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就是这样，胆小、可怂、但倔强。

一次的失败早就习以为常，次次的失败更叫他越挫越勇，于是不服输不认输的周衍在一夜的养精蓄锐后，重新敲起了战鼓，吹响了号角。可被他的号角声召唤而来的兄弟们却似乎对这次会议的地点存在些许不满意，接连找借口离开，最后就只剩下江白一和都安，被周衍一左一右揽着脖子想跑也跑不了。

“我说兄弟，不是不支持你，只是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有点……太臭了。”

彼时三个人正蹲在学校厕所最里面的角落里，周衍拿纸团塞着鼻子。但另两个家伙就没有这么全面的装备了，**裸的暴露在臭烘烘的空气下，都忍不住拿袖口衣领简单地捂住口鼻。

“臭，只是一时的，但是仇，却是永远的。想一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周郁青……”

眼看周衍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都安赶紧伸手打断。“小周，咱长话短说，长话短说。”

“好吧，关于整治周郁青行动，我又想出了一个主意，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江白一有点不想听。“得了吧，上次帮你买烟酒，可花了我不少零花钱，你到现在都没还我呢。”

“又不是不还你，这不等着下个月的零花钱呢吗。”周衍随意几句安抚他，便接着说：“这次的计划是这样的，周五那天开大会，我们有机会提前溜出去……”

周衍正在这兴致冲冲地布局，神情激动得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成功，他无比期待着周郁青无计可施，只能无奈认输，承认自己虚张声势的模样。那场景太过美好，周衍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如痴如醉，这也导致了他根本就没发现身后的人。

都安胆小，江白一轻轻动了动肩膀，示意周衍向后看去。周衍转过身，从三四双运动鞋往上，“凶神恶煞”四个字就这么贴切的描述了出来。

“干嘛？”

三人站起身，为首的那个冲着周衍抬了抬下巴：“有烟吗，借一根。”

“没有。”周衍不想搭理这几个，侧过身就要离开。

可面对这些魑魅魍魉，没那么容易退身。身后的堵住路，逐渐露出了不耐烦的模样。“借一根，又不是不还，明天还你两根。”

“对不起，我们不抽烟，也没有。”

“少来，那天看见你们在小卖店买了烟酒，好家伙，玩得厉害啊。”

江白一略低下了头，都安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相比之下，周衍还算比较冷静的那个，他脑袋高抬，极不怕事的模样，轻嗤一声连带着逼到了那人面前。

“看什么！”

一场战局一触即发，都安都有些发抖了，生怕几个真的动起手来。江白一瞧了瞧敌我人数，暗暗拽了周衍的袖子。正巧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似乎将这场冲突画上了一个简单的逗号。

“今天没带。”周衍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急转：“落在家里了，明天借行吗？”

为首的那人退了几步：“行，这算你欠我的，明天记得还，别叫我亲自去找你要。”

离开了厕所，都安腿软得几乎跪下来，江白一几步上前来问周衍：“你怎么办，真给他们啊。”

那几个是学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和周衍这种小团体不同，他们才是真的抽烟喝酒打架早恋的存在，学校里领导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同学间避之不及的祸害。谁都不想惹上他们，江白一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那天怎么没小心点叫他们盯上了。

“你们不用管，这事儿我来就行。”周衍想了想又说：“别告诉别人。”

只可惜，这件事还是走漏了风声。

大课间的时候有人趴在教室门口喊周衍，周衍出去看到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又左右看看，寻找着叫他的人。

“别找了，我叫你。”周郁青把他拉到一边。

想着自己的计划，周衍仍和周郁青处于未和解的状态，于是他自觉没什么可说的，摸摸鼻子，眼神四处飘散。

周郁青也不委婉，直截了当地问：“你被单浩那伙人欺负了？”

