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赵繁声对黑豆说。
走了也好,省得麻烦周旗还帮他打听了。赵繁声把头盔放到桌子上,然后把路上随手买的一些菜搁进厨房里。
突然,后院中传来一阵喧闹,赵繁声侧耳倾听,辨认出那是他养在后院的母鸡发出的叫声。他迅速起身,朝后院的方向走去。一踏入后院,只见一个身影几乎完全埋入了鸡窝,母鸡的叫声和翅膀的扑腾声交织在一起,起此彼伏。
“年榕!”赵繁声走过去,将人从鸡窝里拉出来。
年榕挺直了腰身,头发凌乱不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衣物上粘满了稻草和零散的鸡毛,脸上还留有一些灰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流浪汉似的。
赵繁声皱眉:“你在做什么?”
年榕眼里闪烁着兴奋,他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双手捧着递到赵繁声面前,声音里满是喜悦:“哥哥,这是给你的。”
赵繁声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鸡蛋,蛋壳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刚从鸡窝里取出来的。
“你掏鸡蛋做什么?”
“哥哥早上给我做了鸡蛋,我也想给哥哥做。”年榕脸上带着一丝苦恼的表情,“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鸡蛋变得又热又香。”
赵繁声没有言语,他从年榕手中接过那枚鸡蛋,轻轻握在手心,感受着鸡蛋上残留的温度。
“脏死了,快过来洗干净。”
赵繁声转身走向后院的水龙头,打开开关,“自己把手和脸洗干净。”
年榕听话地应了一声,把手伸到水流下冲洗,但他自己没法看到自己脸上的污渍,赵繁声看他一直洗不到要领处,没忍住自己上手给他洗起来。
他伸出手在年榕的脸上,指尖在年榕眼角下的一块斑点上摩挲。偶然间,两人目光交汇,年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赵繁声不禁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年榕皱了皱眉:“哥哥,疼。”
赵繁声板着脸:“闭眼。”
“哦。”年榕乖乖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哥哥,我不知道一万下是多少,可是我数了好多好多个一百下,一定超过一万下了,但哥哥一直没有回来。”
赵繁声的手顿了顿,“让你数还真数。”
“是哥哥要我数的。”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年榕重重地点头:“嗯!”
当初让你回来,你怎么不回?
赵繁声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加快了清洗的速度。
洗完脸后,两人一起进屋。
赵繁声进厨房里从冰箱中取出一枚鸡蛋,与年榕从鸡窝里取来的那枚一同放入锅中煎成煎蛋。年榕这傻子,冰箱里就有鸡蛋,他还去鸡窝里跟鸡抢。
年榕扒在厨房门口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赵繁声头也没回:“做饭。”
赵繁声在烹饪方面不算精通,但他有过在饺子馆的工作经历,这让他做的饺子味道还算不错。同样作为汤食,面条也做得能满足基本味蕾的需求。
今天他煮了两人份的面条。面条在滚水中由白色逐渐转为半透明,他熟练地用筷子将面条一一捞出,放入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碗中,接着将煎蛋放到面条之上,淋上浓郁的汤汁,再撒上些许葱花,两碗香喷喷的面出炉了。
年榕迫不及待地凑到他身边,用力地嗅了嗅,“好香!”
赵繁声瞥了他一眼:“自己端出来吃。”
两人坐在正屋的木桌前,彼此面对面而坐,面前各自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年榕看到自己的碗里有个煎蛋,急忙想与赵繁声交换:“这个鸡蛋是给哥哥的。”
赵繁声止住了他的动作:“我的碗里也有。”
年榕这才发现赵繁声碗里也有一个煎蛋,跟他碗里的一模一样,他有些疑惑:“可是我明明只拿了一个鸡蛋。”
“别多说了,快吃。”赵繁声催促。
工地上干的都是体力活,中午的盒饭份量虽足,但到了晚饭点还是该饿就饿。赵繁声大口地吃着面条,不一会儿,一碗面就少了大半。
年榕却不依不挠地问:“为什么会有两个鸡蛋?”
