石榴没听出来，反而觉的林嘉棠一天到晚呆在书房里，极少说话。
“也没人跟小娴姐姐说话么？那石榴姐姐你多跟小娴姐说话。还有三丫姐姐和云珠姐姐，你们一起说话。”柱子虽然也不太想说话，但从前的时候，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高兴的。
石榴一口答应下来，又叮嘱了他几句，将包袱递给他，瞥到不远处，站在青釉驴车旁的两个婆子已经在探头探脑了，就匆匆告辞回去了。
柱子目送石榴上了驴车，这才抱着包袱折回去。
修竹院里，琥珀见柱子抱着包袱直奔少爷的卧房，眉头皱了皱，到底没拦着，碧珠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没规矩的小子。”她眼珠子一转，冷笑了下，转身进了茶水房。
柱子见叶清和没睡也不奇怪，兴冲冲的打开包袱，衣服，点心，还有一盒银锞子，两个有些奇怪的箭，叶清和眼神一暗，这是袖箭。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听着柱子学的话，又黯淡下来，嘴角透着一丝嘲讽，叮嘱道：“这袖箭平日里注意着点，不要被发现了。”
亲手给柱子示意怎么用，尺寸十分合适，待两人都带好试了试，又取下来收好，叶清和又说：“咱们明日也出门。”
石榴欢欢喜喜的回到长宁侯府，给了陪她出门的两个婆子赏钱，这才回了林嘉棠的院子。
“石榴回来了，可见着了？姑娘等着你回话呢。”荷香一边拉着她在炭盆前烤烤手，也散去身上的凉意，一边搭话。
“见着了，荷香姐姐。”接过雪柳递来的水，是能入口的温度，咕咚咕咚喝下去，觉的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三人在外间说话，林嘉棠在小书房里听到动静，放下笔出来了。
石榴口齿伶俐的学了一遍她与柱子说的话，又说道：“姑娘，我瞧着柱子过的极不错，人都胖了些。”这才多久的功夫，显见的那位叶少爷对他很好，只听他一直叫小娴姐姐，阿青哥哥就知晓了。
林嘉棠皱了皱眉：“你说极少有人跟阿青说话？”按柱子说的，侍从们都恭敬守礼，几乎不多言，唯有两个大丫鬟能说上两句，是叶府规矩严，还是……冷暴力。她还记得地窖里，阿青的伤心与失控，她也问过五哥叶府的情形。阿青是叶家这一代的嫡长子，生母是云麓女学学生，出身不高，早早逝去，继母王氏反倒出身高门，与叶家门当户对，膝下育有一子，嫡次子叶朝晖，早早传出早慧好学的名声。与之相反的，阿青的名声……乖戾暴躁。
想了想，她明日就要出发，也不能去见阿青了，还是写封信好了，请五哥转交于他。回到书房，写了信，封好收起来，放进匣子里，等五哥得闲的时候给他。
老夫人院中的田妈妈一路走进三房的院子，先去给三夫人见了礼，见人脸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心里一惊，老夫人近日都免了请安，是以这几日都没见过三夫人，现下一看，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没听到三房叫府医呀，忙关切道：“可让大夫瞧了？”
文氏笑笑：“妈妈，我不过是睡的不好，哪里就用得着府医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田妈妈忙道：“是老太爷要六姑娘过去一趟呢。”
文氏霍的起身：“这会么？这孩子性子不好，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田妈妈有些为难，却不得不阻拦：“三夫人，老太爷说……要六姑娘一人过去。”
文氏脸色煞白，又有些自嘲，跟着去了又能怎样，木已成舟。罢了，由着她吧。勉强道：“既然如此，妈妈稍候，我使人去唤娴……姐儿。”
林嘉棠来的很快，如往常一般请安，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文氏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叮嘱了几句，就让人跟着田妈妈走了。
松鹤院里，老侯爷眉头紧皱，十分不悦，见林嘉棠低眉顺眼的进来，缓和了神色说：“你父亲提出要将你过继到四房。”
林嘉棠恭敬行礼：“此事是孙女自己提的。”
“放肆。”老侯爷虽早有猜测，但还是震怒非常目光冷厉的盯着她道：“可是对父母尊长生了怨怼之心，才教你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是不满你父对七丫头的处置？”
林嘉棠直直跪下，不躲不避的直视老侯爷，语气平静道：“祖父，嘉娴生在林氏从来引以为荣，绝无怨怼之心，只是……”带着无尽的悲凉，她接着道：“在那个地窖里，濒死之际，我曾发誓，此生绝不要再被任何人放弃。”她拜下去：“求祖父成全孙女。”
“说到底，你还是不满。”老侯爷有些失望道，沉吟了一下：“不过，你父亲既然已经同意，那我便也应下了。”看着这个心有反骨的孙女，叹息一声：“六丫头，人生一世，未必都尽如人意，凡事不可太过较真，需知过刚易折，你……好自为之。”
“谢祖父教导，孙女必定铭记于心。”林嘉棠应下来。
“此次便由你大堂兄送你们回老宅，一并将你记入四房。”老侯爷交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