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简单的红色睡裙被虞香和穿成了高定晚礼服。

这一晚，旖旎暧昧的红就着墨蓝色的夜铺满白凝梦境。

闭眼时是虞香和妩笑地深情凝望，睁眼时是虞香和软声喊她嫂嫂。

白凝以为葬礼结束她能睡个好觉，可没想到姐姐走了，妹妹又来扰梦了。

当然，白凝睡不好的大半原因还是自家问题。

拿起手机看了眼，除了白季梅给她发消息外，两个妹妹也都催促着她。

［姐，什么时候能好啊？我跟朋友约了去国外看演唱会的。］

［姐，能给我转点钱吗？卡停了，我想买包都买不了。］

白凝自从成年后就没再花白家的钱，也没住在白家。上学时一直住在学校，大学毕业工作后，在上班附近租了一间套内五十平米的公寓住。

她自己挣钱攒钱，已经是经济独立了。

两个妹妹都已经成年，就快二十岁，却因从小被宠爱着，花钱大手大脚，对钱没有一点概念。

哪怕到这个时候了，想的也不是怎么解决家里遇到的困难，而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白凝看到消息，只是跟她们说收收心好好读书，没有转一分钱给她们。白家的卡虽然停了，但还不会让她们吃不起饭。

简单回了几人，白凝起床洗漱，化妆下楼。

楼下，家里几个人都在。

看到她下楼，本还跟虞香和说话的夏忆秋，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斜愣了一眼白凝后，扭过头不看她。

严荣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注意力没往白凝这边散。

唯有虞香和看到她后，冲她笑：“嫂嫂，早呀。”

“…早。”

昨晚的红裙只入了梦，这会儿虞香和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装裤。不过昨夜如瀑的卷发还散着，厚密却轻柔，在早晨的暖光下编织着晦暗的梦。

虞香和从沙发起身，径直走到白凝面前，“嫂嫂昨晚睡得好吗？”

又贴向白凝，悄声问：“有梦到我吗？”

白凝刚想点头说睡得好，听到这个问题，话噎住了，头也僵住了。

落在虞香和脸上的目光也扫去了另一边。

看着跟害羞了似的。

虞香和弯眸一笑：“我也梦到嫂嫂了。”

谁问了？

这样暧昧不清的话。就如昨夜虞香和说看不得她哭一样。太怪了。

管家阿婆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跟几人说：“香和，先生夫人，白小姐，可以吃饭了。”

白凝其实并不想在他们家吃饭，因为除了虞香和，其余几人都不用正眼看她。这样的环境下，无论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格外的噎。

但她不能拒绝，这种时候，她要多在他们家露脸，再找合适的时机，跟严荣谈一谈。

夏忆秋以不舒服为由，不吃饭，上楼休息去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这就是个好时机。

可还没等白凝开口，坐在她对面的虞香和问她：“嫂嫂是要去上班么？”

白凝便只好先回她。“嗯。”

虞香和：“那我送你。”

白凝拒绝：“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打车去。”

她在提防虞香和。

虞香和却似乎没有察觉，只当她是在客气。

虞香和说：“这儿不好打车，等嫂嫂你打到车了，上班也迟到了。”

她说的是事实。

白凝犹豫了几秒看向坐在主位的严荣，“伯父，今晚我能把我的车开到这儿吗？”

严荣像是不关心她俩在说什么，低头喝着粥，听到白凝问了，才抬头看她们一眼，说：“小婕有好几辆车，你随便开一辆。”

“那不行的。”白凝说，“伯母因为严婕的事伤心，我不能再动严婕的遗物了。”

两人本来就要赶她走了，要是再动严婕的爱车，夏忆秋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

严荣沉声：“随你。”

白凝道了一句“谢谢伯父”。

等他俩说完，白凝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笑。

转眸，虞香和正端着咖啡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车要晚上才开过来，那一会儿，就让我送嫂嫂吧。”

虞香和还在说：“嫂嫂是不信我的车技吗？”

随即晃了下杯子，道：“我喝的也是咖啡，不是酒。”

虽然谁都没有提，但出了这档子事，喝酒开车这话题已经是严家的禁忌了。

白凝下意识看向严荣，只见严荣眉头皱了起来，隐隐有生气的迹象。

虞香和却没有察觉，还叫着白凝：“嫂嫂~”

白凝头疼了起来，怕虞香和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忙开口：“拜托你送我了。”

虞香和笑着抿了口咖啡：“好的呀。”

当白凝抬眸，对上虞香和含笑的眸，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想虞香和的演技怎么这般好？不但骗过了严荣，连她这个发现‘虞香和在严夏两人面前是演的’的人都骗过了，居然就这样顺着虞香和的话答应了？

