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消食。”

唐棠没想到太子爷还有如此接地气的娱乐活动，心里好奇，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

结果嬴或引唐棠上了一架轻型飞船。

唐棠：……

您老是不工作就难受还是咋的？

“不是找你工作！”嬴或看了唐棠的表情，连连摆手，“兜个风。你现在也不方便在外面走动不是？”

唐棠心道确实，如果她被拍到在外活动，那么银河军又要遭受一番舆论轰炸。当时在C省银河军不见得是想保她的，是后来嬴或违抗军令前来营救；后来火星讨伐战也是一直尝试调她出战，可见没把她当条人命。

这架轻型飞船应该是嬴少的私人座驾了。这个世界家里有台私家机甲不少见，更何况是本来就经营机甲生意的富豪。飞船里物品并不多，驾驶座上放着嬴或的外套，还有两瓶饮料放在操作台旁边。

嬴或给唐棠调好副驾，转身坐好启动飞船去了。

突然，唐棠看到操作台旁边有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个空白的木质画框，约莫16开大小，风格正适合装一些随手画的手稿。

“怎么嬴少这么有闲情雅致，平常也画画吗？”唐棠晃晃手里的画框，问嬴或。

嬴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苦涩。

“待会跟你说。”

唐棠惊讶，以为自己触到了嬴或的伤心事，一时闭了嘴，飞船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还是嬴或先开的口：“没事，不用管我。中午饭合你口味吗？”

唐棠听了这生硬的话题转换，心里尴尬也还是接下了这个话题：“是，比平常吃得好多了。”

她说完才发现失言，怎么可能比平常在军队里吃得差！

嬴或却是没嫌她话说的不聪明，一边开一边默默说：“这一年是苦了你了。”

唐棠心道那确实，不过嬴或向她确认了自杀是没法穿越回去的，她为了回家必须受这一年的苦，这又不是嬴或搞的。

后来唐棠上了前线，嬴或给她开的工资水涨船高，不过她平常在军中花不出去，积累起来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对了，我回头把工资卡给你吧。”

“你给我做什么？这是送你的。”

“我在这也没什么可花的，公共场合去不了，买什么东西也带不回去……”唐棠仔细盘算着。

“你不是要买你推谷——”嬴或刚要张口，唐棠突然打断：“小哥哥你别说了我尴尬，而且这个世界没有我推，我上哪摆去？”

“你不是有星黛露吗？”

唐棠无语，怎么他还记上了！

“星黛露不好摆阵，我拍了也没人看，也带不回去……”

“养生会所感兴趣吗？户外运动？”嬴或实在想不出来，憋出来这两个让唐棠哭笑不得的回答。

“你看我像吗？”

嬴或瞟了唐棠一眼：“不像。”

“实在不行，你报销我食宿药费……”

“不行，这个不用你管。”

唐棠这是真无语了，平常她有两个钱不是吃了就是买谷，哪有剩下的？

生平这还是头一回遇上有钱花不出去的时候，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吗？

她闷头想上了，心道这嬴少想必是如他所说真没追过人，除了请吃饭就是直接砸钱，自己懒得想送什么礼物。

不过她这从异世界穿越来的阴暗爬行二刺猿小姐姐可能确实是奇型种，想不出来送什么确实正常。

她这刚打算埋怨，嬴或却是渐渐降速，在陵园门口停下了。

“能陪我一会吗？我还没给钢叔送别。”

唐棠点头，和他一起下了飞船。

嬴或买了束白菊，和唐棠一起走到了赵传钢的墓前。

钢叔是在机甲中阵亡的，激光炮的高温融化了驾驶舱，他没有全尸，此处只是衣冠冢。

“好久不见了，钢叔，”他献上花束，“之前没能来送你，对不起。”

唐棠本来想回避，被嬴或拉住了，便在旁边静静听着。

“你从9岁的时候就开始看我，后来又多了了手心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知道你原本只是被雇来当保镖的，但还是特别关照我们俩……”

嬴或在墓前说开了，唐棠在旁边听着他说起往事，心里觉得柔软，钢叔确实是一个铁汉柔情的人。

“你还记得手心儿听你说你没有老婆孩子，非要给你找对象的事吗？后来我妈就骂了她一顿。”

唐棠好笑，心想嬴欣从小就是那喜欢乱点鸳鸯谱的小孩。

“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也很愧疚……”他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我没有比你更信任的人了，我想请你保护唐棠，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但是最后却是你做了。”他抬起头看向赵传钢的肖像，照片中的他不苟言笑，表现不出其他的感情。

“你本来该干够了年月退役，我却让你在战争中结束了孤独的一生。”

唐棠听到此处内心悲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嬴或说：“我是他的孩子。”

