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日,林嘉棠早早起来,要带走的箱笼已在马车上安置好,这个院子她虽住了大半个月,但现下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就如同她从未入住过。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匆匆折返回去,拿走了摆在妆台前的玉白菜。
这是林嘉娴七岁那年跟着娘亲出门买来的,是她的心爱之物,小心的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轻声说:“咱们走吧。”
先去松鹤院接上桂哥儿,两人一同拜别长辈,林桓、林榛还有林檀都已经等在那里,老侯爷与老夫人俱都交代了几句,就放他们出门了。
侯府门前,马车已经备好,前后四辆马车,桂哥儿被新来的张妈妈抱着先上了最前头的那辆,林嘉棠对着三个哥哥行了一礼,转头看了看最后头一辆马车旁的三丫与云珠,也上去了。
许是要走远路,马车布置很舒适,桂哥儿正躺在绒毯上睡的香甜,身上盖着厚实的织花锦被。林嘉棠小心的坐下来,陈姑姑递给她一个手炉,又将她身上的斗篷取下来放好,感觉到马车开始走动,林嘉棠忍不住掀开小窗上的锦帘,向外看了一眼,侯府正在缓缓远去,就如同她过去的人生,陈姑姑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林嘉棠放下帘子,乖乖坐好。
直到出了京城,马车停下,林嘉棠下来,林榛眼眶发红:“小妹,你和弟弟好好的,我会去看你们的,有什么事,要写信回来,莫要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哥哥,你也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和桂哥儿。”林嘉棠有些心酸道。
林桓看了看不发一言的林檀:“好了,我们还要赶路,三弟与五弟就送到这里吧。”
林檀上前一步,神色复杂:“多保重。”
林嘉棠并未开口,只行了一礼。不远处的马车下来两人,往这边走来,是叶清和与柱子。
林嘉棠有些吃惊,柱子是胖了些,人也精神不少,只叶清和却阴郁了许多。
叶清和比她们早到了一会,这会先与林嘉棠的兄长们一一见礼后,才道:“本是要去天宁寺上香,没想到遇上你们。”
林桓听他胡说八达,看了眼林嘉棠笑道:“那倒是赶巧。”
“大哥,我可否与叶家兄长说几句话?”林嘉棠低声询问。
林桓微微皱眉,但又觉两人年岁还小,到底共患难过,说道:“速去速回。”
林嘉棠行了一礼,拉着叶清和到不远处。
“多谢你来送我。”
叶清和眉眼冷淡,只说道:“柱子很惦记你们。”
林嘉棠心底叹息,迟疑半晌,还是开口道:“阿青,你回到了家里,过的好么?”
叶清和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语气嘲讽道:“我总归是叶氏一族的嫡长子,自然是好的。”待看到林嘉棠眼底的担忧,心软了软,笑道:“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顾虑别人。”
“是啊,咱们不是一伙的么。”林嘉棠也笑,沉默了一瞬,还是开口道:“石榴听柱子说了些你的事,我总觉的有些不对,在侯府的时候,虽说规矩也森严,但荷香雪柳她们也会说说笑笑,我五哥的院子里墨砚他们对他也很亲近……”
叶清和一怔:“我二弟院子……”不,不对,这么想来,朝晖的院子是与他有些不同。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小娴,你不必担忧我,那些手段不过是小道,我能应付的来。”读书上头,朝晖的资质是不如他的,该是他的终究还是他的,早晚而已。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是怕长此以往,你移了性情。”林嘉棠放下心来。摸了摸柱子的脑袋,轻声道:“柱子也要好好长大。”
“我会的,小娴姐姐。”柱子点点头。
“你和云珠姐姐,三丫妹妹多多保重,日子长着呢,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顿了一下:“若是……可写信于我。”叶清和拉着柱子的手,看着林嘉棠道。
林嘉棠应下来,见那边大哥已经在催促了,便行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叶清和走过去,与林檀林榛站在一处,看着马车慢慢走远。才与两人告别,重新上了马车,往天宁寺的方向去了。
马车上,叶清和脸色不太好,柱子靠在他身边小声道:“哥哥,小娴姐姐说的移了性情是什么意思?”
