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我操,你他妈没长眼睛吗?不看路啊?!”

一声粗暴的谩骂将我惊醒。额头从压麻的手臂上抬起时,视线还是一片涣散。循声望去,光影模糊中,只见两个人影僵持着。

其中一个深深埋着头,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嘴里不住地挤出“对不起…对不起…”。

另一个显然怒气更盛,冷不丁伸手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被推的那位猛地一个趔趄,“咚”地一声撞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推人的家伙却丝毫没有停歇,唾沫横飞地咆哮:“不长眼啊?他妈撞到老子了!道歉有个屁用啊!”

挨骂的男孩抬起手臂,胡乱蹭过脸颊——那动作分明是在抹泪,嘴里却还机械地咕哝着道歉的话。

看他这副模样,推人者像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不耐,猛地一甩手,走了。

脚步声靠近时,我的视线已然清晰。抬眼正对上陆权那张余怒未消的脸。

我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他像被点着的炮仗,脸上瞬间腾起嫌恶:“操!就那傻逼,他妈走路不长眼,闷头撞过来,还狠狠踩了我一脚!”他愤愤地抬脚示意,“老子的新鞋!没让他赔都算仁慈了,刚说两句就哭丧着脸,跟他妈死了娘似的!”

我站起身,手搭上他汗湿的肩头,用力按了按:“行了行了,消消气。”顺势转移话题,“特地跑来找我,什么事?”

他胸膛起伏了几下,火气似乎被压下一点:“哦,去千客怀家。他弄了台新游戏机。”

“成。”我点头应下,随即揽过他肩膀就往教室外推,“走!小卖部哥请!冰镇饮料管够。这天儿燥得要命,你再气鼓鼓的,真把自己热出个好歹,哥可懒得给你收尸。”

“靠!咒谁呢你!”他梗着脖子,肩膀一抖作势要撞我。

“啧,给你降火看不出来啊?”我笑着闪开半步,“走啦!”

那点火星子终于熄了。我们俩没再闹腾,勾肩搭背地朝着小卖部晃悠过去。

在小卖部扫荡了几瓶冰镇饮料和一堆零食,虽然离放学还有段时间,但翻墙越岭对我们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的“放学路径”了。

拎着鼓囊囊的塑料袋,熟门熟路地摸到学校最南头——那段的围墙年久失修,几处豁口简直像为我们量身定做。三下五除二翻过去,动作麻利得像排练过无数遍。

到了千客怀家,他和白寂林正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杀得难解难分。

陆权屁股还没坐稳,那股憋了一路的邪火又拱了上来,把饮料罐往桌上一顿:“操!又想起来就气!那孙子走路不长眼,撞完人还踩我新鞋!妈的,晦气!”

千客怀和白寂林也停下操作,跟着附和了几句“傻逼”、“不长眼”之类的国骂,算是给他顺毛。我俩顾不上多说,赶紧抄起手柄加入战局。

厮杀到晚饭点,一通外卖电话拯救了饥肠辘辘的我们。正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我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跳着“老妈”两个字。

“喂,妈?”我嘴里还含着饭,声音有点含糊。

“在哪儿呢?回来吃饭不?”老妈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正跟朋友外面吃呢,不用等我啦。”我咽下饭菜,赶紧补了一句,“哦对了妈,今晚……我就住朋友家了,不回去了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一声轻叹:“行吧,你自己有点数,别玩太疯了,早点休息。”

“知道啦知道啦,放心!”我满口应承着挂了电话,冲兄弟们挤挤眼,继续投入到晚饭和接下来通宵鏖战的计划中。

那晚,自然就在千客怀家蹭了张床铺。

第二天回笼觉的美梦被闹钟残忍掐断。四个人顶着同款熊猫眼,哈欠连天地滚下床——昨晚的厮杀太过投入,直接熬到了后半夜。意料之中地,我们齐刷刷地迟到了。

骑着车在校门口刚刹住,保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就精准锁定了我们这群“迟到专业户”。

“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来?”保安大叔黑着脸堵在门口。

四个人仿佛提前对过台词,异口同声,语气真诚得能拿奖:“报告!路上帮一位老奶奶过马路,耽误了点时间!”话音刚落,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肚子里憋着笑,脸上还得绷出一副“红领巾标兵”的严肃表情。

可惜演技太浮夸。保安嘴角一撇,眼神写着“编,继续编”,大手一挥:“少来这套!统统给我去政教处!”

于是,早上第二节课的铃声还没响,我们四个“活雷锋”已经排排站在了政教处的冷板凳上。结局毫无悬念:一人一份三千字检讨,深刻反省,放学交。

写检讨?对我们这群老油条来说,简直跟抄作业一样“熟练”。无非就是把“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深刻认识到了迟到的不良影响”这些陈词滥调重新排列组合,再洒点保证的葱花。轻车熟路地打开手机,在网上随手“借鉴”了一篇标准模板。

万万没想到,千客怀那小子也打着同样的算盘。下午交上去没多久,我俩就被叫回了办公室。

政教主任把两份检讨啪地拍在桌上,气乐了:“行啊,助人为乐一起迟到就算了,连检讨书都能抄成双胞胎?真有你们的!”

