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发言权

快餐店内稍作安静,通风管道嗡嗡,饮料机内的冰块空咙一声。

“有人信吗?”姜苓抬头看了一圈,“我看谁敢信。”

“至少我这边可是自始至终保持同一套说辞和态度的。”小弗说。

“你入境的时候没在飞机上填入境表吗?就按照那玩意复述一遍给我听。”姜苓双手放在键盘上的样子像是聋子准备弹钢琴,抱有侥幸。

“我印象里该文件内容是需要即时更新的,我现场告知各位的就是我的最新信息,证据就是我本人现在出现在森湖市而非我的入境城市景点或私人咖啡店不是吗?”小弗举起纸杯,“托各位的福,此等流水线产品还是第一次被我细细品味,产品开发师真该给贵局寄送锦旗。”

姜苓的表情像是在回忆刑法里哪条现在能拿出来用。

“总之。”成香五打断了这段没完了的纠葛,“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小姜。”韩凌风开口。

“总之,事情是这样的。”姜苓叹了口气,切换电脑屏幕页面。

枪支管控地区出现枪击案可是大事,更别提现场还出现了狙击枪痕迹,本地派出所的民警上门,看了眼秦子西那没剩多少的脑袋和脑袋的大面积散播版本,衬上那陈年老臭,当场就吐了三个,剩下的两个里一个跑出去吐一个给调度打电话。

市公安局接到通告遂转接刑警大队,刑警大队说在忙遂转接局长,局长一看这不是正好嘛,事件就被移交到了外来办案组头上。她们从市区河畔接到消息,留了些人在原地带着警犬继续搜索,队长本人带着几人赶到现场后,嫌疑人当然已经跑完了。她们问了现场探头探脑的保安才知道死者身份,也顺带将其与手里的案子牵上了嫌疑线。

调查进度和内容姜苓拒绝透露,不过以上内容也有小弗补充的部分。

做枪痕比对时韩凌风察觉楼道拐角有人靠近,实行抓捕后发现是个洋人,还不等她们问几个问题,这人就东一句“不如考虑一下向下兼容嫌疑犯特征好让那大脑缺失者死得其所”西一句“与其看弹道和子弹型号不如摸索一下那死者的动机能不能对上号”之类只有她自己本人说得开心的话。

这些话当然没被当作证言或口供记录下来,姜苓压着耐心问这人要身份证明和入境信息,这人居然当然是没给,给了她们就不用陪这外国人坐快餐店里影响人家做生意了。枪痕对比还没做完,现场采样才进行到一半,周围居民口供也根本没开始录,更别提监控,那小区里头本就没几个监控,偏偏有用的几个记录还莫名其妙没存上云端。

“辛苦了。”韩凌风说。

“…所以你为什么要靠近她们?”成香五问小弗,这人说好了只是去“打听风声”的。

“律师小姐,作为委托人我对你听完现场回顾后第一个发问的对象选择非常失望。”小弗不满地说。

“好吧。”成香五不为所动,“所以你为什么要靠近她们。”

要是没这回事她就也不用坐在一圈天敌的中间了。

“…什么叫靠近啊我们是什么带病毒的野生动物吗?”姜苓质疑道。

“哈哈哈!”林澈安笑了,“我猜成女士的意思是这位小弗女士的行为超出了她们的预计范围吧,这确实很令人意外。”

“…啧。”小弗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开口,“因为这群没带狗的执法者再继续这么查下去就要顺着味道查到另一位准受害人身上去了。”

意思是她认为这群人可能会顺着现场痕迹查到成香五身上,准受害人愣了下,看向韩凌风,却也与她对上了视线。

“另一位,是指谁?”韩凌风紧追着问,“律师你身上的伤口很新鲜啊,方便透露一下情况吗?”

“我不知道,不方便。”成香五拒绝回答了两个问题,“你们非得逮着她就是因为她没证件吗?”

