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跳车后就失去了她的消息。亏得她拖延了巨人的脚步，再加上一点点的幸运，前往佐督伊什的路上马车没有遇到其他的怪物。但留在车上的几人都没有心情再去感恩幸运之神的眷顾，恰恰相反，因为失去一个队友，剩下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自我谴责。

马车夫将她们送到佐督伊什后，看着乘客的缺位，脸色也很凝重。

虽然是个女巫，但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由于克莉丝汀也是马车夫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小女巫虽然暴露自己有魔力的事实，但知恩图报是比特丹人的优良传统，马车夫不仅没有去向士兵揭发，还积极地给她们作了假证，送她们顺利地进城。

“那女巫算机灵的，”马车夫笨拙地安慰三人，“和咱们这种只会跑的不一样，从独眼巨人那里逃走是小菜一碟，她肯定很快就会来佐督伊什见你们。”

埃莉诺勉强地朝他笑笑：“谢谢您。”

马车夫还要赶回家干活，他拍拍埃莉诺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驾车离开了。

兰娜走过来，“我们需不需要向士兵们报告巨人的事？”

“你和克莉丝汀都是女巫，如果告诉士兵，那不可避免地要暴露你们的身份。你自己也说过比特丹还是教会牵头，还是先别向其他人公开为妙。”埃莉诺摇头，“也许克莉丝汀过几天就会追来了，这么多天来她的魔法应该也有很大长进。”

埃莉诺故作轻松地站起来，走到莉莉安和兰娜前面。“现在我们最好去找一个地方住下，耐心等待，这件事由我负责。”

“好吧。”兰娜也拿不定主意，“我去找找周围有没有干净一些的旅馆。”

没了克莉丝汀在旁边，三个头一次到大城市的女孩没有找黑旅馆的方法，只能规规矩矩地去住普通旅馆。莉莉安提议去外面打探风声。“如果巨人造成的危害已经那么严重，在王都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新闻。”

“但我们那里地处乡下，城里的贵人可不会在乎那么远的地方。”兰娜沮丧地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外面走走。”埃莉诺搂住她，“我们来到佐督伊什不就是为了放松的吗？”

虽然克莉丝汀没有再联系自己，但不知为何，埃莉诺相信克莉丝汀并没有死去或者受伤，而是信守着自己的承诺向她飞来。

可能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吧。她很想给克莉丝汀写信，问问她走到哪里了，此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克莉丝汀的联系方式。

克莉丝汀好像也没有养女巫们都喜欢的送信动物，比如猫咪或者乌鸦。这些小动物可以充当互相联系的信使，克莉丝汀都没带在身边，埃莉诺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找到她了。

就好像离开女巫学校后，克莉丝汀一直是一个人。

莉莉安和兰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去别处，不在自己身边。埃莉诺顿时感到一种孤独的氛围。正当她自顾自站在大街上陷入感伤时，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因为感伤皱成一团预备四处溅射眼泪的埃莉诺：？

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时之间忘了该说什么的男人：……

埃莉诺抹了把脸：“您是？”

见她搭理自己，男人忙不迭地自我介绍：“我叫杰森，我的主人正在旁边的沙龙里，她叫我出来找您。”

“找我？主人？”埃莉诺一脸疑惑，“我可不认识什么比特丹人，您应该找错了。”

“您认识的，”杰森一脸笑意，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他握着一块手帕，“主人说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他将手帕小心地展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蜀葵胸针。

这个胸针，埃莉诺凑过去，仔细观察着。胸针的花瓣是由许多细小的粉色宝石镶嵌而成，埃莉诺以前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东西。

不过她后来好像送人了，送给谁了来着？

“啊！”她想起来了。

埃莉诺扭头，去寻兰娜和莉莉安的踪迹。两个女孩正在一个摊子前面试草帽。她对杰森说：“稍等一下，我先让我的朋友们知道我要去哪里。”

杰森微笑着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没关系，那两个姑娘会被其他人保护起来，所以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全。”

见自己面前的道路被挡住，后边也没有退路。被堵起来的埃莉诺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我和你去，但请你的主人不要告诉那两个姑娘好不好？她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自然的。”杰森朝着隐藏在人群中的其他人做了个埃莉诺看不懂的手势，便走在前面给她带路，引她到了一件隐蔽的小门前。

埃莉诺抬头，看着这家挤在服装店和面包铺子之间的沙龙酒吧。它的招牌只有简单的一个词，上面刚刷的金漆闪闪发亮。

毛毡酒吧。

这什么糊弄名字。埃莉诺只看了一眼，就被杰森推搡着走了进去。

里面放置着许多整齐的木桌和椅子。因为不是礼拜天，酒吧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张桌子后边歪着个醉汉。但现在的埃莉诺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转动，试图找出一条行之有效的逃跑路线。