可已然没有了再次拒绝的机会。吃过饭，白凝与虞香和一同走去停车点。

白凝走向副驾，虞香和跟着一起走到副驾的门边，颇有风度的为她开车门。

随着车门打开，一束白玉兰花闯入白凝眼中。枝枝白玉兰花旁，青翠色的文竹枝桠点缀着，有几分雅意。

当是虞香和送给别人的礼物，白凝作势要往后排走。

虞香和出声拦下了她，说：“花是送给嫂嫂的。”

送她的？

两分钟后，白凝抱着花坐在副驾，侧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人。

“这花……”

虞香和答：“昨晚订的，花店一大早送了过来，是我给嫂嫂的小礼物。”

白凝抿了抿唇：“谢谢你，但这花我不能收。”

虞香和偏头看了看她，又看向前方道路。

“看到嫂嫂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嫂嫂你像是一朵白玉兰。送你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想看嫂嫂你和玉兰花出现在一起是什么模样，现在看到……”

她故意拖着不说后面的话，白凝便配合地开口问：“现在看到怎么了？”

虞香和弯眸：“现在看到发现，我还挺有眼光的。”

她自夸了一句，却也又很诚挚地说：“嫂嫂你真的很漂亮。”

白凝适时微笑。

然后又听虞香和问道：“嫂嫂觉得我像什么花？”

不等白凝回答，虞香和说：“到时候嫂嫂再送我一束就是了。”

这话说了出来，白凝便没办法再拒绝了。

她垂眸，白玉兰花的香气隐隐而上，传入她的鼻腔，同时也充斥在她身体四周。

嗅着清雅的花香，有些烦躁的早晨得以安慰。

-

白凝喜静，不习惯主动搭话。

但虞香和似乎比较热络。

车厢只是安静了两分钟，就听虞香和问：“虽然有些不礼貌，但还是想问一下，嫂嫂今年多大了？”

白凝：“26。”

白凝不清楚虞香和的年龄，不知虞香和是与她同岁还是比她小，或者…比她大？

本以为虞香和会接话说她的年龄，谁知虞香和紧接着又问：“嫂嫂什么工作？”

白凝回：“会计。”

虞香和看了看导航上白凝导的地址，问：“就在这儿吗？具体是哪家公司呀？”

“一家律所。”白凝没有具体说单位的名字。

虞香和笑着说：“那我希望嫂嫂你只是因为工作才会去那儿。”

白凝又浅浅微笑了下，心里还在想虞香和的年纪。她发现，虞香和在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一样的状态，有些一人千面的意思，导致完全无法从外表和行为处事中分析虞香和的年纪。但能感觉到，虞香和心理年龄是成熟的，成熟到…她有些难以招架。自己在虞香和面前，仿佛是块透明的玻璃。

当车下了山，拐过一个路口后，白凝听到虞香和问：“昨晚嫂嫂突然跑了，我跟嫂嫂说的那件事，嫂嫂有考虑吗？”

昨天虞香和说完那句话后，把白凝吓得顿时没了看风景的心思，慌忙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离开了虞香和房间。

白凝将怀中的花束稍稍抱紧了些，又侧眸望向虞香和，顾虑了几秒，直接问道：“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和在伯父伯母面前很不一样？”

虞香和笑了笑，问：“在你面前我什么样？”

白凝回：“成熟，温柔，艳丽。”

虞香和挑了下眉，“那在他们面前呢？”

白凝：“……”

她一时答不上来话，虞香和看向她，笑道：“很蠢是吧。”

明明虞香和是笑着的，白凝却笑不出来，心脏一揪一揪的。

外面总是在传严荣和夏忆秋有多疼虞香和，严婕作为姐姐有多爱虞香和，但实际上并没有。

她从未切断和家里的关系都感受不到爱。虞香和那么小就被送出国，能感受到多少爱呢？

看得出来，虞香和与严荣夏忆秋并不亲。

跟她家一样，家庭幸福都是表面功夫，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在和严婕商量结婚，被严婕带回他们家的一段日子里，白凝不是没有听到过严婕说虞香和的坏话，还听过严婕和夏忆秋一些交谈里，其中就有诋毁虞香和的话。甚至连严荣，也会跟着一起。对于外人所讲的虞香和的坏话，他们听到都当作没听到，没跟着附和几句，已经是惊喜了。

虞香和开着车，嘴上轻松地说：“这是他们给我塑造的人设，我只是在满足他们。”

她道：“你也一样啊。”

白凝：“？”

“严婕葬礼上，那些人毫不留情地说你克妻，咒骂你。如果不是他们纵容，会有人敢在严家的葬礼上说嫁入严家的你坏话？你从未反驳过，不也是在满足他们？”

