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当了十几年肥宅,确实是硬拉也拉不出门,嬴或没逼着她出门,反正心想这一年过得昏天黑日的多休息也好。于是,唐棠应了嬴少的情,在这偌大的庄园里每天啥事不干,除了吃就是睡,生生过去了一周。
兴许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一周过得毫无生产性,这一天唐棠反倒起了个大早。
她刚起床走到客厅,就碰上刚在吃早餐的兄妹俩。
“哎,今天起这么早啊?”嬴或已经吃完了,在和银河军定期联络。
“……哦……,早。”唐棠在早上从没见过这兄妹俩,这时嬴欣梳洗打扮好过来吃早饭,喜出望外地和唐棠打了个招呼。
“别再磨叽了我的姑奶,再施施然地踱您那莲步第二节课都快上了。”嬴或催促嬴欣。
“嘁,没见你上学多积极。”虽然还想和嬴或大战八百回合,嬴欣也只能放弃并快点吃饭上学了。
唐棠早上没胃口,吃了两口和嬴或聊上了。
“怎么,看你天天在家,银河军一点事都没有?”
嬴或回答:“没有,都是家里的事。我不是之前自己跑去C省了吗?去火星是戴罪立功,这还在吃挂落在家闭门思过呢。”
唐棠点点头,心道那真是苦了您了,违抗军令跟没事儿人似的。
她知道实际上违令不算什么,但是想起嬴或回溯的事,内心还是十分沉重。
嬴欣吃完了饭,和二人道别之后一溜烟跑了,家中又只剩下了唐棠和嬴或。
“起这么早,想干什么?有什么想玩的吗?”嬴或问。
唐棠左思右想:“我倒是想干点什么……但是也想不到……”
“你想想呢?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唐棠摇头。但是突然想起前几天去湖边的事,突然有了想法。
“我给你画画吧?”
于是,唐棠给嬴或拍了张类似角度的照片,自己开始埋头画了起来。
唐棠知道这张照片对于嬴或的意义,只是拍了参考,迟迟没有动笔。
“不该我坐在那里给你画吗?为什么只拍了照?”嬴或坐在了唐棠旁边,看着她翻动一张张的参考图埋头苦思。
“也有看照片画的啊?怎么,上次那张是我现给你画的?”
嬴或点点头。
“哦,这回我给你画精致一点。”
“不能看着我画吗?我看画家都是看模特画的,感觉这样画出来比较有本人的气质。”嬴或问。
唐棠这时候打起了草稿,“其实都差不多,看画师习惯。再说了,对画的对象没有一定的理解,怎么都画不好,”她突然抬了头,“当然,您是老板,您想让我怎么画,就怎么画。”唐棠突然职业病犯了,抬头对嬴或公事公办地说了句。
“好好好,你怎么顺手怎么来。”嬴或无力道。
定下了构图,唐棠基本就大刀阔斧地开始了。
“哎,这次你画了我们两个人?”嬴或惊喜道。
“是的。”唐棠只在画画,不知道是没感觉到还是忽视了嬴或这句话中**的意思,自顾自地埋头画着。
嬴或看她专心致志,也就不再说话,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唐棠的笔在画草稿时飞速地挥舞着,嬴或看得目不暇接。
但说实话……
他看不懂。
这一笔和刚刚有什么差别?为什么就非得擦了重画,还来这么多回?
为什么人的鼻子被画这么大,眼睛看起来小小的?
互相看不懂对方写写画画的东西……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缘分?
说实话,他真有点看不下去,干脆转过头去看唐棠。
她的手很漂亮,手指很细长,如果由老人来看,一定会说是弹钢琴的手……不过画画也和弹琴一样美。
这些日子休息充分,她的脸色好像好多了;黑眼圈好像都淡了点,浓黑的睫毛下墨一般的眸子跟随着画笔游移,显得她的侧脸更多了一分专心而疏离的气质。
而她的薄唇,现今有了红润的色彩,在沉思时轻轻抿起,让嬴或想起那个在书房的夜晚。
嬴或正如此想入非非着,性感的薄唇突然张开发出一声大叫。
“cnm,我画不出来!!!!!!!!!!!!!!!”
嬴或一哆嗦,被这突然发癫的架势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棠撂了画笔,叹了一口气瘫在了座椅上。
“……你这不画的挺好的吗?”
嬴或其实根本没看懂,他琢磨着不能给唐棠泼冷水,干脆就闭着眼硬夸。
唐棠看了嬴或一眼:“没事,我们画画的都这样。”
嬴或:???????