直到杰森将她领到二楼一个隔间的门口，她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方针。

如果克莉丝汀在这里，估计两个人现在已经逃到佐督伊什郊区了。

埃莉诺捂住自己因为焦虑而难受的肚子，心里不可自拔地思念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克莉丝汀。

“请进。”杰森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一个埃莉诺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她。

杰森帮埃莉诺拧开房门，朝着埃莉诺鞠了一躬，就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埃莉诺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贴着她的头皮，房门啪地关上了。

隔间里的设计和底下并无不同，也是彻头彻尾的平民配饰。只是这房间里竟簇拥着不少身着盔甲、手持利剑的士兵，当埃莉诺接近他们时，利落地为她让出一条去里面的通路。

埃莉诺：好久没见过此等架势了，好怀念。

越过这些士兵，迎着埃莉诺的是一张软榻，上边摆着一张小案几。当然，最重要的是，旁边斜着靠在靠枕上的那个人。

和灰头土脸的埃莉诺不同，女人虽然尽力穿上最普通的服饰，但那些精雕细琢、抛光镶嵌的配饰还是出卖了她的身份。

“好久不见。”埃莉诺有些尴尬地向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

“听说你当上皇帝了，恭喜。”

沙利文·拉比亚·安德尔，比特丹的新任女皇，对自己原·公主朋友的恭维放在耳后，慢慢悠悠地搅着杯子里的茶叶。“别来无恙，埃莉诺。”

女皇金色的眸子像一只鹰，紧紧地盯着她抓到的猎物。

“我想我并没有收到德顿布雷的外交文件，通知我埃莉诺公主殿下的到来。”

*

克莉丝汀秉持勤俭持家的原则，将巨人身上能带走的东西都搜罗了一个遍，直到自己实在找不到能搬动的东西了，才坐在巨人尸体旁休息。

“真是累死人。”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巨人，就像在看着自己的艺术作品。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没毕业的新手女巫，竟然可以击败一只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巨人怪物？

如果克莉丝汀还在学校，这件事说不定可以让她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那个让她被进一步深造拒之门外的事故，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挡住她了。

“抱歉，克莉丝汀，我想你并不能成为我的学生。”

维罗卡那双躲闪的眼睛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克莉丝汀惊讶地发现，痛苦虽然还在她的心中，但比之前的时候要轻松得多，甚至还产生了“能够和埃莉诺一起冒险比在学院继续学习好”这种想法。

克莉丝汀抱着膝盖，仔细地回忆着离开学院之后的事。

被驱逐出学院，克莉丝汀一直在学院旁的小镇里徘徊，希望能够再一次入学。

甚至还给维罗卡和其他导师都写了求情信，克莉丝汀想，已经很久没有追踪那些信的去向，不过，她们的态度如何对现在的自己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那之后自己就收到埃莉诺的求救信。克莉丝汀本来只是想去赚点外快，结果这一走，倒是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曲折到她把回到学院的想法一步步推后，直到彻底抛在脑后。

但她也的确对埃莉诺撒了谎——她承诺埃莉诺要带着她回自己家住，可实际上，当时的克莉丝汀根本没有足够的钱买下一间阁楼。

现在不同了。克莉丝汀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她甚至可以盖两间双层小楼，一间给自己，一间给埃莉诺。

“让我想想，”克莉丝汀自言自语，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涂抹，“首先要有一间足够大的阁楼摆放我的观星望远镜……”

克莉丝汀正快乐地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凌厉的红光正朝着自己射来。红光穿过了克莉丝汀的后背，克莉丝汀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就笔直地倒向前方。

巫师帽从她的头上脱落，飘到一步远的地上。

玛莲从巨人的身后走出来。她的脸因为嫉恨而扭曲。在看到克莉丝汀倒在地上时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靴子尖踢了踢克莉丝汀的肩膀。

克莉丝汀毫无反应。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用手中的魔杖重重打了克莉丝汀一下：“真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如果莉莉安在，看到玛莲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被吓得叫出声来。富有光泽的脸颊已经瘪了下去，表情也因为嫉恨而扭曲。实际上，在她发现莉莉安真的从塔里逃走时，她一直在森林里搜索着莉莉安的踪迹，连片叶子也不放过。

直到莉莉安和兰娜出现在镇子上，她才找到了对象。但还没等她出手，埃莉诺和克莉丝汀就与两个姑娘接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