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涂

荆牧芜兀的想到之前在知县府的幻境中,那个滚到脚边的头颅。

还有那个被活生生绞死的绝望的眼神。

荆牧芜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他不想秦裴漪死。

他想让蝣粟死。

哪怕自己也会死。

既然前世自己能靠自爆拉着蝣粟同归于尽,那这一世也可以。

他要把一切掐死在出现之前。

所有人都愁容满面。

“是我的错,诸位继续吧。”荆牧芜说。

面对蝣粟这种量级的,就算四洲联合起来,也是被压着打的命。

只有他自爆,能换来唯一的生机。

一场会,讨论到最后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派些人先过去疏散还未波及的人群,尽可能救更多的人。

为了防止这是蝣粟调虎离山的计谋,每洲都必须留下一个暂时管事的,烛炎和雀霖铃留下看家,荆牧芜和流潇锦作为主战力过去,聘齐留下在烛炎看顾下暂管南洲,秦裴漪自告奋勇过去,浮尘宗内是元止戈看门。

其他还有许多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人间去。

这里果然一片寂静。

原本热闹的城池现在安静的像坟。

“确实是血涂阵。”巧工阁的人说,“人进不去,只有机械可以带里面的人出来,但我们不确定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攻击器人。”

“送进去,”秦裴漪说,“坏了就坏了,人命比机械贵多了,先救人,事后修补的费用算我头上。”秦裴漪拔下头上一根发钗,变化成一盏灯朝里边扔,“全部器人都打开,跟着灯进去。”

“是。”巧工阁的人应下,不一会,器人就陆陆续续跟着灯闯进血涂阵的血雾中。

荆牧芜指挥所有医师在一旁待命,全力救治从里面抢救出来的人。

流潇锦带着浮尘宗的人守望在一旁,谨慎从血涂阵中出来的血肉恶物和任何外界突然的攻击。

“咔喇——”

“少主!部分器人失去链接了!”

“什么!?”秦裴漪抢过控制器查看。

“这血雾对链接的削弱极大,去拿扩放器来!”

“可是……”一旦用上扩放器,意味着这些器人就是一次性的,完事之后必然报废到无法修复,一个器人花费的心血和物力都是很贵的。

“快去!”秦裴漪还在低头着急修东西,抬头看见人还愣着吼了声,“损失全算我头上。”

“是!”那人急忙拿了东西回来,按上之后重新恢复链接,控制着器人一户一户的搜查幸存的人,虽然十室九亡,但也能找到一下生命力顽强的人带出来。

越靠近血涂阵中央,血雾削弱越强,慢慢的连扩放器都无法链接了。

“奇怪,怎么没有血肉恶物出现?”一个浮尘宗的人疑惑道。

荆牧芜在一堆病人中间跑来跑去时突然听到那人的嘟囔。

不对。

这是血涂阵吗?

前世的血涂阵,只要进去就是必死无疑,无非就是全不全尸的区别,而死去的人会变成血肉恶物听从蝣粟命令。

可现在不仅有一点活着的人,还没有血肉恶物。

“不对!流宗主!这不是血涂阵!”荆牧芜说。

流潇锦迅速领悟到荆牧芜的意思带着一半浮尘宗的人立马朝四洲走。

“调虎离山,”秦裴漪说。

“唯恐是计。”荆牧芜说。

荆牧芜突然朝前一步,伸手探进血雾中。

没有任何伤害。

果然,这是个拙劣的骗局。

血雾除了屏蔽作为,根本没有杀伤性。

能这样光明正大假借蝣粟的血涂阵,唯一的可能就是乎尔池的人。

甚至可能有蝣粟的背后默许。

但为什么要塑造这样一个一眼看破的假阵?

