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这一盏灯，他检查了房间内部。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单人房，狭小程度和塞伦在郊区那间小房子差不多。

没有窗户，只有背后的高墙上开了一道通风口。

完全被当作囚犯对待了。

塞伦仔细检查了那扇用铁块加固的木门，听出来门外上了三道锁。他估计了一下，想要撞开是不可能的。

身上的装备都在，如果能骗一个吸血鬼进来，那么他就能抓住机会杀死对方，趁机逃走。

而这个最佳时机就在所谓的仪式日，那时，没人会关心地下室锁着的食物。而他也同样能躲在暗处，最好能抓住机会破坏仪式，即使做不到，他也只需要花10分钟飞奔至最近的教廷，摇人来帮忙。

可，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怎么离开公馆。

塞伦靠坐在小床上，想到这个错乱的空间，一阵头疼。

血族的法术他了解不多，很多只在族群内部流传，圣庭也没有全部记录。但这么大的阵法必定要依赖于一个媒介存在，如果能找到这个媒介，说不定就能破坏掉。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大脑中勾勒公馆的外部轮廓以及对应的，原本该有的内部空间。

房间……大厅……水晶吊灯……旋转楼梯……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浮现于心头，塞伦蹙眉想了想，却没能抓住那一瞬。

当他不知思索了多久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瞬间从思绪中挣脱，他抬起头，看到门下方的位置被开了口，盛有食物的盘子那里送了进来。

静静摆在地面上的餐盘，像是从未知的黑洞里被吐出的一般。

很久以前，塞伦初入圣庭之时，也是在这样的地下度过压抑、孤寂、沉重的训练时光。没有任何感觉，他走上前端起餐盘，里面摆放了切好的牛排、白面包、牛奶、黄油。

闻起来还挺香。

这待遇比在圣庭好多了，塞伦已经饿了很久，就这么站着三下五除二吃干净了食物。

把空盘子丢在原地，他躺回床上闭上眼。死一般的寂静包裹在他身上，就像是被无形的塑料薄膜堵住了呼吸。

“……在黑暗中迷途的魂灵，他从寰宇向你显现，拯救你一己灵魂，从无尽黑暗引领你前行……”

等意识到自己在念什么，塞伦猛然闭上了嘴。

这是那个天使曾念给他听的……安魂诗。

每当他感到害怕的时候，脑海中都会回荡着对方用平缓而宁静的声音念诵诗句，就像一个巨大的锚，内心惶惶不得支撑之时，为他提供一个落脚点。

我还没死呢，居然念起了安魂诗。

塞伦的唇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很快又拉平了。

其实也算是死了。

现在的又是什么孤魂野鬼呢？

他用双手环抱住自己，重新闭上眼，却也不再念了。

……

就这么像被忘了那样关了两天，塞伦等到了第一个访客。

但等来的却不是别人，而是最开始将他带到这里的瑞文。

这个长得像个正直的贵族，性格也同样一板一眼的吸血鬼，端着一盏灯踏入了这间昏暗狭小的房间。

塞伦瞥见他的手中没有食物，警惕心顿生，一个翻身从床上站起，与来者面对面。

瑞文当着他的面，把门合上了，却没更进一步。

“仪式在三天后的夜晚。”在静静对视几秒后，瑞文开口了，“那时候，我们会带出所有关在地下的人类。”

塞伦冷眼看着他，讥讽道：“所以你现在是来通知我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

面对完全变了个样子的“伊芙琳”，瑞文却像是没感到任何不对似的平静，他认真回答道：“仪式需要新的法阵，我们会撤掉迷障。为了保证安全，瑟恩阁下负责在公馆高处盯梢。”

塞伦听出来了，他在告诉自己，仪式那天就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但这个吸血鬼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面前，还一下子抖露这么多重要信息，塞伦很难不怀疑，他是在试探自己。

“哦，说完了？”如此猜想，塞伦直接坐回床上，用关我什么事的语气评价道，“听起来你们很忙。”