摸了摸他的脑袋,叶清和嗤笑:“不过是些内宅手段。”有人点拨,他自然想明白了那些手段,继母手腕极高,从未面上为难过他,相反,对他的事从来恪守本分,绝不多问一句,原来是从身边的人着手,刻意使人冷待他,恭敬却不亲近,眼神偶有蔑视,不定时让他听到些闲言碎语,激怒他后再将人处置了,无怪这些年贤名在外,谁不道一句为人继室可惜了。
这一遭倒是让他吸取教训,有些温情,他命中注定就没有,父亲……不会保护他,现下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小心谨慎才能保全自己,被拐一事,早晚他要讨回来。
林嘉棠自出了京城之后,每到一处暂时歇息的时候,都使人去购买药材、粮食、布匹,还有稀罕的调料,种子,林桓看她折腾,倒也不多言,只劝她云州那边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因为药泉的缘故,还算便利,不必买那许多。林嘉棠便说好不容易走这般远,想买些各地的特产带回去。林桓想到她小小年纪被送回老宅,再回来也要几年后了,买些东西罢了,也不是买不起,就随她去了。
半月后,到达了云州,虽是过了二月,但比之京城要冷上许多,林家的老宅在城西,四辆马车后头又跟着一车车的货物,长长的车队一入城,就引得竞相观看。一路跟着来接人的林管家到了林府侧门前,林嘉棠乘着马车进去,到了二门,换了轿子,由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带着停在了一处叫飞鹤堂的院子。
林桓带着人进了院子,一个头发花白笑容慈祥的老人已由一个**岁的小姑娘扶着出来了,三人拜下去:“给叔祖母请安。”
见此,小姑娘忙避开来,等几人起身,才有些局促的行礼,小声道:“嘉芸见过兄长,姐姐。”
林嘉棠想到老侯爷交代的话,虽说这位叔祖母出身的那一房与嫡枝血脉已不算近,但为人慈和通透,让她学习一二也够受用终身了。是以,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叔祖母怎的出来了?这云州可比京城冷多了。”
老太太有些意外,原以为,侯府贵女必然有些傲气,不见得看的上她这个孤寡老太太,没想到这姑娘倒是好性子的,本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些许,她老婆子年岁大了,只想带着孙女安宁度日,待到孙女嫁人,她也就了了心愿了。
进了屋子,几人坐下来,老太太问过老侯爷与老夫人也就让林桓去前院了,此次回来,作为嫡枝嫡长孙,不但需要拜访隔房长辈,也要处理一些族内的事物。
林桓出去后,林嘉芸显见的放松了些,好奇的打量林嘉棠与桂哥儿。
老太太看着怯弱的孙女,心疼又无奈,转过头笑着对林嘉棠道:“老夫人信上说姑娘与少爷要来林家祖宅住上几年,需要长辈照应陪伴,便使人接了老身与芸姐儿过来。往后几年,咱们日日相处,老身不求别的,只求芸姐儿能学的姑娘几分也就罢了。”
她早逝的丈夫与京中老侯爷虽是一辈,但血脉疏远,都快到五服之外了,也没什么情分可言,只是她早年守寡,为了唯一的儿子,也为了守住家业没法子才与京城联系,一举震慑了想欺凌他们孤儿寡母的族人,如此,熬到儿子长大,娶妻生子,苦尽甘来了,谁想到,那孩子一场急病竟去了呢,独留下她这个老婆子并一个体弱的孙女。
前阵子听到京城来人,说要送个姑娘回老宅,需要长辈陪伴,她使了手段,抢先在京城老夫人那里得来了这个机会,带着孙女芸姐儿住进了嫡枝的这所老宅。如此一来,芸姐儿能好好长大,待到了年纪,再有一门好亲事,把家产都充作嫁妆陪送给她,定能平安顺遂一生。来日,到了地下,见到儿子,她也无愧于他了。
“叔祖母,唤我嘉棠便是。您是长辈,我与桂哥儿年纪小,还指望您照顾呢。”林嘉棠听懂了老太太的话,只担个长辈的名声,不会多管她。
“嘉棠,这是芸姐儿,自小身子孱弱,调养这些年才好了些,性子乖巧,你得空可以找她玩耍。”老太太笑着说,又拉着林嘉芸:“芸姐儿,你嘉棠姐姐课业繁多,不许老缠着她。”
林嘉芸飞快的抬头看了眼林嘉棠又低下头去,小声道:“我等姐姐找我玩。”
又闲话几句,林嘉棠告辞回去,她住的院子应是四房所在的云水院。一路走来,这所宅子应是四进的院子,虽一直有人维护着的,但到底没有主人入住,显得没有人气也没有活力,等暖和了,还是要休整一番,毕竟她还要在这里许多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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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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