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旗觉得今天的赵繁声很奇怪，每到休息的时候，他总是背着自己拿出一张纸出来看，问他看什么，他还不说。周旗脑子里瞬间脑补出各种狗血戏码，靠，那不会是病危通知单吧，赵繁声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周旗的猜测愈演愈烈，快到午饭时间，在赵繁声第十三次把那张纸拿出来看得时候，他把那张纸抢了过来。

然而他一看，傻了眼。什么病危通知单，这就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边缘还有撕下的毛边，而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赵繁声的名字。

所以赵繁声一早上都在看这张写满自己名字的纸？不是，他到底是有多自恋啊。而且，不是周旗自夸，这上面的字跟蚂蚁爬似的，还没他写的好看呢。

周旗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看完了？”赵繁声的声音传来，周旗扭头与他对上视线，“看完了就还我。”

周旗撇了撇嘴：“还就还，一张破纸有什么好看的。”

赵繁声脸上倒没有生气的神色，反而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起来，动作轻得好像他手中的不是纸，而是什么金银财宝，周旗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你的字好像不长这样啊，这是谁写的？”

赵繁声神色自若：“年榕。”

“他写的啊，怪不得写得乱七八糟的 。”周旗小声嘀咕，“你不说我刚刚还以为你看彩票呢。”

年榕写的，那赵繁声那么宝贝干什么？还一天忍不住拿出来看八百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女朋友给他写的情书。

周旗只是随口吐槽一句，也没想要赵繁声认真回答，结果赵繁声把纸收起来后，说道：“他第一次学写字，很不错了。”

这口气，跟周旗邻居奶奶似的，老婆子对外夸自己孙子得了第一名时就是这副样子。

三十几度的天，周旗胳膊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把这事抛到脑后，说：“好久没喝酒了，今天喝完事了喝一杯去。”

两人经常在没事的时候一起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周旗想着上回赵繁声把自己给拒绝了，这回应该不会了吧，谁料赵繁声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回绝：“下次吧。”

“下什么次？你又有事？”

“嗯，家里有点事。”

不用说，周旗也知道这个家里有事指的是年榕有事。

“你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那把他带上一块儿也行。”

“不是。”赵繁声摇头，“是真有事。”

周旗就不懂了，他俩在家不是天天见么，能有什么事，他刚要发作，又听赵繁声说：“明天吧，明天可以。”

周旗只得作罢：“你说的啊，明天，可别到时候反水。”

“不会。”

下工后，赵繁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蛋糕店，蛋糕店里卖的都是那种朴实无华的老式蛋糕。

赵繁声看了一圈，选了一个最花的，绿奶油叶子环绕着粉奶油花朵，看起来有些年代感，不过他没在意，蛋糕这种东西，能吃就行。

付钱的时候，店员问他需不需要蜡烛，赵繁声想了想，看了看柜台上的蛋糕，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尺寸，问道：“这蛋糕能插24根蜡烛吗？”

店员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她在赵繁声疑惑的眼神中从柜台下拿出两根数字蜡烛，一根2，一根4。

赵繁声有点尴尬，他自己生日时从来不吃蛋糕，也不知道现在的蛋糕蜡烛竟然还能做成数字形状的。

进了村，路上见到熟人，赵繁声停下车打了个招呼，那人一眼就看到车把手上显著的蛋糕盒，调笑道：“繁声，你今天过生日呐？”

赵繁声没说是还不是，只说了句回头见就走了。

等他回到家，年榕看到他手里的盒子，眼里是掩不住的好奇。

“哥哥，这是什么？”

赵繁声将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往厨房走去。

“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年榕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不知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

赵繁声从厨房门背后的挂钩取下一条围裙，那是前两天镇上的小超市搞活动送的。赵繁声以前没用过这玩意儿，现在用了感觉还挺好用的，做饭的时候衣服不会弄脏了。

就是这围裙太粉了，跟人高马大的他有些不匹配，看着有点滑稽，好在家里也就年榕黑豆一人一狗，这俩都没什么审美，因此也看不出赵繁声的搭配有什么问题。

刚刚买完蛋糕后，赵繁声又去菜市场挑了一条新鲜的鲈鱼。他今晚准备做个清蒸鲈鱼。鲈鱼在菜市场已经被卖家处理好，去鳞去内脏，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现在，赵繁声先将鲈鱼仔细清洗，接着在鱼身两侧划上几刀，然后均匀地撒上盐，淋上料酒，放上几片姜片，让鱼肉在腌制中逐渐入味。