赵繁声啧了一声,年榕变傻了,也变成了一个麻烦精。
“我变出来的,行了吧。”
接下来,他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箩筐年榕崇拜的眼神。饭后赵繁声洗碗,年榕还缠着他要他给自己再变一次魔法。
赵繁声洗完碗擦干净手上的水,不耐烦地说:“快去洗澡睡觉。”
年榕身形比赵繁声小一个号,赵繁声的衣服不适合他,但眼下也没法去找别的衣服,他只能翻出一件自己的旧衣服旧裤子将就一下。
赵繁声把衣服递到年榕手里,把他带进卫生间,一一给他介绍,这是香皂,这是毛巾,这是花洒,往左边扭是冷水,往右边扭是热水,介绍完后,他就出去将空间留给年榕一个人。
卫生间里半天没有传来声响,赵繁声以为年榕不会用,刚想起身,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水声,于是他又重新坐好,然而没安心两秒,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赵繁声连忙起身跑到卫生间推开门,“怎么了?”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年榕瑟瑟地蹲在墙角,花洒倒在地上,对着天花板一阵狂喷,喷得卫生间里到处是水。
年榕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哥哥,好烫。”
他抬起自己的手,手臂一片泛红,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被花洒溅得全是水。
赵繁声咬了咬牙,这傻子,水温都不会调。
自从年榕小学三年级后,赵繁声就没和年榕一起洗过澡,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年榕成为成年人的情况下,再次帮他洗澡。
“两只手举过头顶。”
年榕没有犹豫,乖巧地按照赵繁声的指示做。他闭上眼睛,将双手高高举起。
赵繁声把年榕的衣服向上一提,拽了出来,露出了白皙而结实的上半身。在灯光的照射下,年榕的皮肤显得更加细腻,几乎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
“裤子自己脱。”
“看这里,不要把按钮开到最大,喷出来的就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
“这是香皂,自己往身上搓,下面也要搓。”
“头发也是……年榕,别玩泡泡,快洗头。”
年榕恶作剧地把泡泡抹了一点到赵繁声的鼻尖上,然后笑起来:“哥哥是小花猫。”
赵繁声忍了忍,最后自己上手帮年榕搓头发。
年榕不安地动了动:“哥哥,痛。”
“别乱动。”赵繁声嘴上恶声恶气地说,手上的动作倒是放轻了。
年榕弯着腰享受着赵繁声的洗头服务,觉得有些无聊,发现赵繁声的短裤上有一根线头,便开始扯着这根线玩。
“要冲头发了,闭眼睛。”
年榕听话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顺着头皮流淌下来。不一会儿,水沿着他的脸颊轮廓开始流淌,打湿了他的睫毛。
赵繁声仔细地冲洗着年榕头上的泡沫,突然听到对方出声:“哥哥,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能。”赵繁声面无表情地回应,“今天没下雨,也没打雷。”
不仅没下雨,还是个大晴天。
年榕失望地“哦”了一声。
赵繁声找的是自己以前穿的旧衣服,但穿在年榕身上依然有些宽大。裤子朝上挽了两圈,年榕才能自如地行走。
从卫生间出来后,赵繁声催促年榕去睡觉。年榕一见到被窝里的小熊玩偶,之前的小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他在地铺上欢快地滚了几圈,然后将头埋在玩偶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愉悦地对赵繁声说:“哥哥,晚安。”
赵繁声进浴室洗澡脱衣服时,发现自己短裤边缘有一根长长的线,他心中暗骂一句,等出去了好好教育一下年榕。
然而等他洗完澡出来,年榕已经抱着玩偶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陷入了沉睡,黑豆正躺在他身边。
看到赵繁声出来,它起身朝他跑过来,赵繁声伸出食指说了一句“嘘”,然后关掉了灯。
算了,睡觉重要。
赵家的的房屋陷入了黑暗,又是一天过去。
*
周旗的姐夫在渡城工作,他帮着打听了一下张律师这号人,赵繁声却没能在得到想要的答案。
“渡城姓张的律师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不知道你要找的到底是谁,不过我姐夫说渡城一家很出名的律师所停业了,里面的金牌律师刚巧就姓张,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就算是也没用,因为我姐夫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老赵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找一个死人的律师?你不会真犯什么事了吧,你要真有事了千万别瞒着,你跟我说……”
赵繁声一抬手捂住周旗叭叭的嘴。
找不到张律师人,那就说明年榕得继续待在他这里。想到年榕,赵繁声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早上年榕缠着他不让他走,说他昨天不守信用,明明数到了一万下但他还是没有回家。
害得他只好把差点就插进摩托车里的钥匙收起来,领着年榕到客厅的钟表面前,指着那表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这些针会绕着这个方向走,等这根最短的针走到6,我就回来了。”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年榕终于相信了他今天这副说辞没有骗人,但尽管如此,目送他出门时,年榕依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那样子,莫名地让赵繁声想起年榕上小学的第一天,哭着说不要跟哥哥分开的场景。
赵繁声扣头盔的手不自觉地就抖了一下,他迅速地将面镜扯下,声音从头盔内透出,有些沉闷:“白天关好门不要乱走,有人敲门也别开。桌子上有饼干面包,饿了自己吃,方便面要用热水……算了还是别吃方便面了。”年榕现在这么傻,万一烫到手怎么办。
交代完这些,赵繁声觉得也没有其他需要特别叮嘱的了。他骑上摩托车,在轰鸣声中迅速离开。
尽管摩托车的行驶速度很快,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背后灼热两道的目光,像要将他的背灼烧出一个洞来。
赵繁声掐灭烟头,吐出一圈白气。
啧,真烦!
哥哥:弟弟太粘人了怎么办?
弟弟:这个针怎么还没走到6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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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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