白凝心口猛的一缩。

让虞香和说对了。

可她有她的理由，她没办法在当下情况与他们作对。

那虞香和呢？为什么不反叛？就这样顺着他们？虞香和有什么目的？且…虞香和为什么要告诉她？

白凝的目光不由落在虞香和的身上。

暖阳的光随着车行，在虞香和的卷发上肆意晃动，一会儿去那一会儿去这儿。虞香和的发丝却温柔地包容它们，任由它们跑来跑去。如此，虞香和墨色的发，总有一缕地方被光染成了橘子的橙色，光影交错间，虞香和整个人散发着神秘。

白凝心里对虞香和产生了好奇。

白凝忽而一笑，道：“你不怕我向伯父伯母拆穿你？”

虞香和看向她，眼尾的痣微微扬动了下。

“嗯……你觉得他们是信你，还是信他们心中的我的样子呢？”

如果虞香和说的没错，她“蠢”的人设是由严荣和夏忆秋塑造的，且根据虞香和的表现，她还做实了这个‘蠢’字。人都是相信自己所信念的，她这个丧门星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他们信。

然白凝也没那么无聊去拆穿虞香和，当下，她只想拉到投资，好早点离开严家。

白凝心里这么想，却故意开口：“信与不信又怎么样？只要我告诉了他们你是装的，他们心里总会有较量。”

虞香和似乎全然看穿了白凝，读得懂白凝心里所想。她不以为然地笑笑：“嫂嫂不会说的。因为……我和嫂嫂是一边的。”

一边？

白凝疑惑，虞香和凭什么把自己归到她的那边？

她沉默的空隙里，虞香和转动着方向盘，望着前方平稳的开着车，语气轻飘飘的：“不过我还以为我在嫂嫂面前有另外几种方面呢。”

白凝看她。

她侧了一下头，眼尾流转着明媚笑意，说道：“比如随和；比如体贴；比如嘴很软，可以亲一亲。”

白凝：“……”

无话可说！

如果‘蠢’是严家人给虞香和的人设，那在外传的‘风流’，就算有传言的可能，也一定是有基础的。

白凝就当虞香和是‘狗改不了吃屎’，见到个人就随便撩撩，不往心上放。

毕竟严婕虽然死了，但她还是虞香和的嫂嫂！

这有悖伦理！

白凝是个思想很传统的人。

这样的事情她是不允许发生的。

目的地越来越近，怀里的白兰花香气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愈发馥郁。

就算车窗开着，有风灌进来，花的香气也没有消散，还随着风，一股股地飘进白凝鼻腔。

白凝不想再闻这股味道，就像是在提醒她虞香和的存在一样。她把花放到了脚边。虞香和看了过来。她维持体面，解释：“我怕风把它们吹坏了。”

虞香和只是弯唇笑了下，没有问有关花的事，而是道：“嫂嫂好像还没回答我问的问题。”

白凝不想回答。

虞香和却提醒似的说：“你们家里不能再拖下去了吧？”

一下子拿捏了白凝的弱点。白凝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道：“请你给我一个正当理由，昨天你说的……我信不了。”

她很清楚白家现在的情况，别人都绕着跑，虞香和却要撞上来。

成功与否还不能确定，虞香和刚接手严婕的位置，没必要给自己这么个挑战。

难不成是想靠这件事，更加做实她‘蠢货’的名声？

那未免也太冒险了。

但如果虞香和是想靠这件事，将她‘蠢货’的名声消除些，她倒是可以试着和虞香和合作。

她想虞香和能够这样回答她。

然而虞香和给出的正当理由是一句——“就当是我对嫂嫂的第一次告白。”

白凝愕然间，虞香和却对着她，眼尾的痣微微上扬，嗓音慵懒，两眼间更是绵绵的情意。

“这下嫂嫂该信了吧？”

车已经停了，虞香和身上的安全带也已经解开。她慢慢靠向白凝，系在第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随着她身体前倾而微微敞开，露出了白色蕾丝边。

白凝扫到后，飞速移开视线。

当虞香和即将靠到白凝身边，即便白凝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但还是在开车门的时候，感受虞香和故意吹在她脖颈上的凉风。

白凝着急开口：“小姨子，请自重。”

话音落下，白凝忙不迭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接着她便听到身后的车里，响起了一声轻笑。

笑声跟她昨夜从虞香和房间逃走时一样。

觉得她好玩儿，捉弄的笑。

一时间白凝难以分清虞香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由地想，虞香和在严家人面前扮演着严家想要的人设。

那在她面前呢？虞香和扮演着什么？

猜猜虞是年上还是年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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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