难道只为调虎离山?但如此明显的漏洞没多久就会发现,四洲很快就会警戒起来。

除非,他们在四洲安插了眼线,这样明显的调虎离山只为了让眼线行动起来里应外合。

但如此短的时间,恐怕眼线还没来得及行动,大部队就回去了。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牧芜危险!”秦裴漪突然冲过来。

一具庞大的浑身是血的东西冲出来。

器人的眼睛闪着红光,危险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失控了!快走!”秦裴漪拉着荆牧芜迅速后退几步躲开器人的攻击。

“艹!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秦裴漪骂出一句,抢过身边一个匠人手里的锤子,急跑几步,一用力跳上器人肩膀,几个借力到头顶,朝这头顶的开关就劈下去。

“咔咔——”巨大的轰鸣声,秦裴漪趁着器人还没倒地上的瞬间借力朝下一踢,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朝又一个冲出来的失控器人头顶跳过去,一锤子干报废一个器人。

秦裴漪跟个雀一样在器人头顶跳来跳去,碰到一锤子干不废的就又一锤子朝脖子那里砍过来。

解决完最后一个失控器人,秦裴漪刚准备跳下来,血雾突然异动,一条肉藤猛的冲出去目标直指秦裴漪。

“背后!”荆牧芜急切大喊。

秦裴漪反应迅速却仍然慢了一分,被肉藤缠住脚腕拉进去。

“少主!”/“秦裴漪!”

荆牧芜召出照江朝里边冲,旁人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阵中一片浓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建筑形状。

“秦裴漪!”荆牧芜喊,却只得到一片寂静。

突然阵中央的地方,一束红光闪过。

“秦裴漪!”荆牧芜提剑赶去。

诡异的威压扩散开,荆牧芜身上的血在感受到威压时猛的一凉。

蝣粟。

确实是调虎离山,只不过这里才是山。

“荆峰主,”身后一个人影落下来,不顾荆牧芜瞬间搭上他脖子的剑刃,行了一礼,“尊上等您好久了。”

“你是乎尔池的人。”荆牧芜咬牙切齿。

骤为点头,“恕我直言,您不必如此,长命鬼物杀不死。”

“他在哪里?”荆牧芜的剑用力了些,划破骤为脖子处的皮肤。

“您去了就知道了,尊上只是想跟你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黄鼠狼给鸡拜年。”

“您那位小情人还在尊上那里呢,他可只是一个凡人,尊上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去晚了会是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

“你!”剑刃砍断血管,却在瞬间愈合。

“带我去见他。”荆牧芜忍下怒火收剑。

“很好,跟我来吧荆峰主,别让尊上等的太久。”

骤为带着荆牧芜朝阵中央过去。

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鬼物袭击,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威压。

中途荆牧芜好几次因为无法承受威压不得不停下脚步,骤为看到后递给他一瓶白瓷瓶子。

“这是什么?”荆牧芜警惕。

“缓解尊上威压的东西,只需要握在手里就行,待客之道,总不能让客人还没到门口就没了。”

“虚伪。“荆牧芜冷哼一声。

那瓶子确实有点用,至少没那么疼了。

终于到了门口。

骤为推开门。

哪怕前世加今生已经见过不少次蝣粟的本相了,还是会被这副恐怖的样子吓到。

无数双眼睛看向荆牧芜。

“哎呀,你过来了?”万人齐声道。

“秦裴漪呢?”荆牧芜剑指蝣粟。

“怎么?眼里只有你那小情人吗?”人面树摇起来,肉枝朝主干缩。

“那,”万人齐声突然消失,随着蝣粟的化形成为荆牧芜熟悉的声音。

“我呢?”人形落地,抬头笑着看向荆牧芜。

秦少游

“恩——公——”蝣粟笑道。

蝣粟身后是一片血池,骤为默默走到蝣粟身边。

“果然是你!”荆牧芜沉下脸,“盗取他人外貌与姓名的窃贼!”

“多谢恩公夸奖。”蝣粟笑道,“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恩公呢。”

蝣粟踱步逼进荆牧芜,“可是没想到,恩公竟然想至我于死地。”

“你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当受天罚。”

“天罚,是指你自爆的力量吗?”

荆牧芜瞳孔骤缩。

“可惜呀,荆峰主,你猜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真以为,靠你自爆那点微薄的力量能杀了我?”

