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果身体一直不太行,这些年来一直小病不断。前不久,她向陈新朵抱怨膝盖疼,一开始都以为是她平时爬楼梯累的,觉得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恢复,结果这疼痛不减反增,愈来愈烈。
陈新朵便带着女儿去镇上的医院检查,结果检查不出什么,医生建议她们前往更好的医院进一步诊断。于是,陈新朵在昨天带着女儿来到了县里。
“检查出什么了?”赵繁声问。
陈新阳叹了口气:“不能确定,医生说情况比较复杂,建议尽快去大城市的医院进行详细检查。”
赵繁声听后不禁皱起眉头,连县城的医院都无法诊断出具体病因,这说明问题可能很严重。
陈新阳又说:“我能麻烦你个事吗?”
赵繁声一听便猜到了陈新阳的意图,“你是想让我陪着她们俩去渡城检查?”
“是。”陈新阳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现在人在棉城,实在抽不出身。你知道那小子现在就在渡城,我担心她俩去了之后遇到他,会再次受到他的纠缠。而且,我也不放心让她们俩单独去。”
赵繁声自然明白陈新阳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陈新朵的前男友。他沉思了片刻,在心里估摸着,去渡城加上检查的时间,一来一回应该要不了三天,三天的假饺子馆里还是可以批准的。
见赵繁声没有立即回应,陈新阳急忙补充道:“你放心,路上的车费和你请假造成的损失,我都会双倍补偿给你。主要是,你跟我妹妹也比较熟,其他人跟着我不太放心。”
“这忙我帮。”一股冷风突然灌进衣领,赵繁声将羽绒服的拉链拉高了一些,“钱就不用了,到时候回来请我吃顿饭就行。”
第二天,赵繁声请了假,和陈新朵陈秋果一起去了渡城。
他上一次去渡城,还是在六年前,那时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去找年榕,结果被对方的冷漠态度给打回去了。
现在赵繁声再次想到这个画面,已经不会和以前一样难受了,他甚至还在想,年榕现在在做什么呢?脑子是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是不是在S国的哪个教堂外坐着喂鸽子?他变化大吗?心情好吗?
年榕离开的这一年间,他已经学会按照年榕以前的性格,为对方在脑海中构建一个个平凡却充满趣味的生活场景。
渡城的医院人多,挂号排队,等到好半天才轮到他们。
见了医生后,医生问了陈秋果几个常见问题,比如膝盖疼痛的规律,以及运动后会不会更疼。陈秋果如实回答后,又对她进行了全面的体格检查。
为了更准确地诊断,还安排了一系列专业的医学检查,什么血液检查、X线检查和关节液检查,赵繁声和陈新朵都不太了解,但他们还是按照医生的指示,一一配合。
不久后,他们回到诊室。医生仔细查看手中的检查报告,然后说:“根据小朋友的症状和我们的检查结果,我们初步判断她可能患有幼年型特发性关节炎。”
陈新朵一下子白了脸,她不懂这个病是什么,只听医生说出这么长串名字,听起来有点骇人。
赵繁声问:“这个病严重吗?”
“小朋友的病情目前看来比较轻微,通过及时的治疗,症状可以得到很快的缓解。”
陈新朵听后仍然不敢大意,她追问道:“意思是不严重对吗?那为什么我们在县里的医院都没有检查出结果呢?”
医生耐心地回答:“幼年型特发性关节炎的诊断确实需要一定的专业技术和经验。因为需要进行关节液检查等较为复杂的操作,小县城的医院可能因为技术水平限制,无法准确进行这些检查。不过,您放心,只要按照我们的治疗方案进行,陈秋果小朋友的病情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陈新朵松了口气:“那就好,能治就好。”
接着,医生根据陈秋果的病情,为她开出了相应的药物,并建议他们尝试针灸按摩之类的物理治疗方法。
赵繁声拿着药单子去拿药,让陈新朵母女俩坐在大厅里等他。
世界上有的事情就是那么巧,渡城那么大的一个地方,那么多家医院,偏偏就在这一天,陈新朵遇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的人。
陈新朵的前男友只是发个烧想来输液,没想到一进医院大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前女友和女儿。
“朵朵、果果,你们怎么在这?”
陈新朵原本正和女儿说着话,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瞳孔一震,渡城那么大,怎么就刚巧碰到他了?