“这是其次,她最可疑的行为是尝试探听刑警办案期间的谈话,你要辩护的话最好先让她开口解释这一行动的目的。”韩凌风建议道。

“她解释了不是?你们自己不听。”成香五摊手,“而且你们真觉得她是嫌疑人现在早给她带手铐了,既然觉得不是这样,不如就当她是个唱戏的骂两句打发了呗?”

“…你的脑袋里就只能找到这一个形容词吗?”小弗非常不满地放下了纸杯,“叫我伟大而神秘的报幕者或永垂不朽的守密人!”

“嗯好行。”成香五点头。

“你在教刑警办案?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律师的本职,不如说在你从没进行过任何免责声明,你的身份可信度暂且不谈,你的辩护毫无说服力。”韩凌风显然对这番回应不满意,她长眉凝起,一句话带四个你。

“这样吗。”你的对象成香五不为所动,她本来就不是律师,“好吧。”

笑出声的有两人,但吸引注意力的不是小弗,几人已经习惯她态度差了。

“咳,抱歉。”林澈安扶了扶眼镜,“这也是我第一次观摩这种现场,没想到还挺精彩的。”

“…林医生,作为心理问题支援人员,我不推荐你在非官方场合出席,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人身安全问题。”姜苓皱着眉回头说,她的脖子看上去要断了。

“诶呀这方面后面再说吧,先别管我了,你们继续。”林澈安摆了摆手。

闻言姜苓只能暂且掰回自己的脖子,正巧与谢无常对上视线,见对方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她感到疑惑。

“看来你对自己委托人的清白很有自信,她不愿意讲那不如你来说?”韩凌风推荐道。

“要怎么说?”成香五疑惑,“她和你们搭话应该是职业习惯吧,她以前就是站在警察旁边提供建议的。”

“专业。”小弗补充,“专业建议。”

“在国籍不明的情况下我就依五官将你分进高加索人种居多的区域里好了,若你是该地区警务流程参与者那么我可以这样想吗?”韩凌风盯着小弗问,“你作为外国人来到本就没什么景点的森湖市,还往居民楼里跑,目的是调查与自己曾经经历案件有关的相关情况,并以加快调查流程的出发点纠正我们的工作方式。”

小弗面无表情。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韩凌风轻轻向前俯身,“你所说的,另一个受害人是——”

“五官,人种。”小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冷笑了一声,“你敢拿那种人类自己随便找的低贱借口来安放我?”

“…什么?”韩凌风疑惑。

“我的每一滴血都没法融入这地球上任何一条被你们这群人类称作‘母亲’的流域中,我的每一份思想都将破坏你们人类那脆弱又自以为是的平衡,我肮脏的天赋即不源自上天也不源自血亲,你想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早已坍塌的废墟——”小弗双手摊开朝天举起,双眼紧盯韩凌风却又面无表情,“五官?人种?”

谢无常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又带上了。

“总之,就是这样。”成香五点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你们律师都能全自动听懂委托人在说什么的?”姜苓问。

“反正她说了。”成香五说。

韩凌风皱眉后靠,从口袋里摸出盒薄荷糖,倒了两颗出来塞嘴里嚼碎了。

“总而言之,既然你也说了本职之类的安慰用词,那我也提醒一下你的本职,也就是解决案件,而不是被自己的兴趣爱好钓着走。”小弗坐下,靠后,晃了晃纸杯,侧头,“律师小姐,本委托人需要新的热红茶。”

“你还想在这待多久?”成香五没打算动,“赶紧结束赶紧回去了。”

“等等!”谢无常站了起来,她嗓音带气,很虚,“等一下,先别走。”

“小谢?”韩凌风皱眉转头,语气温和了些,“你之前见过她们?”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小弗侧头向成香五,“以后不如把我的话都手抄下来吧,我至少可以实时提供三种语言的无误差翻译。”

成香五没话说。

“…我们确实见过,也聊过。”谢无常走到韩凌风身边面对二人,但没敢坐下,“我认为她确实与我们目前调查的案件的凶手无关,但同时她们了解很多东西,比初来乍到的我们还要多。”

或许是因为她站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她,的墨镜。

“这就是你提前抵达目的地找到的线索。”韩凌风点头,“下次我希望你提前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与我们共享,而不是只在自认为需要的情况下站出来说等等。”

“…抱歉队长。”谢无常抿了抿嘴。

“不,你获得的信息很有用,辛苦了。”韩凌风说着看向了成香五,稍微笑了笑,“至少现在这位律师确实可以被看作是知情人士了。不如直接称呼你为成女士吧,律师一职我可以不做追究。”

“现在没办法赶紧走喽。”小弗笑着说,“不去为我带来一杯热红茶吗?”

