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而飞鹤堂的祖孙待人都走后，亲亲密密的凑在一起说话，林嘉芸整个人都活泼了些：“祖母，嘉棠姐姐比嘉薇姐姐好看许多，脾气也好。”林嘉薇算是她远房堂姐，仗着相貌好家里疼爱，没少欺负她。

“才见过一面，你怎知你嘉棠姐姐脾性好？”老太太难得见孙女这般开心，不禁也笑起来。

“她和嘉薇姐姐她们都不一样。”林嘉芸依偎进祖母怀里，哼哼唧唧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回，她可羡慕嫉妒我了。”她怕祖母担心没说过，临行前，嘉薇还嘲讽她生来就是丫头命，住大宅里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伺候嫡枝的小姐。

“我们芸姐儿的福气，任谁都羡慕不来。”老太太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她从这孩子刚生下来那一点点大，精细的养到今日，性子乖巧又体贴，合该被所有人善待。只盼棠姐儿表里如一，与芸姐儿能培养出几分感情，待她去了，也能照应这孩子几分。

祖孙俩一片温情，荣妈妈从外头进来，打趣道：“老太太可放下心了。”虽说得了这个机会，但也并非不担忧的，嫡枝的嫡女，虽不知为何被送回老宅，左右不过那些事，老太太实在担忧，若是性子……，她身份尴尬，不能不问，又不能太过问，为难的很。今日见了，小小年纪一身气度，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对长辈恭敬守礼，对孙小姐也没什么敌意，实在是超乎想象的好。

“也不知是谁，近些日嘴角都起了燎泡。”老太太笑意盈盈的道，她们主仆四十多年，与亲人也没差什么，她担忧，这老姐妹也整夜整夜睡不着。“那边安置妥当了？”

“姑娘身边跟着的陈姑姑是个利索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荣妈妈看了眼林嘉芸，声音低下来：“瞧着规矩极好，应是侯府请来教导姑娘的。”

老太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人生来不同，芸姐儿以后的路与棠姐儿不同，学的多了，生了得失计较的心，只会害了她，想到此，摇摇头道：“咱们虽住在这宅子里，但并非名正言顺，万不可强求太多，折了福气就不好了。”

荣妈妈心里一凛，立时明白过来，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从前了，忙说道：“是我想差了。”

“你也是心疼芸姐儿。”拉着芸姐儿的手，叮嘱道：“棠姐儿是你姐姐，你要尊她敬她，却不可讨好她，更不能生出比较的心思，如此相处才是正理。”

林嘉芸似懂非懂，只说道：“我喜欢嘉棠姐姐，会与姐姐好好相处的。”

云水院

林嘉棠住在东厢房，将桂哥儿安置在了西厢房，看着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卧房在东暖阁的最里头，套间外头就充作桂哥儿的玩耍区，小花厅也要归置出来，刘老为桂哥儿医治之后可在此休息。西暖阁布置了一间书房，这是要她与桂哥儿共用的，最里头的屋子就用作她休息区，累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会。

“以后我和姐姐就住在这里么？”桂哥儿拖着小奶音萌萌哒问道。

对三岁的孩子来说，桂哥儿因为一直生病，十分瘦弱，身量也不若同龄的孩子，只是这孩子生的极好，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林嘉棠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是啊，这是桂哥儿屋子，姐姐的屋子就在东边，是不是很近？”

桂哥儿十分欢喜：“那姐姐白日里也可陪着我么？”

“暂时是可以的，只是姐姐还要学习，不能时时都陪着你。”见小家伙有些失落，安慰道：“但姐姐可以保证，一有时间就都陪着你。”

桂哥儿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姐姐说话算数。”

林嘉棠见他如此期待，心里一软，蹲下来，拉着桂哥儿的小手，作出拉钩的手势：“那当然。”

桂哥儿笑起来，依偎到她身边：“姐姐，我想去看看你的屋子。”

林嘉棠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吩咐了张妈妈几句，带着桂哥儿去了东厢房。

一眼看到云珠和三丫跟在荷香与雪柳后头一起收拾屋子，林嘉棠拉着桂哥儿进门：“云珠姐姐，三丫。”

云珠转身，看梳着三丫髻，身着烟青短袄，下着碧绿云纹百褶裙的小姑娘牵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笑着向她走来，窗外有阳光照进来，温暖明亮，令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的来，无端的让心安定了几分，快步上前，将桂哥儿抱起来放在椅子上，笑言：“先前是在路上不好提起，现在总算安顿下来，姑娘给我与三丫取个新名字吧。”