陈新朵的前男友是个风流浪子,恋爱时,他就常常背着陈新朵拈花惹草。虽然后来因为两家上一辈的恩怨分了手,但他对陈新朵还是抱有一丝喜欢,再加上陈新朵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更喜欢了。
年龄越大,他兜里的钢镚就越少,到后来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接近他,他便萌生了和陈新朵复合的念头。
然而,他几次找上门来,每次都被一个又高又壮的的男人给打跑了,他心里一直怼着一口怨气。现下见就陈新朵母女两人在这里,心里便起了心思。
“是不是果果生病了?”他问。
陈新朵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女儿,不关我的事关谁事。来,果果,告诉爸爸你怎么了?”
陈秋果缩在陈新朵怀里,不敢抬头,她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可怕,他还一直自称是自己爸爸,她才不想要这样的爸爸。
等赵繁声拿着药回来时,就看到那个之前被自己揍过好几次的猥琐男人凑在陈新朵母女跟前说话。
陈新阳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
赵繁声捏了捏手腕,他很久没有打过人了,但他不介意在这里给这个男人一点教训。
男人说话说着说着就想去摸陈新朵,然而手刚碰到她的肩膀,便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他惊愕地转过头去,只见那个曾经多次对他拳脚相向的男人正冷着脸站在他身后。
妈的,晦气!
“给老子放开!”
赵繁声神色淡淡:“你刚刚想做什么?”
“关你屁事!”
赵繁声对旁边围观的路人说:“麻烦叫一下保安。”
大城市效率就是好,保安很快就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赵繁声冷静地陈述:“这位男士对我妹妹进行性骚扰。”
被赵繁声紧紧抓住手腕的男人痛得龇牙咧嘴,听到赵繁声的指控后立刻反驳:“什么性骚扰?你别血口喷人!她是我……”
赵繁声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转头问陈新朵:“你认识他吗?”
陈新朵坚定地摇头:“不认识!”她看向保安,语气坚定:“这个人刚才突然冲上来想要对我动手动脚。”
赵繁声补充:“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查看医院的监控录像。”
保安见当事人言之凿凿,而且现场也有其他病人和家属作证,便没有犹豫,立即报了警。
民警很快赶到现场,他们看到被抓住的男人后,眉头紧锁:“怎么又是你?又是因为性骚扰被抓?”
显然,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行为被警方处理了。
男人哀嚎着被拖走了,陈新朵总算松了口气,对赵繁声说:“谢谢你啊。”
“没事。”他晃了一下手里提的药袋子,说,“药拿了,走吧。”
出医院时已经是饭点时间了,冬天天色暗得快,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月亮的轮廓。
“该吃晚饭了,想吃点什么?”陈新朵问。
陈秋果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街边汉堡店的广告牌,眼中流露出渴望。
赵繁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提议道:“吃汉堡吧。”
于是,三人来到了附近的商场,在汉堡店里坐下。陈秋果点了一份儿童套餐,赵繁声和陈新朵则各自点了一份炒饭。
儿童套餐最先做好,赵繁声去取餐台将套餐端了过来,套餐中还附赠了一个可爱的卡通钥匙扣,陈秋果高兴得合不拢嘴。
陈新朵摸着陈秋果的头,看向对面的赵繁声:“繁声,我真的很感激你。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亏欠你很多,现在又麻烦你陪我们来渡城看病。”
“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朋友”这个词让陈新朵心里暖洋洋的,她笑着点了点头。
“哦,还有一件事,”陈新朵补充道,“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告诉我哥,我怕他会担心。”
“嗯。”
他们的炒饭好了,赵繁声起身去取。与此同时,陈秋果正在吃薯条,嘴巴上沾到了番茄酱。陈新朵见状,立刻抽出纸巾给陈秋果擦嘴角。
擦完后将纸捏成团,她的目光无意间转向玻璃窗外。外面人来人往,但其中一个身影让她不禁一愣。
那人有些熟悉,她想要仔细确认一下,但那人步子很快,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消失在了人群中。
赵繁声回来后,看到她一直盯着外面,问她:“怎么了?”
陈新朵看向他:“繁声,你和你弟弟现在还有联系吗?”
她不知道赵繁声和他那个弟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知道他弟弟一年多前又离开了。
赵繁声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顿了顿,低声道:“没有。”
“我刚刚看到一个人,感觉和他有点像。”
赵繁声的心瞬间紧绷,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站了起来,“他在哪?”
陈新朵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说:“你别激动,也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毕竟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但赵繁声已经听不进任何多余的话,他急迫地追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陈新朵指向了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赵繁声立刻放下手中的炒饭,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快速扫过。仔细比较着每个人的身形、步态,甚至试图从人群中捕捉到一丝与年榕相似的气质。他穿过走廊,跑下楼梯,一路来到商场的出口。
这里没有,那里没有,都没有。
这么多人中,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
赵繁声又沿着街道跑了出去,他四处张望,希望能从某个街角或人群中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过了几条街道,甚至跑到了附近的公交站和地铁站,但都一无所获。
寒风呼啸着吹过,一阵冷意灌进他的衣领,扑在他的脸上。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终于冷静下来。
他在想什么?
