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决》在打灰这方面很好用，几乎是砖随心动。但这精巧园林的复现难度略高，整个院落又都破破烂烂的，哪哪儿都要动工。

起先，B-4086只想着把卧房所在的剑心阁收拾出来，供今夜安眠。可等到他一砖一瓦地把房子建好，看着这样漂亮的三层小楼坐落在荒废的院子里，又良心难安。

勤劳的小机器人决定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忙活完。

“呼…”江狸向后躺在床上，口中喃喃，“好累啊…为什么院子会变得破败呢？”

话是这么说，他实际上没有探究的**，累得转不动脑筋，只想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天不遂人愿。

“唰——”没躺几息，周围便凭空出现纸张破空的声音。

“谁？”江狸坐起来，警觉地扫描周围空气成分。

来者人未至，声先到。

“狸儿，是我。”

下一瞬，房间中央出现一张泛着蓝光的符箓。它飘在空中，流光闪动的刹那，一道人影示现。他看着四十来岁，面容清矍，仙风道骨，眉宇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那人开口便问：“今日可有见过你宁师弟？”

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正是原身的生父、自心山掌门，江怀缺。

“嗯，”江狸轻声应道，表情乖巧，“见过。”

看着儿子与往日不同的神情，江怀缺心底的不安又扩大几分，“何时见到？你二人可有摩擦、矛盾？”

“许是寅卯相交之时？”江狸把记忆中的事阐述出来，“我们又因为白寻真打了一架，他这次没打过我，受了伤，我就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江怀缺心中一震，“受伤？非儿他…”

“放心，应该没什么事，”江狸安抚地对着父亲笑笑，解开脖子上渗进血迹的绷带。

他偏过头，露出白皙颈项上结了血痂的疤痕，“瞧，他还有空在我脖子上留言呢。”

“七日后…”看见宁非字迹的瞬间，江怀缺心头一松。

自前些日子道歉那事发生，儿子就一直对自己心怀怨怼，行事愈来愈乖张孤僻。他偶尔看见江狸的眼神，都会有些心惊。

今天，非儿失踪，午时又听寻真说——

“大师兄的袍角溅了许多血！他还讲了什么宁师兄受伤，一年半载都不能回来的话。掌门师伯，我担心…”

还好、还好，狸儿终究顾及了师兄弟的情谊，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由于已经有了更坏的预想，现在知道宁非只是受伤，江怀缺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有几分宽慰。尤其是江狸目前温和的态度，只让他觉得孩子长大了、想通了。

想起之前的事，他心中又泛起几许愧疚。沉思片刻，江怀缺从袖中掏出一柄小小的剑，挥手间便将它等比例放大。

他握住剑鞘，送至江狸身前，“此乃引朱剑，是爹爹取万年冰源玉、初蜕凤羽所铸。两股力量相互对峙间，自会产生水灵气为你所用。”

江狸小心接过。他仔细打量此剑：寒玉为铁，凤羽为饰，近乎透明的剑身缠绕着赤色纹样，两种力量相辅相成，相侵相害，相引相生。

“爹，这剑…是专门为我所铸？”

江怀缺看着儿子握住剑，唇角勾出笑来，冲淡了眉宇的端肃，“是。弑水剑主杀伐、截流，多少与你的水灵根相冲，虽也能用，总不如非儿的冰灵根合适。但爹知道，你一直想要一柄趁手的剑，便特地铸此剑赠你。”

“谢谢爹，”江狸乖乖地道谢，双手不由将引朱剑翻来覆去地摸索，目光中充满好奇，半分不见往日乖戾。

“对了，非儿现下身在何处？你不如把他带回来好好养伤，”江怀缺随口一问。

江狸却微微歪头，神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天真，“他被我埋起来了。”

江怀缺有些悚然，“狸儿，你、你把他——？”

青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东西，接着道：“宗门内有外境奸细，不安全。”

男人盯着他，尽力消化这两句话的关联。良久，江怀缺抬起手，一道灵力飞进江狸头顶。

片刻后，他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狸，“狸儿，你认真的？爹还以为你被夺舍了…什么叫把他埋起来？宗门内又当真有奸细么？既然你提出来，是已有了怀疑的人选？”

青年点点头，选择性回答，“嗯，是白寻真。”

“寻真？”

小机器人的大数据分析开始发力，他道：“爹，我观察了许久，那白寻真说话时是否经常鼻音浑浊，又偶有吞音、尾调上扬的迹象？”

“不错，我记得她是栖州沿海一个渔民的女儿，还是你与非儿他们外出游历时救下的。她的口音有问题？”江怀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是。那村子已被魔修屠尽，但附近另有三两村落，距离不远。那里的百姓说话音调抑扬顿挫，鲜有白寻真这样囫囵吞枣的。”

B-4086翻找着原身记忆，一点点分析。

“另外，那屠了村子的魔修手法利落，村民尸体多被封喉。而我们赶到时，她正被那魔修吸取精血，两鬓才生华发。”

听到这儿，江怀缺坐至榻边，为自己沏了一盏茶，喜怒难辨，“继续。”

江狸从容地坐到一旁，道：“我们破解阵法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那魔修一直在采补她。可破阵时她甚至尚未成为老妪，只是四五十岁的模样。”

以白寻真的初始年龄、变老速度计算，魔修吸取白寻真精血的时间足有18.5分钟。但其他村民皆是被一刀封喉，几十口人加起来可能只活了不到两分钟。

一个物尽其用的魔修不会这样浪费血食，而一个追求效率的人不会给白寻真这么多时间。

江怀缺思索着儿子说的话，“你是说，她和魔修联手屠戮渔村，做戏骗你们？”

“是，”江狸点点头，“爹，前几月我下山游历结识了一个捕头。他告诉我，一个人若想脱离当前环境，这个人的身体会比她的脸更诚实。”

“爹倒是没听过这种说法，具体是指？”

“大概就是：若我不想与一个人多聊，身体多半会转向外侧，往往也拒绝靠近这个人。”

“哦？”

“正是这种说法启发了我。孩儿之前没细想，但自从那日觉察她有不对，这才想起捕头的话。当年，她的肢体并不排斥那魔修。”

不等江狸继续说，江怀缺连连摇头，“狸儿，前面你说的确实值得怀疑，但排斥与否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江狸知道他不会尽信，但自己的目的正是这个。

他灿烂地笑起来，“爹，你不信也行。但只要白寻真还在，我就不可能告诉你宁非在哪儿，我不放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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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