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乐从阮信身后探出脑袋,笑弯了眉眼,软声喊道:“应戾。”
应戾的不快因为这一声消散不少,他瞥了眼阮信,问他身后的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阮乐上前气鼓鼓说了阮信在家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又说他想到的好点子,让阮信躲在山洞里,那他家人找不到,自然也不用去成亲。
说完他才想到:“应戾,你怎么来了?”
应戾一时无言,他暂且不打算告诉阮乐这是他在山上落脚的地方。
阮乐没明白,阮信倒是看出了几分,他把阮乐拽回身边低声说:“乐哥儿,我还是重新找地方,这里不行。”
“不用。”应戾看向意外看过来的阮信,“这附近我埋了不少防长虫的药,你不要走远,山洞里面也有吃的,你自己找。”
阮乐还没反应过来,应戾拽着他的衣裳把他扯在身边:“你跟我下山,他既是逃出来,你和他又有关系,阮安找不到人就会怀疑你。”
阮信看俩人几乎挨着的模样,想到阮乐前天说的不喜欢,怎么看怎么奇怪。
只不过现在他家的事让他心乱如麻,也在意不了那么多,在俩人走后,阮信揉了揉饿得发疼的肚子,没去翻山洞的吃食。
他感谢应戾让他住下,可又不是完全的放心,毕竟这人只因阮乐而去帮他,这事听起来并不可靠。
他出山洞看到不远处一只松鼠的窝,抿了抿干裂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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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戾到山下没再和阮乐同行,而是让他先回去,等目送人安全到家,应戾拐弯去往村东面。
他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后面,不一会儿,一个十**的汉子从后门出来,找了个墙根,还没脱裤子肩膀就被拍了一巴掌,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惊恐回过头,看到是应戾,汉子松了口气,绑紧裤腰带笑道:“戾哥,您吓我一跳,您这次怎么这么早过来,我这儿还没准备好,要不下午我去找您?”
“不用,我来就问你几件事。”
村里要说谁最碎嘴子,那肯定是这汉子的娘郭花,别人家一有个什么事,特别爱去打听。
应游别的没学会,爱打听事儿这个毛病倒是学得十成十。
应戾得知应游有这毛病还是前几年应游他爹看不下去,嫌弃应游不汉子,拿棍子满村打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蛋玩意,正巧撞上刚下山的应戾。
当时应游他爹也怕应戾,却仍上前拉住了被撞得晕头转向的操蛋小汉子回家。
当时的应戾不过十四,看到这一幕,再冷硬的心也免不了泛起了涟漪。
以至于后面应游这个小碎嘴子找上他时,他没一棍子打回去。
从哪儿之后,每隔十天,应游就把这段时间村里的闲话详细且绘声绘色转述给应戾。
后来时间一长,应戾每次听后会丢给应游一只山鸡或兔子作为酬劳,俩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到现在。
“戾哥,有什么你就问,我这百事通的名声可不是虚的。”应戾第一次主动问他,应游心里又激动又痛快。
“你知道阮信最近和哪个汉子走的最近吗?”
应游一脸就这儿,“就咱们村的阮童生阮文成,俩人私底下见过好几次面,戾哥,你都不知道,那读书人的酸话听得人牙都快倒了。”
“你认为阮文成会娶阮信吗?”
应游这事看不准确,不过,“戾哥,昨个上林村那边有人给阮信说了一个鳏夫,那鳏夫名声坏得很,昨夜阮信和家里人吵了一架跑了,估摸着现在还没回去。”
“您就看看,这阮文成今个的态度。”
这么一说,应戾倒也明白,他点头离开。
应游这会儿尿憋了回去,满脸的八卦:“戾哥,你咋想到问这哥儿了?你是不是想娶他?不对啊,我记得你要去那阮乐家当上门女婿了……”
应游在应戾冷眼斜瞥他后瞬间闭嘴,他打哈哈,“哥,我说着玩的。”
“这话别传出去。”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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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桌前严守以待,他在心里想了好久万一阮安来问信哥儿的事,他该怎么说。
只不过昨夜几乎没睡,现在实在太困,他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下去,而后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被吓得那点困意瞬间没了,甚至都没察觉出离他睡着后过了多久。
他咬着唇抓紧袖子,犹豫半天视死如归打开门低声道:“安叔,我不知道信哥儿在哪,我没见过!”
门口的王容愣了愣,“乐哥儿,你这是还没睡醒?”
