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莲在这个问题上显得十分果断。第二天，埃莉诺和克莉丝汀正打算和莉莉安来一个深情告别时，两人对窗户外面凭空出现的梯子陷入沉思。

“莉莉安，你妈妈可能真的想把你扫地出门。”克莉丝汀以一种“今天早上想吃草莓”的平淡语调说道。

埃莉诺踩了她一脚。就你有嘴！

“你说的对……但这一次，我也想过出我自己的生活。”

莉莉安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无畏。虽然她昨晚差不多一宿未睡（克莉丝汀多次被她的辗转反侧弄醒），但她的精神却十分高亢，就算是眼皮底下的黑眼圈，好像也阻挡不了她身上跃跃欲试的气势。

相比之下，埃莉诺和克莉丝汀就像两只休息不好的小鹌鹑。

既然玛莲已经放弃了自己，莉莉安反而感觉心里变得轻松。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她钟爱的几本书和必要的换洗衣服。玛莲虽然当着她的面烧了她最爱的童书，可莉莉安还是有藏在其他地方的秘密基地。当然，她也没忘记带着自己没吃完的点心。

埃莉诺和克莉丝汀下到塔下后，抬头看着上边的莉莉安。

“亲爱的，决定好了吗？”

莉莉安站在窗前，苍白瘦弱的胳膊撑着窗棱，一只脚试探性地搭在梯子上。整个人都被完全相反的两种情绪撕扯着。

克莉丝汀斜靠在一棵树上。莉莉安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十几分钟了，在这之前她还以“我的被子叠好了吗”“我好像没有带那本《超级勇者胜恶龙》”等等各种理由多次返回房间。久而久之，克莉丝汀作为一个看客都累了。索性她就利用这个机会再看看【爆破咒】的使用方法。

埃莉诺对叫莉莉安下塔的事情表现出无比的热忱。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处在类似的境地，所以没有像克莉丝汀那般表现得冷淡。“背过身去爬梯子会更方便一点。”她真诚地建议道。

“可是我没有鞋子！”莉莉安大喊，她又发现了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森林里的杂草会把我的脚割伤的。”

“我的行李箱中有很多鞋子，它们的鞋底都很柔软，走多远的路都不会累。”

莉莉安还在为难。克莉丝汀突然猛地合上书页，紫色的眼睛被阳光衬托得有些透明，圆润的脸颊上带着不耐和冷漠：“我们走吧，再等下去，可能就吃不到今天的晚饭了。”

她牵起埃莉诺的手，就要往森林中走。但临走前还不忘扯着嗓子向莉莉安：

“莉莉安，你要是愿意可以一辈子待在塔上，也可以走到塔下，到镇上，到湖边，到比特丹王国的每一个角落。但如果你是一个因为烂叶子就打退堂鼓的胆小鬼，那你就在上边一辈子吧。”

“你鼓励人的方法真烂。”埃莉诺说。

“你闭嘴。”克莉丝汀说。

但她手中还拽着埃莉诺的胳膊。看着两人正打算抛弃自己先行一步，莉莉安也顾不得了，“你们两个等一下！”

她翻过身来，十分流畅地沿着绳梯一路爬下，甚至因为太急，最后两阶被她忽略，莉莉安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她的双脚一下子踩在了松软、古老的泥土上。

莉莉安瞪大了眼睛。

她伸出左脚，小心地踩在面前的土地上。想象中的荆棘虽然存在在森林深处，但还没到塔的边缘、她的脚下。

所以她的脚没有被扎痛。

莉莉安突然欢呼起来。

身后的绳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荡了两圈，变成一缕飞尘，消失在空气中。

莉莉安最后看了眼这座监禁了自己十余年的塔楼，随后拽着头发，往埃莉诺和克莉丝汀的方向跑去。

“你们两个，等等我！”她欢快地笑着，一路跑到埃莉诺和克莉丝汀面前。

“原来你还会走路。”克莉丝汀挑起眉毛，“我以为你还要在上边站成石头人。”

埃莉诺无视掉她的挪揄：“快点把鞋穿上，光着脚走久了会痛。”

奇怪的是，虽然这是莉莉安第一次穿上鞋子，她感到有些异样，但却不想将它脱下来——或许是她的新鲜劲还没完。

“我们先送你去糖果屋。”埃莉诺对莉莉安说。

两个人目前还是通缉犯，不知道比特丹愿不愿意协助德顿布雷抓捕她们，但要是一直带着好奇的莉莉安，还要多承担来自玛莲的一份风险。

再说，兰娜起码也有一定的独立生存能力，她可以先教莉莉安最基础的生活常识，这样莉莉安探索世界所要面临的风险也会少很多。

莉莉安点头。她虽然不知道糖果屋是个什么地方，但她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对她还不错，所以糖果屋应该也是个安全的地方。