蝣粟停下脚步。

“你那小情人秦裴漪,可是替我挡下了你那一箭的大部分伤害呢。”蝣粟突然歪头裂开笑。

“砰,一箭穿心,被钉死在我的本相上。”

蝣粟拍手,周围环境变化,一片尸山血海中,肉枝和自己的身影对峙。

这是,前世的场景。

一身红衣的少年眼神空洞如木偶,背后是巨大的血肉之树,俯视着他。

荆牧芜对前世记忆停止于化箭。

长箭贯胸,如同被射中的飞燕,砸到血肉之树上。

烈火以长箭为中心,最先吞噬了少年。

那双失焦的红瞳直到最后都未曾闭上。

“可惜,今世出了点小意外,一个漏网之鱼,现在也该回来了。”

景象回到现在,蝣粟说完就转身朝血池走。

“等等!”荆牧芜冲上去,却只拽到蝣粟的一片衣角。

秦裴漪被肉藤拉着落进池中。

秦裴漪站起来,血腥味直冲脑门,让他差点呕出来,身上黏糊糊的明显不是水。

头发湿了,液体顺着粘在脸上的发丝渗进嘴里。

铁锈味充斥口腔,是血。

“我*!这是哪?!”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秦裴漪带出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

什么鬼地方。秦裴漪心里骂人,摸索着想先爬出来血池。

从掉进来开始,身上就隐隐约约有刺痛的感觉,但秦裴漪眼下顾不上只想赶紧先爬出去。

摸索了好久终于到岸了,秦裴漪赶紧爬上去。

整个身体出水的瞬间,刺痛顿时加强,钻心的疼,身体支撑不住蜷缩在地。

心脏也跟着疼。

“哒——哒——”远处传来脚步声,秦裴漪艰难抬头看向来人。

一身黑衣,面容清俊的少年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骤为看着这张跟蝣粟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下不去手。

“你……咳咳咳!”秦裴漪开口吐血。

血池中冒出来一只骨手抓住秦裴漪脚腕,被人拖回血池中。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秦裴漪被呛了一口血,挣扎着想爬回岸。

骨手紧紧抓着秦裴漪,等着骤为的行动。

“咳咳咳!”秦裴漪睁开眼睛,是一双红瞳,“骤……咳咳咳……骤为!”

“是!”骤为急忙掏出白瓷瓶打开。

“咳咳咳咳咳!”秦裴漪的眼睛恢复黑色,被呛的一直咳嗽。

骤为一狠心,上前一把被人从血池中拖出上半身,掐住秦裴漪的脖子,强迫他张开嘴,将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去。

秦裴漪挣扎的很厉害,伸手掐住骤为的手腕想推开人,一直拿舌头堵着喉咙,浪费了好多,但到底还是有一点没防住顺着喉咙下去。

“咔喇。”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骤为的手软下去。

一个长命鬼物的手骨,竟然被一个凡人硬生生捏断。

不过好歹东西都喂下去了。

骤为一松开手,秦裴漪就在那里扣嗓子干呕。

“你给我吃了什么!?”秦裴漪恶心的眼泪都出来了,头发粘在脸上滴着血,咬牙质问骤为。

这张脸和这个语气对骤为的威压不可谓不大,骤为膝盖一软就跪下去。

“咳咳咳……咳咳!”秦裴漪突然低下头咳出一口血。

“咳……骤为。”秦裴漪抬头。

“尊上。”骤为看到那双红瞳时低头恭敬的说。

“起来,”蝣粟站起身,踹了下骤为膝盖,“去把另一位主角请过来,第一场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是。”骤为起身离开。

蝣粟站在血池中,回身笑看荆牧芜。

“你那小情人,就在这里啊。”蝣粟笑着整个身体朝后倾斜,没进血池中。

荆牧芜跳进血池朝蝣粟倒下的地方过去。

池底冒出无数骨手禁锢着荆牧芜的行动。

好几次荆牧芜差点摔倒,踉踉跄跄的赶到蝣粟倒下的地方。

没有,人呢?

