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云简简单洗漱一番,拿起书桌前的一本相册,又抬头看了看时钟上的时间,不急不慢的翻了起来。
那是他和母亲的合照。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云简笑的时候会露出他的两颗小虎牙,嘴角有着浅浅的酒窝,眼睛很亮。但是路祁煜从没见过。
学校总有一股令人讨厌又令人兴奋的味道,混着泥土上新生的花草的芬香,青春的底牌便无意间展现出来。
第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年轻女人,有着一头浅棕色秀发,温润尔雅,举手投足间显得优雅。
课上到一半,她指了指电视上的选择题,挑人提问。
“云简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没人应答。
“云简同学,人呢?”
语文老师手撑在桌子上,准备再问一句,“云简同……”
云简猛的起身,“到。”
这一反应,不仅林栀捂着嘴笑了起来,全班都哄堂大笑。
“云简,你这反射弧都拐到外太空了吧。”
云简一顿,“不好意思。”
语文老师用教案拍了拍桌子,“回答这道选择题。”
云简看了一眼屏幕,“选C。”
语文老师一笑,“回答正确,请坐。”
下课铃伴随着年轻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
林栀拍了拍方晨时的肩膀,说道:“怎么感觉云简同学,有反差萌呢。”
“滚,就你话多。”方晨时转头,反问,“我怎么感觉你也有反差萌呢。”
林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吗?”
“有个屁。”
“……”
无论是身处何时何地的人,总会对新人和新事产生许多的好奇。
云简好像被一屋子人盯上了。
少年长的帅气,却不会看腻,有着独特的韵味,如果云简是一朵桔梗花,那么应该会有很多人为此驻留,只为欣赏一个枯萎的花朵。不艳,不香,是苦的。
他最近一个人回家,路上总会有同班同学来搭话,惹的他最近回家的时间变得有些迟。
虽然云简都拒绝了顺路一起回家的请求,但是把自己也搞的非常累,社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累了?
云简只想待在房间里。
这次他和以前一样,落日余晖,背着黑色的书包,一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出学校,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放着轻音乐。
落日和地平线相接,如色彩沾染上白纸,给它以艺术的名义,大胆绽放。
所以落日太闪耀,惹的云简差点睁不开眼。
他躲在一棵树下,望着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摘下一边耳机,放空思想。
二十五岁,他一直待在路祁煜的身边,都快忘了正常生活方式是什么。
反正不是像傻子一样在大马路上乱晃。
路祁煜脚步一停,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向前走了两步,“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云简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心里升起一股害怕。他几乎是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敛起眼眸,低着头,和以前向路祁煜示弱的模样一样,“记得。”
路祁煜沉默几秒,“好的。”
两人就面对着,相顾无言,路祁煜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会不会讨厌我?
路祁煜摇头,怎么可能会讨厌我。
明明都没见过几面。
看着天边的太阳就快跑没影了,路祁煜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两颗葡萄味的硬糖,递给云简,“给。”
云简没接。
路祁煜皱眉,“你……”
云简接了。
他以为路祁煜要骂他了。
他不喜欢路祁煜骂他。
但是出乎意料,也是在意料之中,路祁煜什么都没做,和云简一样站着,那副始终看不透的模样好像有了一丝裂缝,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觉得云简有些过于客套,惹人伤心。
但他又觉得云简好像有点怕他,所以又没由来的问,“云简,你怕我?”
云简机械般的摇头,觉得路祁煜要生气了,轻声道,“不怕的。”
太阳已经落下了,此时的天空是灰色的,灰的阴沉,云简要等路祁煜先走,自己再离开。
这是刻在身心里的条件反射,虽然会磨灭,但结果总是离现在遥远的。
路祁煜果然先提步离开了。
云简呼出一口气,耳机里的音乐早在见到路祁煜的时候被切断了。脑子是空的,动作也像机器人一样,云简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以前被关在路祁煜家里的时候。
“听我讲话的时候不许听歌。”
“你又不听话了,云简。”
“你要是能听话点,我就不至于这么对你了。”
可是云简从不听话,所以他虽然被摧残洗脑的差不多了,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褪去残败的冬天,迎来崭新的春色。
只为了离路祁煜远点。
路祁煜心里升起一股苦涩。
不是很让人舒心的早晨,主任在门口抓迟到的学生。
那阵仗,跟接亲似的,可是接的都是堆黄毛地痞。
云简不小心睡过头了,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主任抓人,他心里一梗,完了。
胡军一眼看到他,咳了咳嗓子,“云简,怎么又迟到?滚过来!”
云简闭上眼睛,认命的站在校门口。
胡军是南中主任,地位很大,许多老师说话都要看这位更年期男人脸色,虽然不满,但谁让胡军跟着学校的时间长啊,又能干,简直就是校长的左膀右臂,千里眼,顺风耳。
南中有个关于胡军的故事,说这位男老师以前为了追一条在学校里撒尿的小狗,把新富街养狗的街坊邻居的套狗绳都借了遍。
好笑就算了,还特么是真的。
云简感受着太阳的灼热感,旁边的黄毛小子瞅了他一眼,“哥们,你就是云简?”
云简点点头。
“我靠,牛逼!”
“???”
对了,南中还有关于云简的八卦。
高二的时候,云简为了守护一个女生,把女生周围图谋不轨的男生都打跑了,女生终于被感动,转过头来说答应云简的追求。
云简一懵,“什么?不,哥们,谁说要追求你了?”
那天之后,南中所有人都知道云简是个见义勇为的地痞,也是个叫娇俏小女生“哥们”的英勇男人。
那个女生叫简晴晴,南中第一女神。
林栀想到这里的时候依然憋不住笑,眼神一直往云简身上看,看的人发毛。
“有事?”云简正眼看他。
“那件事,是真的吗?”
“……”
方晨时连作业都不补了,也看向刚从校门口解放的云简,“是真的吗?”
云简抿了抿嘴唇,“哪件事?”
林栀装作吃惊般的张大嘴,“嚯!”
一直埋头苦学的学习委员此刻也抬起头来,对着云简说,“渣男。”
“……”
真不记得了,他把高中发生的事差不多都要忘完了。
林栀啧了一声,“就是那个简晴晴的事。”
云简果然认真思考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个人,等回忆结束,他脸色铁青。
还真特么有这件事。
被正主证实,可比八卦传闻的意义不一样,够人笑一辈子了。
云简一直感觉有东西硌着自己的皮肤,他低下头,把校服衬衫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两颗硬糖,是路祁煜给的。
云简神色淡了淡,对着林栀道,“吃不吃?”
林栀一愣,拿了一颗,大笑着说,“我们云哥怎么可能是渣男啊?那明明是暖男好吗?”
学委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作为警告。
高二四班是实验班,比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学习要更为繁重一些,路祁煜发着呆,望向窗外,对面依旧是教学楼,他隐约能看到对面高二的学生学习的模样。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祁煜微不可查的烦躁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非常讨厌肢体接触。
那人笑了笑,“祁煜,在想什么?”
是官琛。
路祁煜扯了扯嘴角,“在想,他会不会吃我的糖。”
官琛一怔,“……谁?”
路祁煜没接话,自顾自的说,“可能把我的糖都送给别人了。”
与此同时,高三一班,云简最终没把剩下的一颗糖再送给别人,他揣在手心里,迟疑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拿出来。
他撕开了糖纸,将小巧可爱的糖果吃进嘴里。
确实是葡萄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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