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游牧为主要生活方式的比特丹，其领土面积自然是广阔无比。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月，克莉丝汀和埃莉诺才在草原的另一边看到了巍峨的群山。

灰白的巨岩横跨在大陆上，峰顶存着皑皑白雪，连天都变得冰冷了些。而在这山的中间，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像被一剑劈下的裂痕，将拜伦班多山横劈成两半。

刻兰峡谷，连接拜伦班邦联和比特丹帝国的一线险境，如果埃莉诺和克莉丝汀想前往拜伦班，她们必须经过刻兰峡谷。

越靠近峡谷，草原的风光渐渐被村镇所取代。作为两国最重要的贸易集散地之一，在峡谷开口处自然有把守的士兵。

一个身着厚实毛皮的士兵，接过两份身份证明。

岗哨位于峡谷底部，现在又有冬季的暴风，这些士兵几乎都只露着一双眼睛，皮肤被毡帽和面罩所覆盖。而从此地经过的赶路人，防寒手段也不亚于他们。厚重的衣物为辨认身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士兵打量着面前人：两个年轻姑娘，一个从帽子中散出几缕金发，一个带着耳罩，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士兵只当她们是去投奔亲戚的牧民，草草确认了一番就放她们走了。

那个个子高点的金发姑娘叫住他：“从刻兰峡谷出去后，离最近的村镇大概有多远？”

士兵想了想，“不远，从峡谷一出去就能看着。”

姑娘礼貌地道谢，士兵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她们。

“骑马的时候注意着点，要是感觉周围突然变得特别冷，就赶紧下马，牵着马到路旁躲着去。”

“怎么？这路上还有匪徒？”

“这怎么可能，”士兵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过来制止他摸鱼，“咱这刻兰峡谷最近可邪门了，不知怎么回事，有幽灵作祟。”

“幽灵？”

“嗨，其实咱也没见过，也就这几天的事。听说那幽灵和活人一样，骑着透明的马，在谷中巡视，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少行经这里的商人都这么上报，你们最好也记着这点。”

“好，我们记住了。”

走过岗哨，来不及上马，埃莉诺立刻拽住克莉丝汀的衣袖。“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幽灵而已，很多老旧的建筑都有可能存在。”克莉丝汀给马喂了一根胡萝卜，“不过大部分幽灵都是小动物化成，人形幽灵倒不多见。”

她慢悠悠地戳了埃莉诺的胸口。“你都见过这么多死人了，还怕区区幽灵？”

埃莉诺还是有点发怵，她应对这些没有实体的东西就像对黑暗有种天然的恐惧。“废话，毕竟我可从未在现实中见过。”

“这不一定。”克莉丝汀举个例子，“大部分幽灵都很弱小，顶多只能移动很小的物体。你应该丢过耳环之类的小东西吧，那可能就是被路过的幽灵或小妖精藏到哪里去了。”

“而且它们个性警觉，人很难正视它们，有的时候会在你的余光里一闪而过。像士兵所说的这种在白天也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幽灵，一生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克莉丝汀安慰埃莉诺，和一惊一乍的埃莉诺相比，克莉丝汀反而还真想亲眼见见幽灵。

她那颗沉迷研究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埃莉诺抬起头，看向峡谷上方投下的一线天光。如刻兰峡谷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正好是一天时间。她们来到峡谷口时已经接近中午，再不赶路，深夜遇到幽灵的可能性会更大。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上马，“好吧，那你可一定要注意着些，我可不擅长应对这些没有身体的家伙。”

“这是自然。”克莉丝汀看着前边同样赶路的商人。“我们可以跟在商队后面，人多力量大。”

这话埃莉诺爱听，连带着马蹄声都轻快不少：“也是，这些商人都是刻兰峡谷的高手，别说幽灵，就是遇到匪徒，也比我们两个单枪匹马的有优势。”

不过，临出发前沙利文塞给她们的酬劳还剩下很多，埃莉诺和克莉丝汀估计可以花到下辈子还绰绰有余。

如果让外人知道这两个灰头土脸的路人竟然携带不少的财物，必定会有潜藏的眼睛跟在她们身后。

所以她们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商队队尾。

埃莉诺弯下腰，躲过路边高树伸过来的枝条。

“真险，差点戳到眼睛。”

“早就让你也带上面罩了。”

