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来了!

竟这么快!

一阵刀剑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来人好似还不少,崔崖已跳下马车与那群人周旋。

陆瞻身形高大,许是为着保持平衡,现下横了一臂撑在了车厢软臂上,骤然瞧着,仿佛是整个人挡在了幕帘前头。

因着陆瞻眼下是面朝幕帘背身,沈幼宜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亦瞧不见外头的动静,只能下意识直起身子依着声音去分辨,一颗心俨然提到了嗓子口,外头的声音愈发嘈杂,想来饶崔崖身手再好也是双全难敌四手。

事至眼前才发现,先头心上做好再多的建设也无用,眼下心头大骇不止,莫说什么美救英雄,就连简单的不惊呼出声便已花了好大的气力,下一瞬,沈幼宜强自压下惊慌,集中着所有的精神定然地望着幕帘,蓦地,马车的幕帘忽地被一道剑影掀开,沈幼宜下意识惊呼:“当心!”

脑中顿木得甚至来不及回转,电光火石之间身子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些,连那人的模样都不曾瞧清,下意识抬手将陆瞻的肩膀往后拽,想来陆瞻也不曾想到她会忽然将他拽去,竟被她拽动了,只是因着惯性,沈幼宜的整个身子迎着那黑衣人的脸面上撞去。

倏地,身后一道气力复将她猛地向后拉着,一时重心不稳,只听见“砰”得一声,一记闷痛传来,沈幼宜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车顶。

恍惚间余光好似瞧见了陆瞻抬了腿朝那黑衣人踹去,黑衣人一阵闷哼,从马车上滚落。

从前不知晓,陆瞻竟有这样好的身手,沈幼宜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下一瞬便跌落在一个沁着冷意的臂弯中,只是臂弯僵硬,硌得她浑身泛疼,沈幼宜眸光涣散,许久才将眼前莫名放大的脸瞧清。

是陆瞻。

沈幼宜哆嗦着想要抬手撑起身子,掀开厚重的眼睑,看着陆瞻的眉宇紧紧皱着,眸中涌起她瞧不懂的东西,直将她望得浑身泛冷,身子不自觉打起了寒颤。

脑袋被撞得有些昏沉,她心下有些无措,心跳也莫名快了起来,眼前的陆瞻面色沉得可怕,与前世的陆瞻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沈幼宜的一颗心在胸腔内不可控地一下又一下地狂跳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脱口而出,连眼前陆瞻的眉目开始变得模糊,她想,恐怕是方才额上撞得狠了,如今竟都开始出现重影了,她的唇瓣微微轻颤着,她想不管怎样,额上撞疼了是真的,若是不卖个乖,岂不是白疼了这一遭。

想罢,沈幼宜僵硬地咧开干燥灰白的唇口,神思溃败地胡言乱语道:

“小叔……我、我疼……”

下一刻,整个身子一软,她甚至能感觉到陆瞻冰凉的手又落在了她的腰际,那里正一阵一阵地抽痛,沈幼宜不明所以,挣扎着想身,却听见陆瞻一声低斥:

“沈幼宜,别乱动。”

声音喑哑非常,透着几不可闻的轻颤。

沈幼宜堪堪要晕过去的一瞬想着,定然是她听错了,毕竟陆瞻连吩咐人剥皮时的声音都是面沉如水岿然不动分毫。

-

陆瞻望着怀中小脸森白的沈幼宜,垂下眼帘,腰际鲜红一片,热意潺潺的血不住地往外涌着,他蹙着眉,仿佛是不解,为何怀中这样轻这样软的人,会有这么多的血。

陆瞻沉了面,朝外头的崔崖喝道,“崔崖!回府!”

闻言,崔崖不再恋战,三步抽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腰牌,双足点地起身落在马车上,掀了幕帘来瞧,却见陆瞻身上的斓袍一片鲜红,眉目一怔,随即视线下移,瞧见了双目紧阖的沈幼宜,心下大惑,却不敢耽搁,回身拉起马缰,手中马鞭一扬。

“驾——”

马车随之昂首嘶鸣犹如离弦之箭飞奔了出去。

-

陆瞻不曾回陆府,而是直接改道去了他的私宅,薛放在那。

至府邸,陆瞻将沈幼宜揽在怀中抱下了马车,三步跨上了高高的台阶,抬腿踢起衣摆便迈过朱红的门槛,府内小厮见状皆上前来迎,然下一刻见着陆瞻面色肃然,一时怔住皆不敢上前,一旁的崔崖朝众人吩咐道:

“去请薛大夫来。”

陆瞻一路上步伐橐橐,不知何时怀中的人回了温,渐渐有些发烫,抬手将人下意识拢了拢,绕过前院直往后院去,入了后院循着他的屋子踢开屋门,径直往内间去,将怀中的沈幼宜至于床榻之上,只是动作间透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轻缓。

一旁的崔崖这才发现,陆瞻的胸襟上浸了一大潮红,触目惊心,因着他的视线,陆瞻仿佛也有所察觉,低颔首,见着胸口的腥红,眉宇沉了又沉,“薛放在何处。”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正是背着药箱的薛放,一入内,瞧着胸前满是血污的陆瞻当即大骇,“大人你——你——”

“不是我。”陆瞻眉目森然,将薛放不及说出口的话打断。

至此,薛放才瞧见床榻上之人,“沈娘子?”

