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鸣涧张开口还没说出话,那下人已到他跟前。他临急临忙合上唇,只歪过脑袋,对迟水坚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分散开坐下,迟水和愉放坐到一起,隔壁桌是隐去身份的萧鸣渊和小项将军。
刚坐下,就有侍女将菜端上桌,并给迟水等人倒酒。
侍女离席,前边波南国的将军和臣子在和萧鸣涧于言语上过着招,迟水压低声音对愉放重复:“这有杀气,愉大哥你让太子他们注意些。”
愉放心下一惊,但对迟水是相信,便佯装跟小项将军碰杯而把消息传了过去。
迟水则学着愉放的样子,把这事告诉了其他的兵士。
波南国的两个还在同萧鸣涧各自绕圈子地聊着,后边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座下的人们已然不敢再吃面前的菜肴,但那大臣却突然招呼起他们来。
大臣举杯,要邀底下人共饮。
底下的各位是萧鸣涧几个特意选的亲信兵和精兵,在兵法和武打上都是个顶个的。
他们自然知晓要装样子,不能让敌军起疑。只是这酒着实不好假喝,正呆愣着不知如何作假时,小项将军高声回应了那个大臣,接着将袖子掩住嘴,把酒都倒到了地上。
各军士见了,都通了窍,皆学着小项将军的样子,把酒倒尽后,再示意那个大臣他们已把酒一饮而尽了。
那位大臣笑意延伸,爬到眼角,见大家把酒都喝了,才坐下,要底下人快用膳。
萧鸣涧又将他的注意吸引开,继续套着他们此次来犯的目的。
话与话的来回间,萧鸣涧也注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
波南国新国王上任,听说此次是领了兵亲自前来攻打毅州,只是不知他此刻是否在此院子。若是在,把国王拿下了,就无须忧愁让他们退兵的事了。
但萧鸣涧反复看了他们这样久,都没看出他二人的君主气概。他在心里叹了叹气,果然是把波南国看低了,本以为他们胆敢以微薄的兵力来犯是他们国王蠢笨,此时看来,他们还不至于傻到让君主就堪堪出现在敌人的眼里。
底下的各位动了筷子,又是一场作戏能力的考验。
只见他们把菜塞入嘴里,接着又把杯子放到嘴边,佯装喝水的间隙就把菜给吐到了杯底。或是用手托腮,挡住饭碗,就把菜都挑到了地上。
波南国两个笑着让他们多吃点。他二人估算着时辰,彼此对了对眼,把目光紧锁在底下的众人脸上。
愉放察觉他们眼底情绪有了变化,用手肘一撞迟水,又把手背到身后,对身后的人们比了个手势,就把自己的脸摔到了桌案上。
迟水见状,忙跟着把头撞上桌子。
而后,底下的各个桌子上撞击声不断。
萧鸣涧回头,见他的同袍皆倒在了桌上。
萧鸣涧猛地站起,敏锐地收入不远处两个人起身的声响,他又回头,死死盯着正笑得得意的两个。
波南国的将军手中的杯子摔碎,四周院墙即刻便翻进来大群执剑的士兵。
“杀!”
士兵们闻声而动,拎着剑,没有防备地往座上的众人涌去。
迟水等人仔细听着脚步,待他们近了,一个翻身而起,轻松就打倒了前面的几个。
使团众人的兵器被夺,只得赤手空拳地与之制衡。
迟水用袖箭射中了几个敌军的脖颈,他们倒下后,她的同袍便拾起他们的剑来使着。
她再亮出匕首,割了几个人的喉,顺手就接过他们手里的剑,喊道:“将军!殿下!”就把剑一一丢到了小项将军和萧鸣渊手中。
又一个人死在迟水怀里,她拖着这个,让他扛了几刀,挪到离萧鸣涧近些的地方,寻了个萧鸣涧与那两个头头纠缠时的空档,把长剑丢了过去。
萧鸣渊把身边的几个小将推开,目光找寻到没有身手全靠躲的郑玄舟,忙动腿到他身前,替他挡下一波又一波的军士。
郑玄舟愣了愣,随着萧鸣渊的防守变换着位置。
太子在前边用剑把敌人砍开,郑玄舟贴着他的背,用手和脚替他推开背后的进攻。
有一人挥着剑,就要从萧鸣渊的侧后边落刀。但萧鸣渊的剑被身前的两个人禁锢,一时抽不出来。他弃了剑就要躲时,已然来不及了。
是郑玄舟使力将他一推,他摔到了一旁的地上,目睹一柄剑从郑玄舟的肩膀到腰间,画了一条很长的弧线。
那人又将剑插进郑玄舟的胸口,萧鸣渊在瞬间的愣怔后,身体抓了一旁的剑就起身往前冲去。
他的剑刺穿那人的胸膛,再用脚踹开了那人的身体。
有旁的人见地上躺着的郑玄舟少了生息,都想过来往自己的剑上蹭点鲜血,却被萧鸣渊一一打退。
正当愈来愈多的人想借杀了郑玄舟来证实自己的武力而围过来时,底下打斗的众人忽听得一声大喊:“都别动!”