唐棠又看了看嬴或:“我猜你刚刚也没看懂什么吧?干脆我也画烦了,我们聊会。”
嬴或是不知道唐棠从哪里看出的自己一点也没看懂,只好说:“行,聊聊吧。”
唐棠拿湿巾擦了擦弄脏的手:“聊点什么?”
“我光说自己了,你自己的事一点也没透露过。”嬴或道。
“啊?”唐棠疑惑,“你不是号称回溯了八百十回、我的事情都知道吗?我还需要说什么?”
“多了啊!”嬴或好笑,“为什么从中西部回来你就见不得同龄女的了?你可从来没——”
“我草你怎么光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又怎么了???”嬴或惊讶,“你是有画画就暴怒的病,我是不该在你画画的时候问吗?”
唐棠无奈,嬴或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是说实话,他有知道的权利。
“……是关于我的怨种前亲友……前任。”
嬴或听了,久久无言。
“……对不起。”
“……成,你想知道我就说呗。今天这画也画不下去了,我收拾收拾洗干净手过来和你说。”
“好。”嬴或点点头,看着唐棠起身收了画具,目送着她出去洗了手又回屋。
“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唐棠好笑,确实,该紧张的是她。
嬴或还是不说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洗耳恭听。
“首先,我和老哥你是不一样的,”唐棠点点嬴或前胸,“我英年早恋,有一段说普通也很普通,说激烈也很激烈的一言难尽的情史。”
“我也早恋过啊,”嬴或听了这话不得劲了,“我特别喜欢我的中学老师……”
唐棠惊奇:“男的女的?你真跟他/她谈了?”
“……我喜欢女的,都老师了我怎么可能和她谈,青春期暗恋而已。”
“草,我想也是……喜欢老师,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唐棠小声嘀咕道。
“因为我爸妈忙管不住我,我调皮得很,她虽然经常骂我,也很关心……”嬴或刚和唐棠聊他那朦胧的初恋,突然抓住了重点:“什么叫男的女的?”
“你不会喜欢女的吧?!我早觉得你对女人过于宽容……”嬴或感到一阵惊恐,刚准备揣测,被唐棠打断了:“首先,我的初恋是男的,是我家隔壁的哥哥。”
嬴或放下心来:“你这不也很普通……”
“但是,第一个和我交往的人是女的。”
嬴或刚放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
“什么意思???????你干嘛呢???????”
他是真的不懂,从唐棠的行为模式到取向——她的勇猛和那一点点的反复无常是他喜欢的,但是这个,他确实是不懂!
“……就是因为这个,我现在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取向。”唐棠一只手支着脑袋,非常无奈地看着嬴或。
嬴或无话可说,等着唐棠下一句话。
“我邻居哥本来是要离家工作去了,最后一次见面想和他说两句话,就算成不了,也能了却我一段心愿。”唐棠的目光投向远处,回忆起脑海里角落的记忆。
“这也是。”就和嬴或那懵懂的初恋一样,青少年情窦初开未必就有结果,但当时能走出那一步勇敢地表达自我,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我没说成,我的一个朋友见不得我和他好,提前和我表白了。”
“她自残了……我不敢拒绝她。”
空气像凝滞了一样,屋内安静得可怕。
唐棠说完这段话,直直地看向嬴或,像是等待着一个判决。
唐棠见嬴或愣住了,笑笑把目光移开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从很久之前就和她是好朋友,一起上学放学,恨不得黏在一块。小时候家里忙,没空照顾我的时候还住在她家过。我们之间彼此没有隐瞒,包括我暗恋我邻居哥哥的事。”
“她会听我说两句邻居哥哥的事,然后突然又转换话题,现在想来,应该是看不得我的关注被另一个人夺走。”
“……我很纠结。我还很小的时候,老家下暴雨,积水能到我的腰。我回家遇上邻家哥哥,他把我抱起来送到了家门口,我一直记得。”
“直到他离家,对我都很好。”
“你也经历过暗恋,所以能理解初恋的时候非那个人不可的心情吧?”
