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胖子的承诺,克莉丝汀点点头,将房费放在柜台上。
胖子满脸堆笑,本身就微小的五官挤在一起,“这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维罗卡女士的人,在本店免费。”
听到免费两个字,埃莉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维罗卡这人,能处!
取了钥匙,克莉丝汀熟门熟路地走上楼梯。说是楼梯,比花匠的梯子还要简陋,埃莉诺一踩,楼梯发出断裂的响声,吓得她赶紧两步并作一步地跑了上去。
两人的房间小到只能摆下两张床,以及一个洗手盆。埃莉诺打开房间的那一刻,就闭紧了双眼。
“这是娃娃屋吗?”埃莉诺满脸痛苦。
“是我们的房间。”克莉丝汀拍了拍埃莉诺的脸颊,把她从门口拉进来,“别自欺欺人了,快过来铺床。”
作为一个称职的黑店,旅店服务几乎没有,即使是床铺也要自己铺。埃莉诺展开铺盖,空气中顿时扬起了灰尘。
埃莉诺:……我忍。
她现在后悔自己走的时候什么都带了,百密一疏,为什么没有考虑带个床单?
今晚要不要穿着外套,坐在床上睡。
克莉丝汀见她一脸凝滞地站在床前,奇怪地问:“怎么还不睡?”
“我刚刚发现我的生命中还是有洁癖的一席之地的。”
克莉丝汀撇了撇嘴,魔杖在空中一指,试了个清洁魔法。
床单和被子像是被清水洗涤过,变得整洁又柔软。埃莉诺直接给克莉丝汀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克莉丝汀,我的女神!”埃莉诺哽咽。就知道和你逃跑没错的。
“快点睡觉!”
说是这么说,但两人躺在床上时,反而没了睡意。
尤其是这个旅馆隔音还不太好,楼上的旅客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埃莉诺眼看着天花板随着旅客的脚步不断颤抖,掉下来些灰泥碎屑。碎屑落在地面,形成了一条从门口通往床铺的小路。
而隔壁房间不知道空间多大,居然住了不下八个女生。吵吵嚷嚷的,引得埃莉诺老想听八卦。
在听别人的八卦之前,埃莉诺也有自己想知道的故事。
“克莉丝汀,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还能回答吗?”克莉丝汀的声音和埃莉诺一样清醒。
“维罗卡女士……是谁呀?”
“我原来的老师,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巫。”
“啊?她还认识黑店的老板?”
“你在说什么鬼话,巫师本来就是比较偏向黑暗的那一方,和黑店老板认识很正常。”克莉丝汀觉得埃莉诺今天怎么傻乎乎的,是不是在马车上被撞坏了脑壳?
一般而言,王族都喜欢和教会合作,德顿布雷也不例外,埃莉诺每年都要去圣地朝拜一周。而愿意接触巫师群体的国家少之又少,更有甚者,甚至会驱逐乃至杀戮领地里的巫师。
她和埃莉诺相遇也是一场交通事故引发的意外,否则一个公主和女巫怎么会碰到一起?
“那我们现在假借她的面子,会不会被全世界追杀?”埃莉诺忧心忡忡。
能少花钱是好,但为了房费把命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关系,”克莉丝汀十分淡然,“我已经被她全世界追杀了。”
“哦……啊?”埃莉诺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潜在的危险又多了一个。
“维罗卡虽然是我的导师,但我们两个人有些矛盾,不只是我染绿头发的问题,还有其他一些女巫内部的事。”
“总之,我被赶出女巫学校,她也放言出来,让我永远也别想见到她,这和被满世界追杀也差不多了。”
埃莉诺不知怎么安慰她,干巴巴地说:“没关系,我现在也被赶出王宫了,一起当逃犯,也很好。”
克莉丝汀笑出声。
她愉快地翻了个身,“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努力地活着吧。”
如果这个场景出现在任何一个公园里,都会很感动。
但如果背景音是十一个女人聊天,那就大不一样了。
“隔壁的那几个人到底怎么住得下?”埃莉诺感叹。
这么小一间屋,站着也睡不开吧。
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埃莉诺渐渐地沉入梦乡。只是她还没有真正地回归梦神地摇篮,就被吵醒了。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出现了吵架的迹象。
“我就说不该到岸上来,艾谱莉肯定还在海里。”
“她被绑进白色房子里了。”
“我可怜的小妹妹,是不是被抓去马戏团表演了,呜呜。”
忍无可忍,克莉丝汀怒目圆睁,直接从床上跳下去,右手拿着魔杖,左手握拳,指节都因为大力发白。
“说说说说说,有没有素质,大晚上的扰民!”