人们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原是萧鸣涧解决了那个臣子后,把剑架到了那个将军的脖子上。
趁大家都还在发愣,萧鸣渊赶忙把郑玄舟搬到一旁少人处的角落,扯烂身上的衣服给他简单包扎止血。
“你给孤撑住,否则你再别想见到雨儿。”
郑玄舟听了,嘴角无力地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笑声,又吸了吸气,小声回道:“臣,尽力。”
还不待萧鸣渊对郑玄舟的伤口多做处理,后边又有了新动静。
萧鸣涧掐着这个将军的命脉,脑子极快地思索着如何带着下属杀出重围。
但万没想到,底下的敌军中,不知谁人喊了句:“继续!”
接着,敌军又像得了军令般,对着迟水等人动起刀来。
离人群略远些的萧鸣涧心下诧异,却又反应过来他手里这个将军约莫是个假的,再不就是波南**队秩序混乱,连小兵都能发号施令。
这将军听得萧鸣涧一句嘲讽:“你原是个没用的。”
他还不及反抗或回怼,就被萧鸣涧用剑插穿了他的脖颈。
萧鸣涧将剑拔了,这将军嘴边喷着血,与那大臣躺到了一处。
萧王爷定睛看着下面的局势,敌军死伤过半,而他的手下淌出血的不少,却没瘫死在一旁的。
他勾勾唇,挥着剑就与同袍并起肩来。
“都给我停下!”
众人又被一喊声吸引,看过去时,是迟水绑了方才引路的那个下人,与人们拉远了距离。
这回,波南国的士兵都呆站着再不敢动弹。
迟水一声轻笑,对着这下人的耳边,说道:“看不出来,你才是波南国的将军啊。‘兵不厌诈’倒是被你用得极好,敢跟我们玩阴的。”
说话的同时,这位真将军脖子上的剑深了些,渐渐显出一道红痕。
“阿涧,快发烟火!”
他们一行人从村子出来前,与余下的几个将军说好,谈和时间不会过久,若是半日内不见他们出城,便得做好攻城的准备;若是看见烟火升起,便得即刻攻城。
萧鸣涧对迟水点头后,一支烟火很快就升停在天空。
波南国的将军也知这烟火是传递消息的用处,急得用手肘撞了迟水几下,试图逃脱迟水的掌控。
迟水将另一只手的匕首刺进他的大腿,厉声道:“安分些。”
这将军痛得抖了抖,迟水给他另一边的腿也来上了一刀后,他吃痛往地上坠。
迟水始终没放开他的脖子,跟着他坐到地上。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原先就对波南国气得不行,尚留他一命不过是为了掌控院内敌国的小兵。这会他躁动得累人,迟水怒气越发上来了。
迟水紧了紧手中的剑,对萧鸣涧问道:“杀了敌国将领,无妨吧?”
萧鸣涧示意小项将军几个赶紧把余下敌军的命收割,再对着迟水摇摇头,“无妨”二字只吐出个“无”,波南国的将军已经破了喉头,抽搐着从迟水手中滑到地上了。
萧鸣涧无奈地笑了笑,过去一脚踢开这将军的尸首,站定迟水眼前:“阿水啊,你的性子还是太着急。”
迟水擦拭着自己的短匕,头也没抬地回道:“你不是说无妨吗?”