“看这里。”蝣粟戏谑的声音传过来。

岸边,蝣粟拽着秦裴漪的衣领拖着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歪头邪笑。

“放开他!”

“想要?那你过来抢吧。”

照江顷刻行动,朝着蝣粟过去。

蝣粟一个闪身躲开,拖着秦裴漪的身体和荆牧芜缠斗起来。

荆牧芜能明显感觉到蝣粟没用实力,只是猫捉老鼠的玩。

蝣粟像是嫌秦裴漪碍事,一把把人扔到旁边,一把镰刀浮现,与荆牧芜对打。

荆牧芜心中急切想到秦裴漪那边,却一直被蝣粟拦着过不去,手上攻击越来越急,招招都朝着死穴过去。

时间到了。蝣粟听到背后的声音,突然不再顾及荆牧芜的攻击回头一镰刀劈过去。

秦裴漪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红一白缠斗在一起的画面。

他起身的瞬间,红衣人回头,他终于看到了红衣人的脸。

完全就是他的样子。

“裴漪!”荆牧芜看到秦裴漪醒来,惊喜的喊了一声。

一把赤红镰刀朝他劈过去。

秦裴漪快速反应,就地朝荆牧芜那边一滚躲过攻击站起身于荆牧芜并肩。

“你是谁?”长刀浮现手中。

“哎呀,醒了,那就一起死在这吧!”蝣粟不回答秦裴漪的话,镰刀劈过去。

秦裴漪和荆牧芜合力与蝣粟打起来。

面对两人的攻击,蝣粟终于认真起来。

镰刀挡住照江的刃,长刀看准空朝蝣粟腰间砍过来。

竟然实实在在的砍到蝣粟身上。

“唔!”蝣粟闷哼一声一挥镰刀劈开所有攻击,转身朝后撤退。

秦裴漪心脏突然一疼,体内之前一直沉寂的长命锁的力量突然动起来。

“别想逃!”眼看着蝣粟要逃,秦裴漪一把抢过照江,长命锁顺着爬上剑,朝蝣粟刺过来。

噗呲,剑入血肉的声音。

蝣粟瞪大眼睛,低头看到没入胸口的剑。

照江剑身闪着白光,长命锁的力量顺着剑刺进蝣粟身体里。

荆牧芜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蝣粟胸口的血肉像放到火炉上的冰一样,刺啦刺啦的融化。

蝣粟抬头,眼神尽是怨毒,剑刺入的地方冒起火光,顷刻覆盖了蝣粟的身体。

火光燃尽,剩下一节烧焦的肉藤落在地上。

这是蝣粟本体的分身。

失去支撑,秦裴漪以剑撑地吐出一口血。

五脏六腑都在尖锐的疼。

“裴漪!”荆牧芜抓起秦裴漪的手,却发现秦裴漪头发从发根朝下染白,五脏六腑在迅速衰老。

荆牧芜输送的灵力全都泥牛入海。

“咳……”秦裴漪的声音也苍老了不少。

最终内脏衰老到与凡人**十岁时停下。

秦裴漪的脸因为用过驻颜术,苍老的没身体那么严重,但也多了不少细纹。

头发完全花白了。

血雾消散,没了支撑,阵法不攻自破。

秦裴漪晃晃身子,突然闭上眼睛倒下去。

“!!”荆牧芜一把抱住秦裴漪。

因为疾速衰老的缘故,骨质脂肪流失,体重减轻,荆牧芜感觉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好像是一松手就会散开的沙一样。

所幸,还有呼吸。

还活着就好。

仙门肯定能知道治疗他的方法的。

荆牧芜慌张无措,只能寄希望于渺茫的未来。

哪怕他再心知肚明,规则之力一旦使用就是无法挽回。

乎尔池。

蝣粟睁开眼,抬手看自己的手。

食指少了一节。

秦裴漪:(瞪人)

骤为:(扑通跪下)

秦裴漪:???

蝣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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