当她们再一次找上门时，兰娜正试着用魔法将斧子提起来替她劈木柴。她双眼紧闭，两腿扎成马步，双手向前抬着，嘴里自言自语。

而那柄斧，真的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向着已经立好的木柴劈了下去。

歪了。木柴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兰娜睁开眼睛，看着掉了一小块树皮的木材，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她的修行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

“我觉得你需要一根魔杖。”克莉丝汀分析道。

像兰娜这种不太会控制精确度的巫师大有人在，魔杖作为一个能够聚集魔力的装置，是巫师的标配。如果她能够有一根魔杖作为魔法流向的指引，比直接研究无杖施咒要快得多。

那么问题来了，兰娜连去巫师学校的学费都没有，她到哪里去找一根魔杖呢？

克莉丝汀的魔杖是维罗卡还是导师时赠送给她的，她自己并没有制作魔杖的能力。

而在魔法资源不是被巫师学校垄断就是家族秘传的情况下，兰娜这样平民出身的巫师要想拥有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克莉丝汀突然想起什么，“维萨诺女士去世后，她的魔杖到哪里去了？”

“已经和她的尸体一起下葬了。”

“那可真是遗憾……真奇怪，她竟然没有将自己的魔杖传递给你。”

很多小女巫的第一根魔杖，都来自亲友的赠与。

“她给过我魔杖，”兰娜努力地回忆着，“但我用起来总不对劲儿，就像它只是根小树枝似的。”

跑到壁炉旁边后，兰娜急躁地将壁炉上方堆积的杂物扫到地上（莉莉安不禁皱起眉头），从底下拿出来一个狭长的大盒子，埃莉诺还以为那里面装的是鱼竿。

但当兰娜打开盒子后，里面是已经被剥开树皮，打磨光滑的橄榄树枝条。

也没别的了。既没有储存好的魔力，也没有能够标志它魔杖身份的雕刻，就好像是哪个橄榄树爱好者送来的新年礼物。

“这并不是一根真正的魔杖，”克莉丝汀将橄榄树枝在手中掂量它的重量，“起码现在不是。”

兰娜失望地重新绑好盒子上的丝带，正准备放回壁炉顶上时，被克莉丝汀叫住了。

“它也许期待着一次改造。”

“那是什么？”

“呃，就像赫菲达尔选择你作为勇士那样，魔杖也可能需要一次机会获得魔力。至于是什么样的机会，这个就要兰娜自己发掘了。”

“我还有机会？”兰娜捕捉到这句话最深的含义。

“是的。”克莉丝汀肯定。

“那我今天就抱着它睡觉，”兰娜搂过盒子，“我就不信感动不了它。”

莉莉安坐在一旁，眼睛里流露出羡慕。她虽然也有一个女巫母亲，但玛莲从未表露过教导自己魔法的意愿。甚至也没送给她像样的礼物。

前十几年的人生中，莉莉安的生活好像一片死气沉沉的沙滩，上面连点缀的贝壳都没有。

妈妈真的爱我吗？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仅仅撕裂了一小块乌云。

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埃莉诺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背：“你有什么想问兰娜小姐的吗？”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我家住下来。”兰娜咯咯笑着说，“这样我哥哥也会更放心，他一直想让我搬到镇子里去，说那样更热闹。”

“真的可以吗？”莉莉安干巴巴地问道，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陌生女孩家中住下！

兰娜褐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在刚刚的交流中，她难免对莉莉安的生活感到同情。毕竟自愿地宅家和被禁锢是两码事。“你有任何想问的问题都可以问我，”兰娜拍着胸脯，“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生活专家！”

“那我可以再吃一块黄油饼干吗？”莉莉安小心地从餐盘中拿起一块靴子形状的饼干。

“想吃多少都可以！”兰娜自豪，“不过你最好还是留点肚子，我已经在烤炉里放了一只鸡，晚上可要大吃一顿呢！”

埃莉诺和克莉丝汀欢呼起来，她们很久没吃到像样的肉了。

“兰卡洛会给我一些简单点心的制作方法，我倒也想卖些点心分散压力。”兰娜显得有些窘迫，“只是在森林里也找不到买家，也许我真的应该到镇子里……”

莉莉安咽下黄油饼干。“你可以卖给我。”她小声地说。

“你是朋友，我怎么可以收你的钱呢？”

“但是还有别的女巫啊。”莉莉安想了想，“她们说不定也住在高塔里，没有能吃到你点心的口福哩！”

兰娜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

“伊莎贝拉奶奶的扫帚还放在仓库里，我最近刚刚学会飞行，可以用扫帚来送货。”

“绝对是女巫学院的那些怪人也不会拒绝的好口味。”克莉丝汀说。

竟然有读者给我投营养液！！！！（痛哭流涕）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呜呜呜呜噫噫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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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