得了,罪加一等。最后的惩罚是:放学后别急着走,老老实实留下来——打扫卫生!

我和千客怀同属物化地14班,白寂林和陆权则在隔壁的物化生7班。昨天刚逃了学,今天又迟到被罚,我俩下午只好夹起尾巴装老实。

放学后的“大扫除”任务板上钉钉。本想拉白寂林和陆权一起下水,好歹有个伴儿,我们俩来到七班的时候,他俩的座位上已经没影了,我一问才知道这俩家伙铃声一响,溜得比兔子还快,留下我俩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

回到教室,看着教室里人影攒动,我们索性也溜了号——拖什么拖,等人走光了再打扫才清净!抱着这种想法,我俩溜达到篮球场,随便投了几个篮耗时间。

估摸着教室里该空了,我们才晃悠着往回走。推开门,却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嘿,巧了,正是昨天撞了陆权那小子!

“兄弟,还不走?”我随口打了个招呼。

他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哆嗦,停下正在翻动某张课桌的动作,仓皇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头都没敢回一下。那慌张劲儿,活像见了鬼。

千客怀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嗤笑一声:“操,怂成这个逼样?他娘的,刚刚在翻谁桌子?”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狐疑,“不会是在偷东西吧?”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他翻找的动作,心里也咯噔了一下,闪过同样的念头。不过……

“谁知道呢。”我耸耸肩,懒得深究。

这插曲弄得我们也无心多待。抄起扫帚拖把,三下五除二把地面胡乱划拉了一遍,麻溜地关灯锁门走人。

昨天在外头鬼混了一夜,今天打定主意回家装个乖。推开门,饭菜的香气立刻裹了上来——老妈正把刚出锅的菜往桌上端。

“回来啦?快去洗手。”她头也没抬地吩咐。

我把书包甩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乖乖去洗了手。吃完饭回到房间,手机已经震得快从桌上跳下去了。解锁一看,好家伙,千客怀正把下午那档子事在群里添油加醋。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口咬定昨天撞了陆权那家伙“他妈的在教室里偷东西”,仿佛亲眼看见对方把什么东西揣进了口袋。

“也可能是在找自己的东西吧?”我忍不住回了一句,觉得他这指控有点过。

结果那仨家伙聊得正嗨,消息刷得飞起,我那点“异见”顷刻间就被顶得不见了踪影。懒得再争,我就瘫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们胡侃,偶尔插句嘴。

第二天到校,果然,那三个夜猫子还没影儿,估计又熬到后半夜。我独自晃去厕所放水。这破学校厕所设计是真缺德,白天也黑灯瞎火,全靠头顶的声控灯发出微弱的光线。

刚撒完尿准备走,就听见最里面那间隔间——“哗啦!”一声刺耳的冲水声猛地响起!

我下意识地朝那边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操!那隔间的门闩……?是醒目的红色!?此刻我只觉得它红得刺眼!

脑子嗡地一声:红色意味着里面根本没人啊!那这冲水声……是哪儿来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窜头顶,激得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狠狠打了个哆嗦,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我被僵在原地的瞬间,声控灯突然熄灭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挪到了最里面那间隔间的门口。门虚掩着,留下一条幽暗的缝隙。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肋骨都在发麻,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蹦出来。

操!我他妈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出去的手带着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僵硬,指尖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极其缓慢地……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空无一人。

马桶里的水,一片死寂般的平静。水面光滑如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干净得像是从未被搅动过。

“……幻觉?”我喃喃自语,喉咙干得发紧。抬手抹了把额头,全是冰凉的冷汗。

这念头勉强带来一丝安慰,紧绷的神经刚要松懈——

就在我准备转身逃离这鬼地方的前一秒,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马桶边缘的地面。

?啪嗒!?

几乎是同时,头顶那该死的声控灯毫无征兆地亮了!

?瞬间,刺眼的白光淹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所有阴影无所遁形。?

就在那片骤然降临的、近乎惨白的明亮中,我看清了——

在马桶与隔板冰冷的缝隙间,赫然躺着一朵花。

一朵纯白的花。

它开得极其饱满、放肆,每一片花瓣都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生命力,向后舒展弯曲,形成一个优美而孤绝的姿态。那白色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温润细腻,竟泛着玉石般清冷而莹润的光泽。

在这肮脏、冰冷的厕所角落,它美得突兀,美得……令人心头发毛。

鬼使神差地,大脑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指令,我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弯下腰,伸出手,将那朵诡异又美丽的花,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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