世界上身形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陈新朵又对年榕不熟,认错人也太正常了。
原本高涨的激动和期望,就像被冷风吹散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
咖啡馆内,柔和的音乐如涓涓细流般在空气中弥漫,温暖的灯光洒在一男一女的脸上,他们的眉眼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似。
青年坐在桌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回复着一条条信息。等回复完那边,他重新拿起咖啡杯,抬起头时,看到对面的女人正偏着头看外面。
“姐,你在看什么?”
女人转回头,神情有些复杂。
虽然她上一次见赵繁声还是在一年多前,但她记忆力一向不错,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人,刚才跑过去的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赵繁声。
经过一年多的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康复训练,年榕终于在一个月前彻底恢复了正常。他的思维变得清晰,举止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再也看不到之前那种懵懂无知的傻气。也是在一个星期前,他们回到了渡城。
令年诗感到困惑的是,自从年榕清醒过来后,他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赵繁声一个字。这让她无法确定年榕对赵繁声的态度究竟如何,但直觉又告诉她,年榕对待他那个养兄时,情绪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她有点试探地说:“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和你以前的养兄有点像。”
她明显感觉对面的青年手指微微一颤,杯中的咖啡似乎也随之一震。
看来她猜对了。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年榕用纸擦了擦手指上的咖啡渍,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没什么可打的。”
“哦,是吗?”年诗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然而,没过多久,年榕却突然站起身:“姐,你想吃冰淇淋吗?”
年诗愣了一下:“这么冷的天,吃冰淇淋?”
年榕也意识自己说错了话,绷直了嘴角:“别的也可以。”
年诗笑了:“好吧,那你出去随便给我买点东西回来吧。”
年榕转过身朝外走,步伐里带着隐隐的急促。
年诗坐在原位,笑着摇了一下头,刚巧一个电话打进来。
等这通电话打完,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年诗刚放下手机,就见年榕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看来是没见到人。
“买了什么?”她问。
年榕坐下来,面对她的问题有点迷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咬了咬唇:“忘了。”
年诗也没揭穿,顺势转移了话题:“你记得我们之前有一次被偷了东西吗?”
年榕愣了一下,点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
“刚才你姐夫告诉我,那个小偷终于落网了,警察还找回了大量被偷窃的物品。现在,警察局正在联系那些失主,希望能够物归原主。”
年榕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年诗继续说:“你的手表也在,你还想要吗?”
在S国治疗期间,年诗经常会在空闲时带年榕出去玩。刚去S国没多久时,年诗带年榕去过一次动物园。
当时年榕给一只猴子喂食物,手上的手表表带却被猴子咬坏了,年榕心疼死了,表带坏了没法再戴到手上,年诗就把他的手表放在了自己的挎包里暂时保存。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只不过是替年榕处理了伤口的功夫,包就不见了。偷包贼是个惯犯,当天动物园里人又多,因此没能找出他。
包里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现金、她的手机和年榕的手表,损失其实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但年榕当时难过了好久。
“手表已经坏了……”年榕轻声自语。
“你不想要吗?不要的话那我就不让你姐夫去取了。”
“要!”年榕急忙抬头。
年诗看着年榕的反应,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年榕被年诗的这声笑给弄得脸上发热,赶紧低着头去喝咖啡。
年榕的手机屏幕上又跳出几条新消息的提示。
年诗好奇地问:“谁这么频繁地给你发信息?”
年榕抿抿唇:“蒋冬连。”
蒋冬连是他在S国认识的朋友,蒋冬连在S国留学,与年诗丁孟河是邻居,因为同为渡城人,所以邻里关系还不错,年榕去了S国后,与蒋冬连也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
“他回国了?”年诗问。
“嗯。”
“回国做什么?”
“他和他女朋友最近有些矛盾。他女朋友的父母不太看好他们的异国恋,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蒋冬连知道后很着急,决定回国找他女朋友的父母提亲。”
年榕打开与蒋冬连的聊天界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蒋冬连发来的消息。蒋冬连因为即将第一次去见女朋友的父母而感到非常紧张,想让年榕跟他一起去他女朋友老家帮他加油打气。
说话间,又是好几条信息弹进来,年榕被蒋冬连的信息轰炸骚扰烦了,不紧不慢地打字:「她老家在哪?」
很快,蒋冬连的回复便跳了出来:「好像是叫蒲溪县吧,就在渡城范围内。」
年榕看着这条消息愣了愣,心脏突然猛地加速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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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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