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佑看得呆了,他仔细地打量着灿灿的骨型,基础的素描头画多了,看人先看骨已经是他改不掉的专业毛病。他原本是相信世界上有好看到近乎于完美的人的,只是很难见到,现在亲眼看到这么一个,他已经移不开眼睛了。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骨头仿佛是照着教授说过的那些最美的标准来长的,他的皮相和骨相高度贴合,肤色白得很均匀,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标准,一点偏差都没有,脸上既有中式的温韵,又处处透出西方骨相的锋利和笔挺。
已经不能用低俗的“帅”这个字来形容他了,而是更高一层的“美”。
他有点怀疑,这么完美的长相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而不是赫菲斯托斯精心制造的“潘多拉”她不带盒的兄弟吗?现在的技术大概只有机器人才能被制造出这么完美的外形吧?
“我不是机器人,也没整容,不信你摸摸!”灿灿笑着主动把脑袋凑了过来,尹煜佑不等他说其实早就不自觉抬起来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就停留在灿灿的脑袋后面。
两个人对视,空气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开心果迸了缝的滑稽感,却又没有这么简单,就像香水,底蕴是暧昧的拉扯,再细闻,又有些滑稽和尴尬的味调,像一部爱情滑稽剧,本质还是爱情。
“你果然懂我!”尹煜佑脑子里的灯泡及时闪了一小下,强行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灿灿见他尴尬,主动抬起一些身子,把脑袋凑到了尹煜佑还被空气和心情“驾”着的手掌下面,“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啊,早点学会表演,对自己以后比较好。”
灿灿边说边像狗狗一样在尹煜佑掌心里反复蹭,毛茸茸的触感弄得尹煜佑心里发痒,似乎有无数根调皮又可爱的芦苇在拨弄他心脏表层最敏感的那一块部位。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灿灿又把头一转,把脸送进了尹煜佑手心里。细腻的肌肤和因为画画而有些粗糙的手心接触,除了真实不匪的手感,还摸得出来骨头是纯天然的,这幅长相也是,没有任何后天修饰和改动的痕迹。
不管是额头、鼻尖、颅顶和后颅,还是下颌,都自然又流畅,手指游走过去的时候,灿灿也没有喊疼或者发出任何代表疼痛的细微声音。基本功厉害的美术生都有检验人有没有整容的能力,灿灿这张脸是纯原装的,尹煜佑感到有些震惊。
但是因为这么一个美丽的人就在自己手心里来回蹭,他僵住了,他的身子不敢动,嘴巴不敢动,眼睛不敢动,悬在空中的那只手也不敢动。灿灿耐心又调皮地引导着他,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脸,让他能细细摸到他的五官。
“你可以摸摸看,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是画画的吗?哪天可以把我画下来吧,即使我不在你身边。”灿灿温顺地低声说着,像是伪装成小狗的聪明上位者,牵引着尹煜佑的心脏微微一颤。
他浑身的神经终于活了,血液再次开始输送起来。尹煜佑先是眼珠转了转,接着他的拇指动了动,整只手才敢慢慢地摸灿灿的脸。
感受着手中男孩绝美的五官,尹煜佑才将脑袋缓缓转了过来,耳朵却当即就红了,灿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眸亮盈盈地看着他。他的眸子里有几束光泽流转,其中不含任何杂质,像两颗顶级的手工艺匠师取天空和海水各三成,善良两成、聪颖两成制造出来的一对纯净琉璃珠,专供神族使用,而且细看的话,那珠子竟透彻得映出来了他的脸。
尹煜佑的心蓦地一乱,耳朵就更红了,急忙将手撤走。灿灿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这抹情绪稍纵即逝,因为在下一秒就被他很好地藏在了眼底。
尹煜佑心里的小人此刻焦急地四处跺脚,走来走去,让他的心脏噗通跳个不停,不得安分。他只是看个顶尖工艺,甚至比工艺还远超过,是神艺级别的美人,怎么会把氛围拉扯得这么奇怪?像是不容易嚼完的山西老式糖果在两个人的嘴巴里拉丝,又反复地缩短拉长,而这两张嘴正在交吻。
想到这里,尹煜佑的脑袋嘭地一红,理智彻底蒸发了。
咚!灿灿一帽子及时拍过来,尹呆木头才回过神来,他像落水后刚上岸的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艳丽想法,脸蛋仍然微红,心跳仍然微促,呼吸仍然有些乱地看向灿灿,灿灿却白着脸,像扑克牌面上印着的士兵,完全没有因为他刚才的异样有所感应。
尹煜佑有些失落,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呲出一排大牙,心里的那点失落很快被风卷得一干二净,整个人的脑子和身体彻底冷静了下来。
“想什么呢,都呆成木雕了!”