成香五想叹气,她早知道这执法者就是这样高粘性的存在,被围着的时候她侧腹的伤口都在痒。

“她之前都没说?”她问小弗。

“没有哦。”小弗神秘兮兮地凑到耳边说。

“哇当着警察的面交头接耳啊你们两个。”姜苓明显不赞同,但看韩凌风没什么反应,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嗯。”成香五理解了,她看向抿着嘴的墨镜人,“把我们之前和你说的案件信息告诉你的同事。”

“…我现在说。”谢无常叹了口气,重新回姜苓对面坐下了。

随后,她对着笔记本电脑背盖和姜苓不赞同的眼神叙述了案情。按照合作精神,她至少没说出高尔森的目前所在位置以及与二人的合作内容。

“但今天发生的这部分我确实不清楚。”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成香五,“而且就目前而言,她们两个的个人身份对我来说也是不明的。”

韩凌风听完后眉毛扬起笑了,姜苓低头盯着屏幕,表情皱到拧不出水来。

而林澈安则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动,只是皱了皱眉。

“那位最后的幸存者我有见过,之前我被叫去给那孩子做过心理辅导,我本就不是这方面专业的,那孩子一看带着我进去的人穿着警服,没说三句话就要呛我一句。”她叹了口气。

“这事你之前可没说过啊。”姜苓又折过脖子。

“现在也不能说哦。”林澈安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了些,“以后也不行,心理从业者可不能做这种事。”

“不过这也是你被安排进办案组的原因。”韩凌风从上方看去说,“目前而言这位高尔森同学现在已经去世且与刑事案件有关,在这一基础上你也不愿意将内容告诉我吗?”

“…韩队长,我拒绝。”林澈安微笑着说,“一定需要我这样做对话请参考法律规定,或让那位同学的直系亲属来找我吧。”

显然对她而言,心理学家延伸出的各种职业道德相当重要,且需要被重视。

“那么你们调查的理由是什么?”韩凌风收回视线,“撇去情感原因。”

“观察与验证,显而易见。”小弗说。

“结果呢?”韩凌风问。

“目前不便告知。”小弗说。

“不便的理由是?”韩凌风问。

“目前不便告知。”小弗说。

“有方便告知的内容吗?”韩凌风问。

“方便让我们走了吗?”小弗问。

“你们想去派出所聊?”韩凌风问。

“扣押的理由是?”小弗问。

“暂时拘留而已。”韩凌风说,“问完问题就可以走。”

“听到了吧。”小弗看向成香五,“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走啊,别用粘性这种相互吸引的形容词了,这家伙在享受这个过程。”

成香五听到了。

“弗女士,或许贵国的执法者令您对这个群体产生了不满,而现在您将这种不满转接到了我们头上,我无法改变您的态度,但二位可以尝试相信我们的能力。”谢无常开口劝说。

“不我猜她的态度并不冲着那部分。”林澈安皱眉说,“不如说谢警官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两位会对你们产生威胁?”

“小谢,你们之前都聊了什么?”姜苓问。

“就是案情。”谢无常紧张地说,“与案件相关的内容啦,她们知道的比我多。”

韩凌风没说话,等着二人开口,或拒绝开口。

“聊完了?”成香五等现场的人都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后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回韩凌风身上,“听完了新的东西现在有什么新的头绪了吗?”

