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队的傻子。
说傻子,不过是叫惯了,其实也不贴切。因为他每回的巡逻任务都完成地完美,长得也秀气,但我们就是觉得他傻,连身为队长的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是个聪明人,与其他人不同的,我不会把杂事给他干。
别看我这么说,这可不算欺凌,八个大老爷们儿来兵连里混,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都是揣着或多或少的热血的,谁知道过了那个魔鬼集训营,把我们分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雪山,一时还没法将自己洗衣服和当兵联系起来。
但这个傻子,谁有脏衣服不想洗他就帮着洗,说是轮流炊事,队里的饭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做,少数时候是我做,其他几个连会都不会,我拉着他们的耳朵说好好学着点儿,半个月之后就开始按班轮流做饭——连我这个队长还稍有怒气,不知道为什么,傻子却无怨无悔,所以队里的人也都纷纷对他不再客气。
刚开始,我没管这个现象——这样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人家当事人每天冲谁都是一副淡笑,我又怎么好管这管那。但这不代表我会把自己的任务也揽给他,大老爷们儿,洗个衣服怎么了?
所以慢慢的,傻子的帮助对队里的人们成了理所当然,一不做二不休,见傻子有求必应,去站点接应也成了他,叫大家起床也成了他,甚至有时谁请了病假,他比我这个队长都积极参与替补。
我一直没管,直到那回。
大雪漫天的冷山,今天轮到我和另一个人巡逻了,但那个人上次巡逻时在雪坡坡上滑倒,受的伤现在还没好。
于是“替补队员”傻子就自觉上阵了。
我之前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大家晌时饭点闲聊,他也是只听不说的,再加上,我也没麻烦他帮我干过什么杂事,一直到我们站在一起准备出发巡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居然比我矮上半头。
还有之前没发现的琐事,比如他长(chang)得像女人一样的睫毛,他眉眼间透露的和清秀长相全然不同的坚定和老练。
在巡逻过程中,他甚至不说一句废话,能做出准确的预判,就好像,他才是队长。
这时,傻子又不像傻子,反倒我,因为他工作时鹰一样的坚定和他平日里总笑眯眯的老好人样的巨大反差,有点自乱阵脚。
转折点是在他的一次滑倒,我赶忙伸手拉住了他。
他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认真地说谢谢。
我说没事,边仔细看着他正对我的脸——虽然是小麦偏黑的肤色,却和身后白茫茫一片格外相配。
于是我顺势想了个话题,与他聊了起来。
那天巡逻任务似乎结束得很快,我们聊满了后半段路,越聊,我越是欣赏傻子的博学,傻子的见闻和傻子字里行间的恰到好处。
而且,傻子很会聊天,既关注着我的话题,也恰当地谈着自己。
我甚至觉得,他可以是我以后出了军队也一直联系的人。
但当我问他为什么总是无怨无偿地帮大家洗衣做饭时,他只是笑着说这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那天之后,对于队里经常使唤傻子的现象,我开始管控。
我还把我的巡逻日换成了和他一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