灿灿笑着打趣他,他心里其实是有些难受的,他多想刚才就那样顺势吻到尹煜佑的唇上,氛围正旖旎,像维纳斯在他们两个周围的空气中撒下了爱情的香精粉末,可是他不能,尹煜佑喜欢的是女生,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而且他早就不干净了……
尹煜佑嘿嘿笑着,大牙还没收回去,他的眼睛则尴尬地眯着,“我可算深刻理解你出门为什么要全副武装了,就我这个大钢尺都差点没把持住,被你这脸蛋迷得动摇了,有种唐僧见到女儿国国王的感觉。你说要是其他人,你可不就泛桃花海啸了么,这是劫,这是劫……”
他闭着眼睛,像老僧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知道,咱们园区里很多人因为过得苦,生理和心理都不太正常,不管男生还是女生,性取向一律自由飞翔,这也是娱乐圈里的一大特点,哦我个人认为是槽点。”
“你不把自己遮掩住的话,就是一块刚出锅的肉在狼窝里乱窜,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嘭!这回换灿灿脸红了,聪明的他脑子里总是能因为别人的话很快脑补出奇怪又真实的画面,这条活泼乱蹦的小鱼勾人而不自知,还喜欢把成语和词往奇怪的地方用,但是自己却意识不到,真要命!
(可是,细究下来尹小鱼这个词用得其实还行,不违规,就是有些犯规……)
好在,尹煜佑这次看着灿灿红透的耳朵,终于意识到自己话说得略欠妥当,他再次嘿嘿笑着,猾头地转移了话题,“咱们园区里条件有限,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都不能穿别的。要是能穿其它衣服,你就是咱们园区里的明星,我都想看看你穿别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很好奇吗?”灿灿用帽子扇着风,笑盈盈地问尹煜佑。害怕事情再次发展成刚刚那个旖旎的诡异模样,尹煜佑急忙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灿灿就也不点破,也不接,而是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并不喜欢黑色,甚至可以说最讨厌。”
(灿灿:反正他是美术生,可以自己动手看看我穿其它衣服的样子。)
尹煜佑一怔,颜色嘛,他熟能生巧,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也不讨厌,那些都是他的帮手,所以不如说都喜欢。要说到衣服上,他反而比较喜欢穿黑白,还有一些别的浅色,因为干净。尤其是黑色,不怕画画的时候弄脏,还百搭。
不过灿灿本身就长得像宝石堆出来的,宝石嘛,自然是五颜六色的,也能理解他不喜欢过于朴素低调的黑色。
然而他想错了,灿灿说:“家族里每次集体穿黑色的时候,都代表有人死亡了,以前我只要一穿浑身黑的衣服,尤其还是款式很朴素的那种,就百分之百是要去参加葬礼。”
“葬礼上大家都在哭,没有人在笑,仿佛有乌云笼罩在头顶,沉甸甸的,黑压压的,我不喜欢,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种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为大家都很不高兴。我甚至有点害怕,又不是每个死者都希望亲朋好友哭着给自己送别。”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极其抵触黑色,特别抵触款式很素的黑色衣服,因为穿这个颜色和那些很俗的黑色款式就代表了那个人不够快乐。我知道这很偏激,但是小时候那些葬礼留给我不快乐的印象太深,我实在很难改过来。”
他停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金色的刘海随着夜风微微晃,语气却变得坚定了起来:“谁说葬礼一定是悲伤的,又有谁说婚礼必须是喜庆的!有的人结婚才是葬礼,有的人葬礼反而是一场成年礼,因为成年在一部分意义上代表了解脱。”
尹煜佑惊讶地看着灿灿,他明白婚礼不一定快乐,因为有一些人其实并非是自愿结婚,而是被逼迫的,这样的婚礼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葬礼。
在传统的中国习俗中,能够代表葬礼的颜色恰好就是不加任何修饰的白色,逝者的亲人需要穿白色的孝服孝鞋,腰间再系上粗粗的麻绳和用来辟邪的红布条,或者孝服帽子上别着一个红色的“卍”字头花,同样是用来辟邪的。
可是明明白色也可以很浪漫,很圣洁,在婚礼上,有爱的人即使穿着黑色也可以把现场布置得非常美和有趣,改变物质的是主观的人,从来都不是物质本身。
他见过,甚至参加过的很多场不够用心的婚礼,因为新郎新娘之间没有爱情维系,婚礼现场和新人身上穿的婚服大部分都是非常标签化的简朴白色,简直像极了一场以不祥和悲哀为暗中主旋律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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