欺负？这词儿真不好听。

“谁说的，我跟他们可没交集。”周衍想着，该是江白一那个大嘴巴还是都安那个胆小鬼。

周郁青叹了口气，“这不是小事儿，你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

“谁和他们混在一起了！”周衍一下子炸了，在这小小的楼梯拐角，他难得的在周郁青面前发脾气。“你觉得自己很优秀，觉得我无可救药？”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周衍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你早就这么看我了，你们所有人都这么看我，我就是不如你，我就是比你差，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周衍气愤地转身便走，周郁青却一把拉住了他。“周衍，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让你误入歧途。”周郁青努力叫自己冷静，尽可能用着平静的语调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和他们原本有着明显的界限，可现在因为那个东西让这条界限模糊了，你要是听了他们的话，就别彻底拉到他们的那个圈子里去了，谁也没法保证单浩他们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第三次。周衍，我知道你和他们的区别，但你不能让这区别消失，一步踏错就会步步出错。”

周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消气许多。“我知道，这事儿我来解决。”

周衍回到教室后，目标极为明确的抓了江白一过来，将他堵到后排的角落里，忽视他刻意讨好的大白牙。

“是不是你告诉周郁青的。”

“苍天可鉴，我可没多嘴。”江白一信誓旦旦地做保，可看着周衍明显认定的眼神，他还是慢慢软了下去。“我只是怕他们欺负你……”

欺负？这是周衍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积攒的怒气忍耐不住，他加重了搂住江白一脖子的手，直到江白一哎呦哎呦的求饶。这是在班里，太闹腾了也会被找老师，周衍只得将他放开，然后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生起了闷气。

“小周，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怕你被他们……”看着周衍瞪过来的眼神，江白一赶紧将后面的词咽下去。“不过我没直接告诉周郁青，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就是去找林卓，叫几个人来。要是动手的话也不至于太吃亏，谁知道找林卓的时候周郁青就在旁边，他们俩一个班，怎么都问的出来。”

看着周衍还在那里生闷气，江白一便继续凑过来。“说起来，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不然就把那东西给他们得了，我的钱也不用你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这个先不提，但我要你帮我做个事。”周衍把江白一叫过来，或许是为着将功赎罪，这回他屁颠屁颠的相当乐意。周衍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还是早上厕所里商讨的计划。

“你真的不先解决一下单浩他们的问题吗？”

“那不重要，周郁青才是重要的那个。”

周五下午，学校进行表彰大会，同时也是为高三学生举办的激励大会，校领导们尽数到齐，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却相对来说放松了些许。一千多人汇合在操场上，班和班之间没有了那么明显的划分，老师们分布各处，确保着一切顺利进行。

直到江白一偷偷摸到了周郁青的座位旁边。

台上校长讲得郑重其事，台下江白一说得严肃认真。“小周去见单浩了，他和老师请了假，一个人去的谁也没带。”

周郁青赶忙问：“他们约在哪儿？”

“在校外那个荒地那里。”江白一又嘱咐道：“这事儿别和老师说，不然小周回家还得挨一顿打。”

“不找老师找谁，江姨打他会比那些人狠？”周郁青脑子里有些白，他起身就往老师那里走，脑子里只剩那天楼梯角落里两人的对话。

他知道周衍有些叛逆，但没想到他已经到了这种是非不分的地步，不是没有提醒过，单浩那群人他本就不该沾惹，这件事不及时告诉大人们，自己来做只会越来越难弄，它就像一个漩涡，能卷得人越陷越深，直至无可自拔。但周衍那个脑子里却全然没有这些，周郁青又想到他那个倔强的脾气，不自觉的猜测他是怎么不服输地单刀赴会，三言两语激得人家动起手来，别说群殴了，就是一对一，周衍都不见得是单浩那个家伙的对手。

看着周郁青离老师越来越近，江白一又赶忙跟上。“你先别着急，我们先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这时候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先找到人，但是……”江白一穿过一个个座位，在左拐右拐间终于追上了周郁青。两人目标太大，说话的动静又被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江白一在看了左右之后，又将周郁青拉到了一旁。

“不能告诉老师。”江白一明显要着急死了，他赶忙说：“我三姨知道是小事，万一让小周爸爸知道了……”

周郁青突然就怔住了，他逐渐冷静下来，在看看老师那边的方向后，终于不再急着过去。

江白一接着说：“你先去找小周，稳住他们别打起来，我去找林卓他们马上就到。”

看着周郁青离开，江白一额头上都是汗，胡乱擦了两下，平抚打鼓的心，他偷偷摸出手机，发出一个“人已离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