她突然说话嬴或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小时候爹妈离婚了，从小就没有父亲陪伴，”她有点局促，“扫墓的时候，我叫了钢叔爸爸。”

嬴或闻言笑了：“确实，他汇报你的事的时候非常详细，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带上了。说你嘲笑了邱少轩非常得意，还给他画画了。”

想起往事，除了战争和鲜血还有点滴趣事，唐棠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老来得了你这么个闺女，想必也很开心吧。”

“他还给兰姨和谢审言打了招呼，谢审言半夜见我上网，还说要让狄兰查我的寝……”

“这个我知道，我也跟他俩说了。老谢怎么说的？给你发通讯？”

“我刚翻到小君那他的通讯就弹出来了，吓了我一跳……”想到此处，虽然已是物是人非，她还是问道，“我不小心说了你不管我通讯，谢审言还说要举报你来着……”

“看见了，大家都被他告过，我不在意。”

唐棠无语了，想这太子爷敢公然违抗军令，这一条两条小报告是不放在眼里。

“所以呢？你最后也没睡觉吧？”

“不是，我去睡了。”

嬴或震惊：“我说的话你都不听……”

唐棠无奈，心道你开始根本就没几句好话：“他劝我了……说钢叔告诉他我身体不好，觉得我画画很有前途，应该保护好自己，最适合我的地方不是战场。”

“哦？”嬴或听了这话，倒是先新奇上了，“钢叔会说这样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我刚刚的表现还不够说明钢叔对我很好吗？”唐棠怒。

“不是，我不是说钢叔不关心你……”嬴或思索着，“我是说，他说的话不会这么既言简意赅又文绉绉的。”

唐棠也发觉了：“你是说……”

“这是钢叔说完，老谢总结转述的吧。”嬴或断定。

唐棠愣住，这个指挥官理性到有点冷血，狄兰阵亡的时候还在呵斥她，到最后也没对唐棠表达什么感情。

她回想自己过去对这位指挥官冷言相向，内心突然绞紧了。

嬴或看着她的表情，笑笑道：“看来老谢的判断是对的。一两句话你就愧疚了，确实不适合上战场。”

唐棠回忆着和狄兰、谢审言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日子她的状态差极了，根本不想理会他们两人。

“他那倔脾气，这一辈子得罪的人多了，不是最后还是没改吗？”嬴或拍拍唐棠，“倒是你和他成功完成了任务，他只会庆幸有你这么一个战友。”

“还有兰姨……”唐棠听了嬴或的安慰，悲怆和后悔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流泪，“她也很关心我……每天都会问我好不好，但是我、我……”她泣不成声，要跌坐在地上，被嬴或扶住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当时病也很重，不是吗？”他抚了抚唐棠的后背：“又不是你让他们死的，是敌人的错。”

“但是到最后，我谁都没救成……”

唐棠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本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不用去管谁的死活。

而同样不用管她死活的嬴或却把她从战火中救了出来，此刻她再回头，却不住地后悔。

“你根本不用救我……你更可以去救别人，我什么都没做到……”

嬴或无奈，原本是他战后第一次来陵园，唐棠此时却比他更需要安慰了。

“你回溯的时候……有试过救他们吗？”唐棠从泪水中抬起眼，问嬴或道。

但是她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战争没有如果，就算是嬴或能多次回溯也是。

此刻嬴或没有开口只是苦笑，便是对她的回答。

“对不起……”唐棠擦了一把眼泪，对她愚蠢而幼稚的提问道歉。

“但是你这一次救了孟小君。”嬴或突然开口。

唐棠愣住，抬头看着嬴或。

他接着说：“因为这一次你和体罚你的老师对抗，引来了内奸，通过他，我清理了一大批隐患，你救了T省很多的居民。”

“虽然你可能觉得动用异能杀人是非人道的，但使用异能相比火并，对一般平民的伤害少得多，你救了非常非常多的人。”

唐棠听着嬴或的话，心里明白战争一旦开始就必然会有伤亡。而她手下的那些亡魂，就算不是她去动手，银河军也会去杀，甚至是以破坏性更强的方式。

“更不用说，你救了我……只有跟随你的选择，我才能活下去；银河军才能接连挺进，最后统一全国。”

在嬴或的眼中，唐棠是名副其实的命运女神，她的每一次选择，就像神明洒下的辉光。

“你真的很了不起，你做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唐棠内心平复了一点，又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尽回来，也是异能的影响着你的命运，你本不想自尽……”

“我没觉得这样的命运有多糟糕啊？”嬴或拉起她的手，闭上眼感受着微风，微笑说，“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我感觉很好。”

秋日的阳光非常和煦，给嬴或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他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唐棠仿佛听见命运在她耳边轻轻道，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