薛放打开药箱,眼疾手快地掏了一块纱布出来暂且将沈幼宜的伤口按住,纱布很快便被血色浸没,薛放只得又拿了一块,倒上药,再覆上去,反复几次,血才渐渐止住了,继而抬手搭着沈幼宜的脉息,眉头紧锁。

陆瞻寒着眉瞧着薛放一系列动作,敛着眉头行至屋门处,朝屋外的崔崖吩咐道,“去,寻个女使来。”在崔崖得了吩咐转头时又道,“要手脚麻利些的。”

陆瞻回转过身,神色定然地望着床榻上的沈幼宜,不知在作想什么,只是面色沉而又沉,背脊微微僵着。

待见着薛放松开了手,方从唇口溢出一句话。

“如何。”声音低沉、沙哑。

薛放却摇摇头,“沈娘子不大好。”

陆瞻眉头倏地一低,唇口紧抿,沉着眸子睨着正在斟字酌句开口的薛放。

见状,薛放他照看陆瞻的身子多年,如何不知晓他眼下这般虽说面上不觉,心下已然是怒了的,哪里敢拿乔,忙正了面色道。

“沈娘子身子本就有些虚,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得不足,眼下受的伤虽不是要害,但也伤了元气,又高烧不止……”

薛放语毕,便见陆瞻仍旧寒着眸子睨着他,不敢多言,先开了一道方子吩咐人速速去熬了来喂下,口中絮絮道,“最要紧的是先退烧。”

原本日日透着清冷静谧的小院,因着屋子里的沈幼宜,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煎熬的煎药,伺候沈幼宜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众人在小院中穿梭不止,两两相较之下,立身在内间一动不动的陆瞻便显得有些碍手碍脚。

申时,先头寻完女使便出门办差的崔崖从外头回来,附在陆瞻身侧耳语了一番,道:“主子,莫要耽误了。”

陆瞻掀了眼帘又朝沈幼宜望了一眼,依旧不动。

崔崖满眼焦急,却毫无办法,顺着陆瞻的目光朝床榻上的沈幼宜看去,先头马车上的事他并不知晓内情,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心道这沈娘子好生厉害,这般豁得出去,为了张玉堂,竟能上一出美救英雄来。

想罢,又抬眸悄么儿望向自家主子,这一点他能想到,自家主子自然早就想到了,却不知为何要候在这处不走。

-

好药皆要慢炖,药迟迟不来,薛放在沈幼宜几处穴道上扎了针,时不时把着脉还不停地唉声叹气。

“这沈娘子多烧一时,便是多一分危险,即便是药煎来了,也不知这烧究竟是能退不能。”

闻言,陆瞻渐凝的面上微微动了动,迈步至床边,正要抬手之际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朝身后之人冷声道。

“都出去。”

屋内忙碌的众人皆停了手中的动作,退出了屋子,包括满脸不解的薛放。

至此,屋内又恢复了静谧。

陆瞻望着床榻上面色灰白的沈幼宜,抬了一只手轻置于她的腰际,从内至外地轻轻按压着。

一个来回,陆瞻眉头沉了沉,竟没有么。

复默了默,复干脆抬手抽了沈幼宜外衫的系绳,隔着一层中衣,再一次将手按了上去,瞬然,指腹上有温热的气息传来。

沈幼宜的腰肢纤细,仿佛陆瞻的一个跨指便能包握,又不似寻常以瘦为美的女子那样干瘦,反而指腹所到之处都是道不尽的绵软细腻,但此刻的陆瞻仿佛无知无觉,只是眉间微敛,手上细细寻着,小心避开伤口,不曾放过任何一处。

终于,陆瞻沉着的眼眸倏地一掀,将东西从沈幼宜腰间抽了出来,是那个香囊。

修劲的四指将香囊的系绳抽开,倒出内里的东西,待见着那颗褐色的药,面上的神情才隐隐松怔开。

伸出拇指与食指两指轻扣住沈幼宜的脸颊,稍稍用力,见着那张樱唇嚯开了一点点小口,陆瞻便将药塞了进去,可一个松手,那靠在唇口的药便滚落在枕边。

陆瞻眉头轻蹙,起身至桌边倒了一盏茶水,继而起身坐至床头,抬了臂膀将沈幼宜的身子从床榻上扶起,想将茶水和着药丸一道喂下去,可不及入口的茶水皆顺着沈幼宜的唇口流淌下来。

陆瞻眉宇微沉,他知晓外头有女使在候着,只稍他轻轻唤一声便能入内来,为他解决眼前之事。

屋内有更漏发出“滴答”一声,悄然走了一刻,他神色黯然,侧眸朝沈幼宜望去,眸中有什么道不明的东西在缓缓涌动。

下一刻,陆瞻神色漠然地将那颗小小的药丸置于唇边,而后抬手叩住怀中人的脑袋,侧过头,将唇口覆了上去。

瞬然,那撑在沈幼宜后脑的指节下意识微微曲起,似是在发丝间穿梭一般,指尖没入缎面一般的乌发。

可沈幼宜双眼紧阖唇瓣紧抿,不肯松开一点点,放任那颗药入唇口。

陆瞻蹙了眉,他想,崔崖那头还有事候着他去,稍晚些还有许多事要做。

终于,轻轻撬开了她的唇关,将那颗药送了进去。

瞬然,滚烫柔嫩又甜腻的触感映在唇边,一阵微风拂过,像是谁人从唇口溢出的喟叹。

似挣扎,又似是沉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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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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