“…你居然问我。”韩凌风用食指指节侧茧蹭了蹭下巴,“那么我就直说了,确实,这是重要的信息,足以证明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和怀疑方向是错误的。不如说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感谢你们,结案之后你们需要热心市民奖章的话可以来我局申请。”

“…我不会批准的。”姜苓嘴角抽了抽。

“新的。”成香五强调,她真的不在乎这群人的态度或立场。

“成女士对案件真没耐心。”韩凌风不赞同地皱眉,“那么,好吧,小姜。”

“队长。”姜苓应声。

“街道监控调取进度如何?”韩凌风问。

“消息回了,但我简单拉了两遍进度后没找到和我们之前侧写的对得上的。”姜苓皱着眉滑动电脑屏幕,“小路就不知道了,那没监控,得去问。”

“可那么多人,总不能凭空出现又消失了。”谢无常顿了顿,又说,“好吧也不是不可能,但还藏在民居里的可能性更大。”

“…怎么就不是不可能了?”姜苓疑惑,“我们不是也找那几栋楼的人和保安问了,完整度不谈,要真有持枪歹徒藏进那些民居里那动静不会小,反应的话林医生不也证实过没有异常情况吗。”

“辛苦了。”韩凌风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嫌疑人本就是该小区的居民。”

闻言,小弗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我们确实没有地毯式搜索吧。”姜苓支起了脖子,“但说真的,我不认为秦子西的命值得那种大动作,结合门口保安的口供,在我看来他自杀的可能性甚至更高。”

“狙击点单元没有人住,应该是歹徒开锁入室的,这里可以用于盘踞隐藏的空宅不少,但这么多人出入肯定会被附近业主怀疑的。”谢无常分析道。

“作为队长,你对这一现象的感受如何?”小弗问。

“我们鼓励自由发言。”韩凌风说,“你们的说法都很有说服力,但分析得太分散了。原先我也认为秦子西案与森湖二中不相干,但更新后的案情说明了该城市内的同源乱象。”

森湖市是个小地方,发生的大事不多,但究其源头,总能找到一块去。

“我们在三号楼附近发现了带泥脚印,看植物碎屑源自隔壁楼四号楼下草地,看下陷程度那是一个从至少三楼以上跳下来的人。但那不属于嫌疑人,而是受害人。”韩凌风说,“同时,我们听四号楼住户说案发时间内有火警铃,但响了不足半分钟就被掐断了,这两者之间有关联性。”

像是在演习刑侦剧标准剧情流程一样,韩凌风从夹克内衬口袋里翻出一个透明证物袋,塑料如层朦胧的灰一般漂浮在一枚黄铜色钥匙上,顶端还扣着个多功能刀钥匙扣。

“林医生,还记得那个在五号楼走道上乱晃找不到自己家钥匙的人吗?”韩凌风问。

“我记得他,他的焦急不假,但我们问过他,他没有表现出特定方向的情绪反应。”林澈安说着顿了顿,“韩队长你是想说——”

“对,这是在五号楼天台,被毁坏的天台门之后找到的。同理,毁门者是受害人。”韩凌风说,“这仅是相似证物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个,被踩断脚的眼镜,散出几根烟的烟盒,手机,拖鞋,数不胜数。”

听到火警时,冲出门前该带上什么?

“所以结论是,看数量,当时四号楼和五号楼几乎有半数居民冲出了家门从逃生通道离开居民楼,目的是追捕你们口中的另一受害人,随后各回各家。”韩凌风靠后,嘴角勾起笑了,“所以我推测嫌疑人是那些居民本身。”

“…需要解释的部分也太多了。”姜苓叹着气说,开始打字。

“那不重要。”小弗也笑了,“韩凌风小姐,你的推测半数正确。”

“错误的半数是?”韩凌风问。

“嫌疑人。”小弗强调,“无论在哪个国家的道德与律法里,非主观过失行为都能得到极大的谅解,究其核心是其行为不带有主体性。也就是说那些居民并非嫌疑人,就像你所期盼的那样,该群众的行为也是不带有主观意愿的,哪怕最后目标是杀人。”

“我期盼的?”韩凌风略微挑起一边眉毛。

“自然如此,同时,正如你更期盼的那样,那火警才是唤醒群众的警钟,切断警钟的自然便是真凶。”小弗伸出的一只手指,“凶手之一,也就是狙击手在案发时就位于四号楼内,且身披斗篷。”

“你目击了。”韩凌风笃定地说。

“这是我给出的专业建议,以及证词。”小弗说。

“…关联性后面做完现场调查了再补。”韩凌风侧头,“小谢你去和现场的同事一起封查四号楼,小心行事。”

“是,队长!”谢无常身子一板,最后看了眼二人就跑走了。

按照老规矩,一个人离开后剩下的人就该开始讨论她了。

“小谢还是个年轻人,之前劳烦你们关照她了。”韩凌风用了老一套说辞作开头,“她先找上你们的?”

