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江狸像是想到什么，又向宁非靠近，学着他刚刚脸贴脸的模样，问道，“你不恨我吗？”

青年的面容近在咫尺，宁非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的小小绒毛，还有闪动的目光、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很明显，他在学习，却全然不懂其中关窍，只是纯粹的模仿。

不得不承认，这个贯穿了他少年时期的“对手”拥有一副好姿容。没了那令人生厌的傲慢后，即便尚且稚嫩，也确实足够有魅力。

但是，宁非不喜欢男人。而且，一个杀过自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

他抬起手，轻轻拍拍江狸的脸颊，眉目间充斥讥讽，“恨你？有用么？”

江狸垂下目光，忍不住盯着那双距离极近的、淡色的唇。得到这个答案他并不气馁，只是在想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从前没在意简介里提到的那枚凤羽，但以现在的眼光判断，在这部叫作《涅槃》的小说中，凤羽应该和宁非的复活有所关联。

可他现在已经成了厉鬼…难道说对作者而言，能思考就算活着？

不能吧？真的没有属于主角的机缘吗？

在原身记忆中，这个世界确有凤凰，不过几乎都在祁封境。那里的十万大山名扬九境，修真者也少有人族，多为仙兽。

凤凰——

江狸想的入神，殊不知目光久久不动，一直停留在某人唇上的模样太过露骨。

宁非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无来由升起一股烦躁。

是他活得太久，记忆模糊了么？江狸曾经是这样的？还是说自己那时太木讷，才没有发觉这人的心思？

不如还是杀了罢。

保留了一部分修为的未来天道如此想着，掌心凝聚起一股强大鬼气。

突然。

“我知道了！”对面那人雀跃地看向宁非，双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亮晶晶的，“宁非，我好像有办法救你了！”

不等宁非说话，江狸认真地看向那对红瞳，又道：“凤羽！那山洞里的凤羽应该有玄机！”

宁非本想散开形体，挣脱这双温热的手。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厉鬼死死盯着这张可恶的脸，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山洞走去。

洞穴干燥平坦，地上的血迹早就干涸，一大片一大片的赤褐色，活像是野外杀人抛尸的现场。

或许不是“像”。

青年拽着那只冰冷的手腕，深入洞穴。在靠近宁非时被俗称为“鬼打墙”的现象会消失，收集的数据重新可信，这让江狸很安心。

他跟着蜿蜒血迹，不断搜寻有灵力波动的地方。

……

一无所获。

怎么会没有？

江狸站在血迹尽头，不可置信地来回检测了两遍，却依旧没有结果。

他打量着看不到底的洞穴深处，不由得攥紧身边人的手腕，“消失了…”

难道是蝴蝶效应？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者是什么机关，只能由宁非触发？

B-4086转头，认真地向对方提议，“我们做一下变量控制。我先出去，你留在这里模仿我刚刚的行动轨迹。”

宁非微微挑眉。虽然他没听懂“变量控制”，但是联系语境勉强也可以理解。他摇摇头，唤出弑水剑，在江狸不解的目光中直捣地下。

霎时，一股乳白色流光从土壤中喷涌而出，将剑击飞。

“这是？”江狸盯着异象，很是不解。

“凤族未孵化时的护体灵光，”宁非召回本命剑，“你说的凤羽没有，凤凰蛋…倒是有一个。”

江狸松开他的手，走上前扒开土壤。很快，在不深的地底，他看到了一枚手掌大的蛋。赤红的壳上长有色彩和谐的繁复花纹，如凤羽般绚丽。

他一下子联想到前几日看的文献：凤族天生仙缘深厚，能浴火涅槃；若与它们签下生死契，也可共享权能。

原来，这就是宁非复活的契机？他要和这只凤凰签订生死契？

“宁非，”他转过头，“你有救啦！”

那人扫了他一眼，像是能读心一般：“不行。我已身死，又修出鬼气。只凭契约…恐怕还无法让我重回人间。”

江狸微微偏头，像一只为了能看清主人的小狗，“那就把它夺舍了呀。”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提议有哪里不对，只是乖巧地等待对方下决定。

宁非摇摇头，“不必。”

他走上前，将那枚躁动不安的凤凰蛋取出来。奇怪的是：落在宁非手中，那枚蛋似乎都安分许多。

厉鬼飘在空中，温柔地捧着它，指腹摩挲着蛋壳上的美丽花纹。红瞳与它的颜色交相辉映，竟衍生出几许如火般的昳丽。

江狸沉浸地看着这一幕，很想发出赞叹，却又觉得不该开口，只好将它悄悄记录在案。

这时，宁非骤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知道么？”

小机器人很给面子地摇摇头，为他捧哏，“不知道。”

宁非似乎不在意他说什么，接着叙述他要说的故事：“三百年前，临江秘境开启，九境各大门派、散修，齐聚一堂。凤凰一族作为祁连境当时的主事者，在祁连境中名额最多。

那时的凤族家主携妻儿前来，想在秘境中寻一味药。为缺了一魂三魄，迟迟不孵化的幼子补全不足。”

“他们没找到？”江狸好奇地问他。

“嗯。龙族式微千年，弱久图强，族中小辈逐渐追上凤族脚步；麒麟作为上一任主事者，对当时的决斗结果心有不忿，早就虎视眈眈；饕餮全族跃迁自无物可吃的万柯境，遭到凤族严加看管，便恨上了他们。

临江秘境的开启，便是他们三族勾结，置凤族高层于死地的最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这枚蛋…”江狸猜到了他要说的事，“就是纷争中，凤族族长遗落的、缺了一魂三魄的幼子？”

“嗯，”宁非看向他，“借点儿灵气，传给它。”

江狸听话地掐了个手决，源源不断地向凤凰蛋灌输灵气，“它缺的不是一魂三魄么？灵气能做什么？”

宁非舔了舔下唇，湿润后的嘴变得红润许多。他看着江狸，倏地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在昏暗的山洞中像是什么以人心为食的艳鬼。

“它现在不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