这期间，他又着手备其他的菜，将菜一一洗净切好后，鲈鱼腌制好了。接着，将腌制好的鲈鱼放入蒸锅中，大火蒸10分钟。

赵繁声还准备做鱼香肉丝、麻婆豆腐、肉末茄子、番茄炒蛋，这些菜做起来比清蒸鲈鱼好做要花费的时间也更少，趁着蒸鱼的时间，赵繁声就开始着手做这几样菜。

鱼蒸好后，撒上葱花和香菜，淋上热油，色香味俱佳的清蒸鲈鱼就完成了。还差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没做，赵繁声一刻也不停地继续。

今天的饭菜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厨房，连外面的年榕和黑豆都被这股诱人的味道吸引过来。赵繁声一转身看到一大一小站后面眼巴巴地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个菜好了，端出去吧。”

年榕在赵繁声的指示下将做好的三个菜端出去，很快，剩下的两个菜也做好了，赵繁声盛了两碗饭，拿上筷子，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五道饭菜，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赵繁声自己都有点惊讶，他以前晚饭要不就是下点面条饺子凑合，要不就是到卤味摊子上买点凉菜随便糊弄糊弄，没想到年榕来了后自己进厨房的频率越来越高，现在做出来的饭菜也像那么点事了。

饭菜的味道让年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太香了！而且哥哥今天居然做了五个菜，他想今天一定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年榕决定不想了，他问赵繁声：“哥哥，可以开始吃了吗？”

“等等。”

赵繁声走到放蛋糕盒子的小桌子边，拆开盒子把蛋糕拿出来，然后插上蜡烛，最后走过去把屋子里的灯给关了。

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宁静的黑暗，只有窗外隐约透进的月光，年榕在黑暗中微微眨了眨眼，有些不适应地说：“哥哥，好黑啊。”

话音刚落，赵繁声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显现，他手中托着蛋糕，蜡烛在蛋糕上轻轻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在这昏暗的光线中，赵繁声走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稳而有力。

他停在年榕面前，低声说：“生日快乐。”

年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呀。

唱生日歌什么的太尬了，不是赵繁声的作风，他只是把蛋糕伸到年榕的面前，说：“别傻眼了，闭眼许个愿望，然后吹蜡烛。”

年榕连忙照做闭眼，蜡烛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昏黄的滤镜，照得那张脸格外生动。

“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年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响亮，就像是怕愿望之神听不到他的心愿。

年榕闭着眼睛许愿的神情格外认真，但赵繁声有些哭笑不得。

“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听离家远的工友在女儿生日时打视频电话时是这样说的。

年榕一听，连忙睁开眼，神情慌乱：“那怎么办？那我要重新许一个。”

蜡烛的火光倒映在年榕的眼眸里，显得格外晶亮，赵繁声突然感觉心里一软，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没关系，这个愿望不需要愿望之神，也可以实现。

“吹蜡烛吧。”

年榕却重新闭上眼，超大声地把自己刚刚说出口的愿望在在心底喊了三遍，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他微微张开双唇，轻轻一吹，蜡烛的火光在他面前摇曳、闪烁，然后逐一熄灭。

蜡烛灭了，屋里重新陷入黑暗，赵繁声按照记忆里的位置将蛋糕放到饭桌上，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老赵！”

周旗提着大闸蟹和酒瓶站在赵家院子外面，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有些奇怪。

搞什么，现在不才八点多吗，赵繁声这么早就睡了？还是他不在家啊。

正想着，屋子里突然亮起灯，周旗松了口气，看来这趟没白跑。

屋门打开，赵繁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旗，有些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啧，这不是我二哥后天结婚么，家里又不是没人，我妈非得催我下完工回来布置新房，吹了俩小时气球嘴都要吹烂了。我大哥昨天才去抓了点大闸蟹嘛，我给你送过来几只，刚巧喘口气。”