林嘉棠一怔，点点头：“忘记过去，迎来新生，有个新名字也好，云珠姐姐便叫若华吧，取灿若朝华之意。愿姐姐往后人生光明璀璨，不负自身。三丫……”

“姑娘，我想要个一听就觉着文弱的名字。”三丫忙提要求，以前老被说不像个丫头片子，没福气之类的话，村长的家的姑娘叫玉蓉，可把村里的叫花啊草啊的女孩们羡慕坏了。

林嘉棠想了想：“那叫若薇怎么样？一听就漂亮可人。”

“若薇，好，我就叫若薇，比玉蓉还好听。与若华姐姐一听就是姐妹。多谢姑娘了。”三丫一听就笑了，跑去石榴跟前帮着收拾东西，两人小声说话，不时传来几声笑。

待收拾的差不多了，陈姑姑带着人摆了饭，一路舟车劳顿，用过饭后，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林嘉棠也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林嘉棠难得的睡到天光大亮，睁开眼睛，屋内很安静，只有雪柳一人坐在不远处做针线，许是听到动静，抬头望向已经坐起身的人笑眯眯道：“姑娘今儿可算睡了个好觉。”

林嘉棠随手拿个软枕垫在身后，半倚在床上道：“实在是赶路累到了。你们怎么样？我这不必一直留着人。”

雪柳放下针线回了句：“我们都睡的都好着呢”，说完招招手让候着的小丫头们进来，分别端着热水，锦帕，牙粉，牙刷等洗漱的用具。自个则拿着烘烤好的带着暖意的衣服递给林嘉棠，见她穿的慢，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帮一把，姑娘非要自己穿衣服，她们拗不过，只好由着她了。

看着一屋子面生的丫鬟，疑惑的看了眼雪柳，雪柳小声解释：“是林管家昨晚请陈姑姑的挑的人，连同九少爷那边伺候的人手也都补齐了。”

“林管家一直在打理老宅？”昨日见了一面，瞧着对待大哥是极恭敬的，对她与桂哥儿么，也算恭敬。

“是，从前是跟在老侯爷身边的人，七八年前的时候被派来老宅，管着内院的是他娘子胡妈妈。”

闲话几句，很快收拾好，去了桂哥儿的西厢房，小小的人儿睡的极沉，荷香与张妈妈守在旁边。林嘉棠见状，先去了书房，坐在桌案前，开始练字，很快沉浸其中，写到第五张，石榴才说桂哥儿醒来了，正闹着要见她。

林嘉棠匆匆走过去，桂哥儿极开心：“姐姐你来多久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牵过他的小手：“叫你做什么，马车上也睡不好，不过日后要按着时辰起来了。”

“嗯，我与姐姐一起。”

“那倒不必，桂哥儿还小，要睡的多，才长的高。”

饭已经摆好，先将桂哥儿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才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林家的规矩，食不言，沉默的用过饭，林嘉棠带着桂哥儿慢慢走了一会，才请了刘老过来诊脉。

“不错，再调理一段时日，天气也暖和些，就可开始泡药泉了。”刘老给林嘉棠使了个眼色。

林嘉棠会意对桂哥儿说道：“听到了吗？快去乖乖喝药。”见张妈妈将桂哥儿抱走。忙问：“可是有不妥当的地方？”

“桂哥儿是胎中不足，先天体弱，又心思细腻，再如何调养，也难如常人一般。”怕这姑娘对药泉期望过大，刘老直言道。

那寿数上呢？林嘉棠心揪成一团，却不敢问出口，刘老也不会告诉她。

这孩子未出生即丧父，母亲悲痛欲绝，食不下咽，艰难的怀他到八个月，早产出生，他用尽一身医术，也只能堪堪留住他在世上而已，只盼配合针灸之术，再以泡药泉为辅，能让这孩子多活几年。

“嘉棠明白了，还要多劳刘老费心。”林嘉棠俯身拜下。

“你这孩子，医者本分。”刘老忙让她起身。又忍不住考校她几句，见她对答如流，欣慰道：“看来不是一时兴起。”听荷香那丫头说，这孩子一路上看书是一天都没落下过，是个肯下功夫的。照旧留下功课，见人兴致不高，勉励道：“你天资极高，若真能定下心思钻研此道，将来医术必会在我之上。”

林嘉棠打起精神谢过刘老，送了人出去，去陪着桂哥儿玩了会，至正午时分，林桓让她去前院一趟。

穿过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来到前院，林桓正在书房等她，见她进来，放下笔，笑着说：“六妹妹休息的可好？这是云州几所女学的境况，你看看属意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