把短匕收好,她继而说道:“你曾说士兵对将领该是有感情的,方才你手里那个,将军性命都快没了,他们还能被任意一人的一句‘继续’左右动作,说明你手里那个是假将军。我又听清那话是这下人说的,想着绑了他来试试,没想到他果真是将领。”
萧鸣涧笑得欣慰:“是这个理。阿水果然聪明,还利落。”
迟水给那将军的肚子来了几脚,他的身子尚有反应,眼睛也死死地盯着迟水。
迟水啐道:“辱我女子,欺我百姓,你死有余辜。”
说罢,她提起掉落一旁的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胸口。
院子里敌人的兵已被清理干净,众人围到郑玄舟身边,脸上皆是担忧神色。
“援军何时到?”萧鸣渊看着郑玄舟不停淌出血的胸膛,焦急问道。
“过河是个难题,只能盼着他们快些。”小项将军踱着步,不确定地回道。
郑玄舟面色铁青,气若游丝,说道:“你们……快去夺回佑海城……我在这便好了。”
“有什么法子送玄舟快些出城?”萧鸣渊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萧鸣涧。
萧鸣涧皱着眉,这府邸的门被锁死,但估摸着很快便会有人进来查看战况,郑玄舟的伤刻不容缓,可援兵又不知何时才能到。
思量片刻,他说道:“我们皆换上他们的军甲。皇兄、愉放,你两个带着郑大人冲出去,说是他们的伎俩被识破,此刻院内正在厮杀,将军派你三人去找救援人手,就此将附近的敌军引入。我们则埋伏在此,杀掉前面的几个,等后面的人一窝蜂进来了,我们便放火烧了这府子。”
这法子得到认可,大家便脱了地上人的盔甲套了,等着萧鸣涧下一步的指示。
“皇兄,愉放,你们切记,带着郑大人把城墙上的士兵引走了,再出城,不然,本王恐他们把你们做逃兵或辨出你们的身份,用箭射杀你们三人。先待我们把这院子搅得再乱些,你们再出发。”
萧鸣涧着人分了几头,各自去扯了些帘子木头一类可燃的,丢到院子各处,又升起火,借东西烧着火种,各自便埋伏了下去。
萧鸣渊和愉放架着郑玄舟,出了府门,果就见不少兵聚在此。
这些兵见他三个带着血出来,都涌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萧鸣渊他们佯装慌乱,把一套说辞都说了。
小兵们听了,都往里面去。他们三个则往城外不停赶,遇人便说将军的府邸出事,要他们快去救命。
等他们到了城墙处,喊下来不少士兵,却有的人如何也不肯走,要留下来勘察城外的情况。
萧鸣渊和愉放只得躲在城门处,进退皆是两难。
所幸不久后,他们便见城外浩浩荡荡地来了一众人,身上所着是本朝的军甲。
愉放跑到城内,又对城墙上的人说着话,把他们的注意力分散。
毅州的几个将军带着兵,射箭把城墙上余下的几个敌人杀了,再把箭对着城门处坐着的两个时,却惊诧地发现他两个竟往城外的方向跑。接着,后面又跟着跑出一个,对他们不停挥着手。
全将军示意军士们把箭放下,策马加速往前,始才看清这原是太子和郑知州。
将领们把郑知州的虚弱收入眼里,瞬间就有了着急。
“几位将军先且去支援阿涧和小项将军,孤会带玄舟回村内医治。”
话说完,萧鸣渊和愉放带着郑玄舟往村子方向跑去,全将军也立马把情绪咽下,带着军队进了佑海城。
他们一路杀进城中央,却没见路上有什么巡逻的军队,只远远看见一座烧得正旺的府邸。
府邸门前不少人逃出,全将军带着小兵们冲过去,趁敌人还未从呛鼻的毒烟中回神,就夺了他们的性命。
一阵厮杀后,敌军装束的人统统倒在了血泊中,那座高大华丽的府邸余火也渐熄。除却火苗子跳动的“滋滋”声,佑海城重归宁静。
众将士收了手,从尸堆中走出。
全将军环顾四周,只觉一下子静得可怕。
他心头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跳。
“为何不见萧王爷等人的踪迹?”
全将军按住心头的不安,但它还是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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