“克莉丝汀,你要去哪?”埃莉诺吓了一跳,鞋子也顾不上穿,跟在她的后面跑出了房间。
克莉丝汀一路风风火火地走到隔壁门前,用魔杖敲了门。不,那不应当称为敲,应当称为砸。
与一般的木质巫师魔杖不同,克莉丝汀的魔杖是极富有特色的金属和宝石的结合。
埃莉诺曾问过克莉丝汀,你为什么不直接拿斧子当魔杖?这样不仅可以施魔法,甚至还能劈柴。
当时克莉丝汀只说,会好好考虑她的建议。
现在跟在怒气冲冲的绿发女巫身后的埃莉诺,原本应该倒映着大海和天空的蓝色虹膜,此刻却倒映着克莉丝汀抡魔杖的倒影。
如果现在有路过的樵夫,他必定会对克莉丝汀的身法赞叹不已:瞧瞧这大魔杖,挥得多棒!
而现在埃莉诺不仅要担心屋里人的生命安全,还要担心自己的钱袋子。
黑店的赔偿肯定会要一大笔钱!
人在焦急的时候,能力会出现一个高峰。她在克莉丝汀的魔杖落在门上的一刹那,握住了她的手腕。
克莉丝汀的魔杖挥起一阵风,甚至出现了残影。只是在落到门上的瞬间,由于埃莉诺的制止,魔杖只是轻轻地敲在了门板上。
埃莉诺松了一口气,钱是保住了。
但金属和木头相撞,声音也不小,门里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了。许久,一个脚步声来到了门口。
“谁呀?”一个警惕的女声。
“隔壁的客人,”埃莉诺和克莉丝汀拉扯着,“想让你们说话声音小一点。”
房间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张苍白的面孔从门后露了出来。但由于门链的存在,埃莉诺看不到屋里的情形。
开门者确认门外除了埃莉诺和克莉丝汀以外没有其他人,这才完全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比克莉丝汀和埃莉诺都要高,甚至比骑士团的战士还要高大,颅顶甚至超过了门框。但四肢却极瘦长,像水中摇摆的水草。
女人不寻常的皮肤。和娇生惯养的埃莉诺不一样,女人的皮肤白到透明,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底下的血管。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丝绸系带裙,又长又细的两只胳膊上,竟布满了花纹复杂的蓝色纹身。
女人语气歉疚,“真是对不起,打扰你们两位了。”
对方态度好到克莉丝汀不知所措,“没关系,下次小声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问:“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我们可以帮忙。”
黑旅馆的目标客户,除了法外狂徒之外,剩下的就是穷到揭不开锅、被迫背井离乡的潦倒者。
女人一脸为难,半晌,女人才将过道让开:“进屋说吧。”
克莉丝汀给埃莉诺使了个眼色,不过不用她暗示,埃莉诺也知道跟着进来。
走进屋内,埃莉诺就被里面的十双眼睛震惊了。
她们或站或坐,把本来就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女人向两人介绍:“我叫艾娜,她们是我的妹妹。”
埃莉诺和克莉丝汀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你们两个说可以帮忙,是什么意思?”艾娜指挥几个妹妹给她们让开一小块可以坐下的床脚。
“我们两个是勇者,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克莉丝汀不假思索。
克莉丝汀这是给她们拉来了逃亡路上的第二桶金,埃莉诺恍然大悟,自己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对对对,我是德顿布雷的勇者,如果你们有想委托的任务,不管是找狗抓猫还是杀人越货,都可以交给我们。”
埃莉诺一路小跑回房间,将赫菲达尔带来,向艾娜和妹妹们展示自己的宝剑。
勇者之剑是上古的精灵锻造,流传至今的一共有三把。它们有特殊的身份标示,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居民,都会听说过勇者之剑的传说。
艾娜确认过宝剑确属真品。她看了眼旁边围观的妹妹们,斟酌语气:“找人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勇者故事里追寻精灵足迹的任务也有不少,这不算离谱的请求。
“太好了,”艾娜如释重负地叹气,“我们正愁没有人愿意帮助,在岸上这么多天,已是筋疲力尽了。”
“那我也无需隐瞒自己了。”她将双手按在脖子上,像要扼死自己一样地扣紧手指,过了几分钟松开手的时候,艾娜的脖子上并没有出现淤青,而是鳞片。
指甲盖大小的鳞片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她的脖子,甚至顺着她细长的脖颈延伸到了腮边。在旅馆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紧跟着艾娜的步伐,十个妹妹也如法炮制,露出她们非人的一面。
埃莉诺一时语塞。
“你们是人鱼,”克莉丝汀肯定,“为什么会到岸上来。”
“为了我那个没脑子的小妹妹艾谱莉。她于一个潮汐月前失踪,我们翻遍了大海里每一个她能去的角落,都没有她的身影。但她离开前一直嚷嚷着到岸上来,我们只好铤而走险。”
埃莉诺觉得德顿布雷也没什么好的,她反而想到海里去。“为什么一定要到岸上来,确定她是在瑟塞吗?”
“艾谱莉从小就喜欢眺望人类的社会。我们虽然身处海洋,但海面上常常有货船轮渡,艾谱莉看的久了,也大概明白每个国家的标志。”
“至于她到岸上的原因,是因为之前的一场暴风雨,摧毁了德顿布雷的一艘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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