“这方面你就不必想更多了,用的是与你一样的借口,所谓坐同一辆车到站。”小弗说,“调查的结果和找到的东西能与我们直接共享就再好不过了,免得那位谢无常小姐还要端着自己的脸和两边说话。”

闻言,韩凌风歪了歪脑袋。

“她倒是信任你们。”姜苓冷笑一声。

“与她本人态度一致,相信我们的能力罢了。”小弗说。

“自然如此,刑警,尤其是前线人员必须学会变通,小谢迟早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刑警。”韩凌风又操着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的老台词说话,“二位若是连身份都不愿意透露,那至少说明一下以后的调查目的吧,总有能互帮互助的地方。”

“等等队长。”姜苓整个人侧过来面对三人谈话桌,脸色像看见仿生机械鼠的猫,“你确定我们要和这俩人交流线索?程序这方面不谈,这俩人给出的线索根本没办法验证真伪,而且不说身份我们也没办法辨认她们的立场。”

说完她顿了顿,看向成香五,“成女士,小谢说了你是本地人,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

“你又准备和执法者合作了,职业病?”成香五问小弗。

“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姜苓晃动手心。

“你问我问题了?”成香五疑惑,“我确实清楚。”

姜苓叹了口气,看向韩凌风,“看见了吗这人态度也就这样了。”

“毕竟这是个好用的挡箭牌不是吗?”小弗说着看向韩凌风,“而且这位,动机无论内外都保质期长得令人安心又怀疑其成分的健康程度呢。”

“辛苦了,小姜。”韩凌风露出了勉强能算是亲切的笑容。

“…好吧。”姜苓叹了口气,转过身双手回归键盘,“关联性这边我只能尽可能写哦,到时候报告被人说牵强可别怪我。”

看着韩凌风,成香五觉得这人看着还挺健康的,作为入侵物种的威胁程度虽然比不上小弗但也会对环境有至少高浓度消毒水程度的干扰。

“瞧你这话说的。”小弗有些得意地笑了。

“这又关你什么事了外国人?”姜苓疑惑,“你真准备名字就留个‘小弗’啊,太敷衍了吧这也。”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谁叫我们都是命运的囚徒?”小弗摊手。

“…算了。”姜苓放弃了。

“我看你也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律师。”成香五说。

“如果你真的持有相关专业知识那我可是很乐意聘用你的,毕竟画地为牢这方面可是我的短板。”小弗说着,理所当然地笑着说道,“不过无论如何,记得你一开始答应我的话,你总得待在我身边吧。”

成香五没话好说了,她看向对面那肩宽到有点挡视线的人。

“我没有你们说的那种目的。”她说,“我家在这,出了事我就顺便来看看,帮帮忙。”

“这是能顺便看看的事情吗?你哪里来的消息渠道啊!”姜苓疑惑。

“律师,消息灵通很正常。”成香五勉强解释了一下。

“说真的你也差不多该放弃那个职业了,我没见过话这么少的律师,这可是群把说话机会当金子抢的人。”姜苓建议。

成香五想了想,还真是,术业还得有专攻。

“我的话倒是与你抱有相同的目的,斩草除根,病从根治,日月依旧,苦劳不休。”小弗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哇这外国人在编中文诗。”姜苓咂舌,“这我不会记的。”

“可惜。”小弗说。

“那么现在来说说看吧。”韩凌风问道,“那位从逃生通道爬上三号楼天台毁坏铁链锁,从天台边缘跳跃致四号楼,可能遭受枪击,毁坏四号楼天台铁链锁从逃生通道下行,并从四层楼高度落地并逃离包围圈的受害人,是哪位?”