“面罩又不能挡住眼睛。”埃莉诺小小地回嘴。

从崖壁上滚落了些细小的沙石。商队中的几只骆驼被突然滚落到脚下的石头吓到，发出小小的骚乱声。

埃莉诺立刻眯起眼睛试图看热闹。

没成想，骚乱不仅没有停止，还有越来越大的倾向。不只是骆驼，还有领队和侍从。他们讲着埃莉诺和克莉丝汀听不懂的方言，焦急地拉着缰绳，试图把骆驼都拉到路边的草地上去。

一时间，驼铃声，呼喊声，都跟着脚下扬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刻兰峡谷之中。

埃莉诺和克莉丝汀见状，也有样学样，牵着沙利文赐给她们的小马躲在路边。

将马拴在树干上，两人找到一丛比较高的草，躲在那后边。

一声略显拖沓的、乌鸦一般扯着嗓子的叫声从前方传来。它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被一些窸窸窣窣的杂音所填充。埃莉诺感觉自己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缩起脖子，用兜帽盖住脑袋，但还是忍不住地朝着路的方向看去。

刻兰峡谷变得无比安静，和寒冷。克莉丝汀的鼻尖都变得有些红。马抽搭了一下鼻子，呼出几缕白色的气。

在灰尘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埃莉诺瞪大眼睛，将幽灵的模样尽收眼底。这些幽灵并不多，它们沿着一条直线，昂首阔步地“飘”在峡谷中央。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穿的盔甲，有些幽灵甚至有着鬈发——但如果埃莉诺仔细地打量每个人的特征，便又像湖中的波纹般，模模糊糊地揉成一团。

它们接近商队时，转头看向商队的人和骆驼，却并没有上前骚扰。而来到埃莉诺和克莉丝汀面前，飘在中间的幽灵突然转头，猝不及防地和埃莉诺对上了视线。

幽灵没有瞳孔，埃莉诺惊愕地发现，它们只有大片的眼白。

像是仔细端详了一番埃莉诺，幽灵没有停下，又继续地向前飘离此地。

随着窸窣的声响消失，埃莉诺感觉自己的手脚又变得温暖起来。“它们看起来并不是攻击人的那种……你觉得呢，克莉丝汀？”

克莉丝汀头都没抬，正拿着一支笔奋笔疾书：“嗯？”

她正将刚刚见到的幽灵特点往记事本上写。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人形幽灵，多少巫师们梦寐以求的神秘生物！

直到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克莉丝汀才满意停笔，将本子插回腰间：“它们看上去明显有自己的目的。正如你所见，这些士兵明显注意到了我们，却没有攻击，说明我们并非它们的目标。”

“那它们还能找什么呢？”埃莉诺朝着幽灵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希望被它们缠上的人可以躲得好好的……”

*

峡谷的另一端就是拜伦班邦联的地界。和德顿布雷与比特丹相比，拜伦班更像许许多多小城邦联合起来的国家。埃莉诺和克莉丝汀穿过峡谷遇到的第一个城镇，东瑟罗，其本身就是一个受公爵领导的小国家。

东瑟罗占据了刻兰峡谷的一部分土地，所以它的贸易在整个拜伦班都算兴盛。即使进入寒冬，路边叫卖和交易的热情也没消减。埃莉诺和克莉丝汀牵着马在路上穿行，带着兴趣这看看，那瞧瞧。

她们找到了东瑟罗路边一家小旅馆。德顿布雷的通缉令并没有张贴在拜伦班的街上，但这家小旅馆装潢非常符合埃莉诺的审美，她看见招牌的第一眼就把克莉丝汀也拉了进去。

站在旅店前台的是一个脏金色头发的年轻姑娘，手脚麻利，飞快地点好克莉丝汀和埃莉诺的银币后，就递给她们两把黄铜钥匙。

克莉丝汀抓住机会：“你知道刻兰峡谷的幽灵吗？”

“这哪能不知道？”脏金色头发转过身来，“它们不仅在峡谷里晃荡，还会来我们东瑟罗镇咧！”

“进到镇子里？”克莉丝汀吓了一跳，“这么嚣张？”

幽灵一般只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废墟或古堡，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穿行的幽灵，克莉丝汀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现在每到傍晚，这些冷冰冰的家伙就会在东瑟罗呆上一个小时。”姑娘有些苦恼地说，一边还在擦拭着柜台，“我喜欢的散步时间都被它们打乱了。”

“我在比特丹那边的岗哨听说，幽灵是近些天才出现的。”

“比特丹也听说了？”姑娘没想到这个怪异传闻竟然流传到山的另一边，“是的，约莫不过两三周，但公爵大人已经为此头痛至极了，我们凡人的武器很难伤到这些家伙，只能放任它们在街上走来走去。”

她注意到克莉丝汀手中的魔杖，神色顿时兴奋起来：“你是女巫？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