“我当时就一直做梦,一直做梦……有时候是我朋友自残,有时候是邻居哥的事。”
“我放不下我朋友,但是我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现在想来我是很傻,觉得答应了我朋友,就不能再和邻居哥哥告白了……不,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唐棠不敢再去看嬴或的眼睛,好像对着一堵墙宣泄一样没完没了地说着,胳膊有一点发抖。
“你不愿意说就不要……”嬴或看唐棠不舒服,想去阻止她,唐棠却固执地说了下去。
“直到我有一天……梦到、梦到邻居哥哥……说我一定要帮……”
唐棠的声音颤抖极了,最后几个字没能发出声,但嬴或都明白了。
嬴或上去揽过唐棠,安抚她道:“没事,没事,现在都过去了……”
“然后……我就答应了我朋友……”
“我去和她妈妈说治病的事,但是她只说已经带她去过一次医院了,没有什么效果。”
“之后……之后我就和我朋友不停地吵架,我又不能放下她……”
“我很后悔,没有自己偷偷带她去医院,我什么都没做到……”
说到这里,唐棠已经是泪流满面,但还是固执地在说着前事。
“好好,你能做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嬴或拍拍唐棠,觉得她这么说出来也是一种解脱,干脆在旁听着了。
“……后来事情败露,周围人知道了,我们就又吵了一通分手了,我妈给了我一阵冷脸。”
“……然后就是之后的事了,就是我生父觉得自己老了,老想让我去看望他。”
“什么叫生父?你还有继父?”
“……有过,”唐棠擤了个鼻涕,“他不是东西,但是我也没当他什么。
……这青春可真够疼痛的,嬴或想。
“……我并不讨厌单纯地看望他,毕竟我妈觉得他挺可怜的;但是他又不喜欢我过年的时候回我外祖家又是让我转专业的,又闹了一通……”
你这亲爹也是个事儿逼,嬴或心里想。
“但是他又有抑郁症,经常住院,我还不能老是逆着他来惹他生气……”
嬴或青筋都快爆了,还是打算听唐棠说完。
“我确诊之后也想开了,干脆不和他来往。我甚至想把他给我的生活费都打回去,我现在还留着没用……”
“过生日的时候,他因为被我拉黑换了个手机给我发消息,让我别不回消息,认认真真换个专业好好学习……”
“最让我生气的是,他觉得艺术创作是需要爱的,而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缺爱……”
“那他不要生我就好了——”“他怎么有脸说这个话的?”
最后,唐棠和嬴或同时说出了这段话。
嬴或听得头都大了:“怎么着,我从小到大惹的那些事我爹妈也照样养我啊,他都没养你还挑上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和他再来往了……”唐棠摇摇头。
“不来往个屁,你现在这么牛气怎么不上去骂他?也别在乎他给你生活费,他从小到大都该给你……”
“……可是我上大学之前他都不给我生活费,我们这样两清……”
“卧槽他个仙人板板!”嬴或直接骂出了口,“什么意思,这不是他的法定义务吗?他只想你养他不想他养你呗?”
唐棠还在消沉着,嬴或没办法,想这也不利于唐棠恢复,就闭了嘴。
突然唐棠抬头:“你不觉得生气吗?”
嬴或刚给唐棠擦着脸,奇怪道:“生气什么?”
“……我前任的事……”
“你都说了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和她交往的,现在这个反应也不是单喜欢女的啊。”
唐棠点点头。
“她是我那个世界的周瑞文。”她又补了一句。
“我草!!!!!!!!!!”
嬴或一天受了好几个爆炸性的消息,这是真的有点崩溃了。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我害怕你老这样,精神承受不了。”
“……没了。”唐棠抽了两下气,算是发泄完了。
“……看来这个世界还给你提供了一个合法消灭仇人的机会。”嬴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只好往好了说。
“等着啊,我去接个水。”
嬴或接了一杯水,往里放了一点点冰糖,交给了唐棠。
唐棠因为持续地发泄,此刻心率有点上升,嗓子也说累了,接过喝了一大口。
“怎么着?”嬴或坐在旁边歪头问,“你还要找找这个世界的你生父吗,我可以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哎哎哎别!”这下是唐棠惊慌了,“他在这个世界又没干什么——”
“怎么着,非得像周瑞文那样你才能弄他是吧?”嬴或皱眉,“我早觉得你虽然表面看上去很疯,内心还挺善良的。”
这下是唐棠愣了。
“你没发觉吗?”嬴或支着脸,“你可善良了,我利诱你来银河军从来不来,只有拿孟小君要挟你的时候才来。”
“……您老还自豪上了?”唐棠当时气得要死,要不是嬴或后来和她解释了,真想把他皮扒了。
“还有,你觉得邻居哥希望你去帮她——这实在是太高看他了。”
唐棠无语了,这是酸上了还得拉踩一下她初恋。
“这是你觉得救周瑞文才是高尚的吧?但凡你邻居哥对你真有一点意思,他肯定不希望你答应她。”
“是,我后来觉得反正是谈不成了,还不如让邻居哥想办法,借钱也行,让我带她去医院……”
嬴或甩甩手,“我说你是真圣人吗?我是说,你邻居哥肯定也不愿意看你糟践——”说到这里,他换了个词,“用这种方式折腾自己。周瑞文她也不见得是真爱你,要是我追到你我早乐死了,跟你吵什么吵。”
唐棠听到这里是真愣了,嬴或见她反应,又忙不迭添了两句:“……可能也是真爱你,她不是也有病吗,说不定呢。”
“我看你小小年纪也不要用圣人的标准约束自己,你看你都病了。”嬴或没话可说,干脆说了真心话。
但是他一说出口,内心又觉得一阵抽痛。
她是非得事事都符合高尚的标准,才受了这些苦,让他听起来既别扭又难受。
但是难道不是唐棠越别扭,越高尚,他越喜欢吗?