说着,她像个律师一样从内衬口袋里摸出了新的证物袋,一枚带血的弹头。

“没想到流程这方面你是福尔摩斯派的呢,在这方面我确实认同他的做法。”小弗说。

“等一下,福尔摩斯是个虚拟人物哦。”姜苓说,“不过这位受害人听着也差不多了。”

“…我当然知道!”小弗不满地说。

“是我。”成香五看着那弹头说,事到如今这部分也瞒不下去了,不过想来受害人至少不需要担心毁坏公共设施的赔偿问题。

“哇出现了!”姜苓感慨。

“你对死者与自己遭袭的理由有头绪吗?”韩凌风没太意外。

“他自己刚准备说就被杀了。”成香五说。

“…他会和你说?为什么?”姜苓质疑,“我猜你威胁他了。”

“对。”成香五说。

“我的意思是解释,请。”姜苓说。

“十三年前我家起火我爸妈被烧死,他被抓,上午他出狱,我找他讨说法,他下跪和我说他是顶罪的。”成香五说,“刚爬过来想求我就死了,狙击。”

姜苓一顿,回头看了眼林澈安,对方皱着眉没说话。

“你像个被硬拉过来说情报的NPC。”姜苓评价道。

“确实。”成香五看了眼小弗,“如果你们愿意信她说的那我就也不用来。”

“这种情况下,陈述者表现也是可以品味的一部分,不过你这一点我也挺喜欢的。”小弗说。

“凶手这边你自己有猜测吗?”韩凌风问。

“和你们一样。”成香五想了想那些话怎么说的来着,“扫黑除恶的目标,对,保护伞。”

“天,我们差点误抓勇敢市民。”姜苓冷笑。

“那些人有枪。”成香五说。

“还有特殊技术。”小弗补充。

“这部分能展开说说吗?”韩凌风问。

“我们也只看到了结果,作为专家我可不能给出不专业的建议。”小弗保持了神秘,“我会追查,不过我不建议各位执法者插手这部分,本人骂多了也是会累的。”

“不见得。”成香五说。

“小姜。”韩凌风说,“给清水河那边的同事说不用接着查现场了,让她们带着焦糖来这里。”

“是。”姜苓抬起手机。

“辛苦了。”韩凌风点头,视线转回,“感谢二位的配合,今天出了意外情况耽搁了,针对森湖二中现场的考察会放在明天上午,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来,到时候找小谢。”

“那块现在怎么样了?”成香五问。

“留了点味道,洗不掉。”韩凌风摇了摇头,“高中部的学生都准备转学籍了,高中部那栋楼在我们调查完之后就会开始拆迁,再建时间不定。”

这倒令成香五感到意外,森湖市难得有这么大动静。

“…确实难得。”小弗若有所思,“对公立学校而言,这一举动可谓伤筋动骨。”

“可不是,不过这里的家长闹市可比我们那温柔多了,至少不会头上挂着牌子拦红绿灯。”姜苓放下了手机,“队长,安排好了。”

“辛苦了。”韩凌风点头,“那么今天就聊到这吧,有事沟通。”

说着她站起身,身上夹克簌地带起阵风,携着大步走向门外。

“你们翻过那秦子西的私人物品,有看到什么吗?”成香五的话落在她推门前。

“先说好那些东西已经充公了。”姜苓抱着电脑跟上,林澈安也起身,路过成香五时抿着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张七位数支票,头抬是白云天,编号是新的,备忘录是‘工伤补偿’。”韩凌风转过头说,“秦子西曾经是本地北部矿区的合约制工人,对象是白白有限公司。”

上午,成香五跟踪过程中没看到对方有接应人,那么此支票的获取地点仅可能是在监狱区范围内。

“我明白了。”成香五点头,站起身,“走吧,带上垃圾。”

告别警察,无证司机再次上路。

“所以那些猫还懂得团伙作案,好吧。”小弗一边开车一边说,“那么现在让我来问一下当事人,你认为自己是猫咪受害者之一吗?”