说着他对赵繁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白的，正好明天也不用出去了，咱俩现在就喝一个。”

赵繁声顿了顿，一时没有出声，周旗有些奇怪地问：“对了，刚才那屋里怎么黑漆漆的，你现在都睡这么早了？”

“不是。”

“那是在干什么？”

“给年榕过生日。”

“啊？”

“进来吧。”

赵繁声把门打开，让周旗进来，周旗走在他身后，想，原来今天是年榕生日，怪不得赵繁声不跟他一块儿出去喝酒。

他跟着赵繁声进了屋子，首先闻到一阵飘香的菜味。

“我去，这么香，老赵你可以啊。”

他扫了一眼桌上菜，心道今天可有口福了，然后视线一转，定格在了坐在饭桌跟前的人身上。

周旗虽然也是看着年榕长大的，但是跟年榕其实并不太熟。他以前对年榕就只有两个印象，一是长得好，二是学习好，他觉得一个学生只要有这两个条件中的之一就挺厉害了，但年榕偏偏两个都占了。

周旗以前就觉得年榕跟他们不一样，跟这个小村子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现在乍一眼看到那坐在桌边的人，还是有点被他的面容晃了眼，长得跟个小明星似的。

但下一秒，周旗很快就察觉到了年榕皮囊下与以往的不同之处。以前，年榕看到他都是礼貌地笑笑，特有那种贫穷贵公子的味儿，但现在，年榕那眼里流露出出来的只有清澈的愚……哦不，单纯。

赵繁声已经坐了下来，见周旗还站着不动，说：“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噢。”周旗回应，“这螃蟹放哪？”

“厨房吧。”

周旗把大闸蟹放到厨房里，然后特自觉地给自己拿了双筷子盛了碗饭，到了桌上，前一秒还有些不自在，下一秒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走了注意力。

“我靠，味道不错啊，老赵你深藏不露啊。”

“过奖。”

周旗一连扒了好几大口饭，才发现年榕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赵繁声显然也注意到了，手指在他面前的桌上扣了扣：“别看了，快吃饭。”

“哦。”年榕听话地乖乖吃起饭来。

周旗看到旁边的蛋糕，顿时就明白了刚才这屋子里为什么黑漆漆的，没想到老赵还挺浪漫的嘛。

他清了清嗓子，对年榕道：“那啥，年榕，你还记得我不？”

年榕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赵繁声：“我说了他不认识人了。”

“害，没事。”周旗挠了挠头，继续对年榕说，“我叫周旗，是你哥的好朋友，你叫我周哥就行了。”

年榕看向赵繁声，赵繁声点了点头，于是他冲着周旗抿嘴笑了一下：“周哥。”

“那啥，祝你生日快乐啊，我这来得及也没带什么礼物，要不我给你唱个生日歌吧。”周旗二话不说，说唱就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周旗唱功不咋地，就一副大白嗓吊着，这么一首简单的生日歌还跑调，听起来有些滑稽，赵繁声没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

年榕却听得很开心：“谢谢周哥，好听！”

周旗有点受宠若惊，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夸唱歌好听。

他拍开赵繁声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又笑眯眯地看向年榕：“还是年榕有品位。”

说着往年榕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弟弟生日，多吃点。”

之前还叫自己小心注意点呢，现在就一口一个弟弟的叫上了，听得赵繁声一阵无语。

而年榕却没去吃肉，他拉起赵繁声那只被周旗打了一下的手，看到手背上一片颜色浅淡的红色印记，有些心疼：“哥哥痛。”

赵繁声感觉年榕的手指拂过自己手背上的皮肤，蜷缩了一下手指，“不痛。”

年榕看了周旗一眼，眼里有些怨怼，他认真地说：“不能打哥哥。”

周旗：？

他哪里打了？

就那么轻轻拍一下也叫打？

不是，有毒吧。

周旗：OK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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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