他的命运女神,用慈爱的手掬起了万千生灵,指引他走向了胜利和幸存;而他的意中人,毫无意外的应该就是这样一位既理想主义又脆弱易感的女性。
“没关系,姐们自从得了精神病,精神好多了……”
唐棠此时往沙发上一瘫,自嘲地说道。
不过……该说她脆弱吗?
经历了这些事,她只是变得愈发的勇猛……或者说是冲动了些,从来没有周瑞文和她爹那些破事。
他的意中人,还是很坚强的,至少长成了一幅颇有君子风范的样子。
“你看,你还是很厉害的,从不像周瑞文那个b……”
嬴或也不知道唐棠对她那不靠谱的爹什么态度,只好拿周瑞文这个骂了绝不会踩雷的靶子。
没想到唐棠嗤笑了声:“嬴少,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我当初就是怕她自残出事,才答应她的。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我自残了。”
嬴或往她身边靠了靠,掀起她的袖子想看伤痕。
“哎你别乱掀……”唐棠坐了起来,“我这幅身体是没怎么经过自残的,只有发作的时候受的伤。你的人看得太紧了,根本没几道。”
嬴或看唐棠这会是恢复了,便直接问道:“那就是还有,给我看看。”
唐棠没办法,只好掀开裤腿给他看磕碰的伤痕。
她膝盖上有一道磕伤,现在已经开始掉痂了,比较显眼,就当典型给嬴或看看。
没想到嬴或俯下身,直接吻在了结的痂上面。
唐棠一个激灵,差点踹了嬴或一脚,被嬴或摁住了。
“你干什么?结了痂怪恶心的!”唐棠呵斥道。
嬴或故作神秘地笑道:“魔法。”
“您老都奔三了,还搁这唬小孩呢?”唐棠有点脸红,有些装腔作势地骂道。
嬴或对于自己奔三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倒是反问道:“可是你不就喜欢哄小孩的把戏吗?”
唐棠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说你喜欢邻家哥哥抱你过河,喜欢他住在你隔壁日日对你好,”唐棠本来是靠在扶手旁边的,这下直接被嬴或推倒,以一个很不堪的姿势在他的身下,“这不都是哄小孩的把戏吗?”
唐棠觉得一片羞赧——那确实!
甚至在T省,嬴或就住她楼下;而最后的那句未尽之言,和过去甚至有一种相似之感。
嬴或的眼中仿佛有水光,“我不知道你初恋到底怎么想你,但我怎么想也不会肯让你像当初那样,”唐棠觉得他的呼吸很近,手却是先覆上了她的侧脸,“因为我见了你,就不愿让你因为这种事违心。”
“你知道吗,我都起了不想让你走的心了,我经常想,你回去还有那么多讨厌的人和事,留在这里多好……”
嬴或时常觉得有一种割裂之感,一方面他如同信徒一样敬爱着他的命运女神,一方面又觉得唐棠像小动物一样,时常想去逗一逗她。
比如他摸过她耳朵的时候她有一点点颤抖,就非常可爱。
“……我也想过,”唐棠在如此旖旎的气氛中突然开了口,“但是是因为喜欢你,我有一丝想过。”
在原有的世界里,没有迎她而来的星星。
嬴或愣住了,紧接着和唐棠交换了一个气息急促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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