阮乐也懵了,居然不是阮安那家人。
过了会儿,王容说了他来的目的,这几天他们查了黄历,最近的好日子在下月初六,他来和阮乐商量,想要把成亲的日子定在那天。
毕竟应戾今个答应的事,明个未必愿意,趁着还未反悔,尽快把这事给敲定。
今个是十月十六,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天,对于往常的人来说急促了些,但阮乐不在意。
他愣了半天后点头,他没认为成亲是个很大的事,只不过是以后家里多个人而已。
就像他和娘之前生活那样。
王容这次细细看了这哥儿的模样,容貌是极好的,不过这眉心红痕不算红艳,身子也单薄,怕是不好生养。
再加上傻乎的性子,王容看了直皱眉。
在王容走之前,不远处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吓得阮乐一哆嗦,往门边挪了挪。
现在午间,大多数人在家吃饭,听到声音很自觉地端着碗成群结队的往声源处走去。
阮乐也好奇,不禁垫脚看了看。
王容看他一眼,问道:“我去瞅瞅,你去不?”
大云朝的哥儿、姐儿并没有认为抛头露面是个不体面的行为,更何况农家哥儿、姐儿要常常干活,村里人多数都会熟识。
倒是阮乐和他娘阮秋华往常不在村里露面,有也是十天半个月的去县里一趟。
不过也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和一个容貌标致的年轻哥儿,性子不强硬的,在随口一句话就能刮起谣言的村里自然躲着些好。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着往后就成了一家人,多联络联络总是好的。
到了人堆前,王容突然反应过来,不太对,他家应戾是入赘的,往后就成了阮家的人。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开始不舒坦。
“容阿么,你站这儿,这儿高,看得清。”阮乐找了一块大石头,他踩了一半,特意给王容留了一半,王容还没他高,肯定看不到里头。
王容刚要摆手,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他抬脚踩上去往里面看。
正在吵架的那家是他们村最年轻的阮童生阮文成家里,现在这父子俩也不知在对峙什么,阮文成跪在地上,他爹气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有阮文成他小爹拦着,他爹估计拿起棍子打过去。
有人看不下去,劝说了几句,这阮文成可是要走科举的人,前两年去考了一次,一下子中了童生,这在他们县里也是难得一见。
阮文成他爹阮武气得对劝说之人破口大骂,一不小心说秃噜嘴,原是这阮童生想要娶阮信那个穷哥儿!
这么一说,村民们转头倒戈劝向阮童生,毕竟昨日阮信被上林村鳏夫定下的事他们已听说,必是不可更改。
被人围观的阮文成面容发白,他早起听到他小爹说起信哥儿被家人许了出去,当即吓得发昏,还没出门去寻人,就被他小爹看出了不对,死活不让他出去。
阮文成当即跪在院里,希望他小爹能去给他提亲,他小爹自然不愿。
以后阮文成得了秀才、举人,那有的是官家哥儿、姐儿喜欢,哪儿能让阮文成现在就去娶亲,还是去娶一个穷哥儿!
两方僵持着,阮文成得不到回应,只能跪在原地,试图得到他爹和小爹的同意。
直到中午,他小爹看不下去,想让他起来,阮文成只有一个要求,他要娶信哥儿。
阮武忍不了,上去骂了阮文成这不成事的玩意又打了几巴掌试图让他清醒。
疼痛确实让阮文成苏醒,书上说,要尊重父母,不可忤逆,那他的思想又要如何?
他不是稚子,只想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家人不能去理解他。
现在耳边充斥着大家的讨论声,皆把信哥儿说得如同那野草,低微不堪,可他们却看不到那野草是如何坚韧的生长。
阮文成挪动膝盖,每动一下眼前发昏,额头冷汗津津,可他仍用着最大的声音道:“文成愿娶阮家阮信为夫郎,望爹和小爹成全。”
他从未想过不娶信哥儿,在今日人围上来之时没想过说出信哥儿名字,但爹意外说出,他不表态,那信哥儿从今天开始,必受流言蜚语。
他再一次重复道:“文成愿娶阮家阮信为夫郎,望爹和小爹成全。”
一遍遍的重复,语气越发的坚定,让周围安静下来,皆目瞪口呆。
阮文成他小爹方泽气得发抖,那信哥儿哪样出挑,文成今日非要把话说死。
方泽平日里对阮文成最为溺爱,现在上前,一巴掌打上去,红肿的巴掌明显比之前阮武打的还要狠。
“咳!”阮文成晃了晃身体,却挺直脊背抬头,“文成愿娶信哥儿为夫郎,望小爹成全。”
方泽气的身体站不稳,阮武来扶住,还未说话,人群后来传来怒吼——
“好啊你个阮文成,我家哥儿昨晚跑了,必然是受你挑唆被你藏了,你快告诉我,阮信在哪儿,让我逮到他,我必打断他的腿!”
王容踩上石头:热闹在哪儿,让我瞧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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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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