“我不知道。”成香五说。

十三年前,作为本地人的杜轲双亲拒绝接手成香五这一未成年人,而成崧作为外地人,森湖市警方与社区工作者难以找到可以联系的对象。现在看来杜轲双亲确实可能经历过类似事件,她们的居住地在森湖市北部,离山区近,靠鱼虾养殖为生。

“间接受害也算,在责任这方面我的判断可是很狭隘的。”小弗说。

“那我还是不知道。”成香五说,那几年里冬日放学时,小区里的路黑得看不清,那黑猫偶尔会窜出来用白脚告诉她前面的路可不可以走,也算是帮了她点忙。

这样想起来,那猫的寿命确实是太长了,老而不死的定律放在猫上不知道做不做数。

“那队长的调查动机是什么?”成香五问,“一开始秦子西案和二中的事牵不上关系。”

“她喜欢办案,尤其是奇案,不过无论如何执法者就是执法者。”小弗说着笑了,“你们这警督和警司的位置与我常逛案发现场的那些是相反的,但无论如何,警监去现场的话就没人放得开手脚了。”

“…这样。”成香五想起那莫名其妙的笑容。

“不过我能从她那听到的不多,该说是享受当下呢还是刻意如此?”小弗略有不满,“总之她头骨内发来的信号不太好,数量也少。”

“谢无常和她说了你的事。”成香五说。

“…那倒不是,谢无常小姐尚且认为我是那心理学家的同行。”小弗沉默了会说,“可能是她确实不太喜欢那种对话方式吧,真是可惜。”

“你又不会改,可惜什么。”成香五问。

“可惜保质期缩短了。”小弗笑了,“你下午收获如何?”

“收获点消息,那市长也算是我熟人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承不承认。”成香五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是在攀关系,但没办法,“明天和谢无常谈谈,得尽快见到她。”

得尽快解决私事,她还有工作。

手机振动短促,成香五摸出手机,是周弥发来的消息。

“我又看到那个人进出小区了!这次她看上去心情差到能模拟黑洞诶。”

一天上门两次,成香五实在想不出能有谁这么执着于找她说话。

“说不定是你熟人呢。”小弗提议。

“我哪认识这种人。”成香五皱眉回复,“好的,我知道了,小心。”

周弥回了个大小眼老鼠表情。

二人抵达市区。

“燕子姐说想看看你。”成香五回头对不打算下车的小弗说,“来坐会吗?”

“这就不必了。”小弗没有兴趣,撑着脑袋摆了摆手说,“也请速去速回吧。”

成香五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酒吧。

日落时分将至,斜阳打在老板办公室的门前挂上的营业牌,偶尔被人牵着晃动。这个点还没到喝酒或喝咖啡的时候,但这里也提供空气炸锅出品的小吃和冷点。

门开后,下午还处于休眠状态的空间此时有了苏醒的征兆,花型吊顶灯罩投下暖光,背景音乐足以遮掩些许不想被外露的谈话声。

本在吧台桌边沉迷掌机的高尔森在注意到门边有人朝自己靠近后抬起了头,发现是成香五时脸上一喜,随即又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

屏幕上,像素闯关游戏里那简陋的小人撞上刺死掉了。

“小五回来了。”周燕站在吧台里回头,手上还擦着玻璃杯,“你那外国朋友怎么样了?”

“又和警察玩一起去了。”成香五说着,“我明天上午有点事,能接着把森森放这不。”

“我这白天倒也不关门。”周燕看了看高尔森,一个高中生。

“谢谢燕子姐!”高尔森跳下丝绒小凳,把关了机的掌机放在大理石台面上走向成香五,“我明天上午有个想去的地方,我想自己去看看。”

看着对方的脸,成香五发现藏不住表情的人都喜欢用抿嘴掩盖紧张。

“可以。”她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周燕,“我们走了燕子姐,今天下午麻烦你了。”

“麻烦燕子姐了!”高尔森也挥手道别,“改天我再来看你!”

周燕笑着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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