瑞文终于显露了点别的情绪，他一只脚往前踏了半步，在塞伦扫过来的视线里又顿住。

“我会再找来一个女人来替换你。”瑞文站在了原地，“伊芙琳，我知道你有办法离开这里。”

看着没露出半点表情的塞伦，瑞文再也没办法骗自己，这是一个普通的站街“妓-女”。

但他更不愿接受塞伦成为瑟恩的血仆，这意味着三日后，他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瑟恩阁下比他看上去的残忍强大，他的实力仅在始祖之下。”似乎时间有限，瑞文语速加快，“我可以帮你遮掩印记，你逃出后尽快去最近的教堂。”

说实话，印记也是塞伦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只要回到圣庭，西奥多肯定有办法。

但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为他考虑到了，这简直……

太有病了。

塞伦静静看着他，没有开口。

瑞文并没有期待他会立刻相信自己，走之前，他最后说道：“记住，不要试图和瑟恩阁下正面交锋，找机会让圣庭帮你抹去印记。”

门轻轻地关上了，安静的好像没人来过。

塞伦盯着那上面的铁钉，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吸血鬼的那番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原本计划中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只要迷障撤除，他随便就能从哪个窗口逃走。

吸血鬼的速度是很快，但他身上还有枪。

塞伦有把握摆脱瑟恩，但，万一他是在骗自己呢？

吸血鬼没有人性，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瑞文今天的出现仅是出于戏耍自己的理由，塞伦也能完全接受。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会按照原本计划行事，只不过会更注意这个带自己进来的吸血鬼。

先拟定大概计划，再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变，这就是塞伦的行事风格。如此一番，他也就躺了下来，不再想了。

只是还没过去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瑞文和你说什么了？”第二个进来的西格恩，毫无顾忌的依靠在门边抱着双臂，闲散的好像来串门的邻居，“和你说了仪式的事？”

塞伦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真冷淡啊，我们的新娘。”

他带着笑意话一出口，马上收获了暗处刀锋似的一眼，但他的嘴却翘得更高了，“嗯？真的是你？哎呀，我可真是有幸，能在此见到伟大的——猎人阁下。”

西格恩像在演话剧那样将语调拖的又长又翘，塞伦直起身，打算再下一句废话之前一枪崩了他。

“好好好，别这么看着我，怪可怕的。”西格恩收起来懒散的姿态，话锋一转，“瑞文刚出去了。我知道他要去找个女人替换你，但如果埃德蒙阁下知道了你是个男人，绝对不会轻易放你离开，搞不好会当场扭断你的脖子。”

见塞伦眼神一变，西格恩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血族平时很少聚在一起，族群、集体感这些都很淡薄，大部分人对复苏始祖都没有兴趣，毕竟谁愿意头顶上再多个祖宗呢？”

塞伦：“……”

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同事抱怨公司里要空降领导。

“但总有人关心，比如守旧派的埃德蒙阁下，当然瑞文也算。”西格恩继续道，“我听说他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复苏始祖，这次应该是有把握了。”

塞伦直接问道：“什么办法？”

“就是……”话几乎要顺口脱出了，令他失望的是，西格恩却反应极快的止住，“你可真坏，差点就说了，虽然说不说都一样。你应该猜到了和女人有关，但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查到我头上，我也要倒霉的。”

西格恩东拉西扯的本事有一手，问题直接被糊弄过去了：“好了，回到正题，你现在能好好的被关在这，是瑟恩阁下和埃德蒙阁下平衡的结果，仪式那天瑟恩阁下不在公馆里，后者想杀死你只要一瞬间的功夫……别想着回击，这里到处都是血族，难道你把我们都杀了？”

塞伦确实想。

他冷冷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闲聊罢了。”西格恩朝他露齿一笑，“总之，仪式很重要，高于一切，其他事都要往后排。”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塞伦却觉得，他好像很期待能出点什么意外，好让仪式直接失败。

“闲聊结束，我得走了。”西格恩转身去拉门了，像是对猎人没有一点防备心，临走前，他回头笑吟吟道：“期待你下次穿着婚纱来到我的城堡，到时候我再问你真正的名字吧。”

砰！

陶瓷杯砸在了闭合的门上，碎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