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下午,裴隐囫囵睡了两小时就来了,还不忘给徐衍之带早餐。
徐衍之看着眼熟地食盒:“还特意去了趟徐溪记啊,老大你费那劲做什么。来这么早,怎么休息得好。”
裴隐说:“睡也睡不安稳,醒了就过来了。少贫了,吃你的饭。”
裴隐拉开了病房的窗帘,晨昏线穿透了云海,比世界更先迎来日出。
病房很大,摆个了桌子。徐衍之坐着拆开包装,蟹黄汤包小得可怜,他一口一个。
到了时间,护士来查房,记录了裴昭的状态又离开。
“老大,你回来那边处理好了吗?”徐衍之正靠在窗边吹风,问完觉得自己也是白问,“不对,你一个人,也不用处理什么。”
裴隐本在处理邮件,闻言拿起自己快没电的手机:“差点忘了,我还没给希莱发消息。”
“希莱是谁?”徐衍之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你亲自送去上学的那个?”
裴隐:希莱,我要在这边照顾几天。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这个点傅希莱在上课,理所当然地没回复。
听到徐衍之的话,裴隐头也不抬:“嗯,他现在跟我一起住。”
噗。
一口咖啡顺着下巴流下,徐衍之抽纸擦了擦:“什么玩意?”
“不要大惊小怪。”裴隐说,“注意形象。”
徐衍之不可置信:“我有个屁的形象。你休个假还跟人同居了?还是个未成年!”
“成年了。”裴隐纠正。
“不是,重点不是成不成年。老大,你怎么可能跟人同居啊!”徐衍之拍了下自己脑门,“你带去俱乐部的也是他?”
“嗯。”裴隐跟他大概说了傅希莱差点被人谋杀的事,“出于安全考虑。”
有理有据,徐衍之点了点头:“那不是都抓住了么,怎么还让人住着?”
裴隐:“他原来住的环境不好,他才上高中,长身体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要他再住回去。”
徐衍之语调怪异地哦了一声:“您资助那么多学生,怎么没让人都住进自己家里呢?”
“那怎么能一样?”裴隐皱眉,我要追人家的。
徐衍之反问:“哪里不一样?”
“与你无关。”
“被堵地说不出话吧。”
“闭嘴。”
“恼羞成怒。”
裴隐喊他全名:“徐衍之。”
“好好好,我不说了。”徐衍之投降,一脸热忱地问,“老大,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裴隐继续处理邮件,听见问题很认真地看过去:“我在追他。”
徐衍之啧啧:“人家才18,你也真下得去手。”
“我们年龄差距不算大,日常交流也没有代沟。”我觉得他可能也是喜欢我的。这句话有自恋的嫌疑,裴隐没说出口。
“行行行。”裴隐这么多年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徐衍之也不想打击他,对那个叫希莱的人物好奇得不行,“诶,老大,你怎么喜欢上人家的?喜欢人家什么啊?”
裴隐想起傅希莱心情就好,特骄傲地说:“他哪里都好。”
评价这么高,徐衍之挑眉:“比如说?”
“我不发表主观评价,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裴隐不再回答徐衍之的追问。
他把手机亮度声音调到最大,放在旁边充电。
中午,傅希莱回消息了。
希莱:阿姨没事吧?
裴隐:没事。徐州这两天寒潮,你要多穿一点,没有就从我衣柜里拿。骑车要记得带手套。
希莱:嗯。哥,我马上上课了。再见。
裴隐还想聊会儿来着,看着消息只能发了句再见。
“老大,阿姨醒了!”徐衍之在床边喊。
裴隐按床边铃叫来了医生。医生说裴昭是被刺激造成情绪起伏过大才发生晕厥的,身体机能倒是没有大碍。保险起见,裴隐还是决定在这边多待几天。
裴隐等到下晚自习的时间给傅希莱打了个电话,没有接通。可能没看手机,所以他过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个,还是没接,但是傅希莱给他发了条消息。
希莱:手机按键失灵了,接不了电话。
傅希莱还在用那个不知名的杂牌手机,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了。裴隐没有怀疑。
裴隐:好吧。到家了吗?
希莱:嗯。哥,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裴隐:晚安。
裴隐郁闷地放下手机,郁闷地驾车回自己某栋冷冰冰的房子。
接下来几天。
12月5日。
裴隐:希莱,到家了吗?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手机修好了吗?可以打电话吗?
希莱:到了。还没修。我今天有很多作业,哥我写作业了。
裴隐:好吧。写完早点休息,晚安。
希莱:晚安。
12月6日。
裴隐:希莱希莱,在做什么?
希莱:没修。
裴隐:我都还没问。希莱你真懂我。
希莱:我要写作业。
裴隐:可恶的作业。好吧你忙,晚安。
12月7日。
裴隐:希莱,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兼职完记得早点回家。你今天一定会修手机的对吗?修好跟我讲一声好不好?
傅希莱没有回答,他来医院了。
早上几人在老地方排练,江婙鸢一直没来,打电话也没接通,找到她家去才知道她住院了。
一行人骑着车就来了。
小房间顾涌进这么多人,空气都不流通了,江婙鸢看着他们:“怎么都来了?”
宋煦看见她的腿高高吊起,着急地问:“阿鸢,怎么突然腿疼了呢?”
江婙鸢:“昨天淋了点雨,没事,不严重。”
江婙鸢母亲没好气地说:“昨晚回家还没事,夜里就疼得厉害。还不严重,都满头冷汗了,差点把我吓死。”
被拆台的江婙鸢无奈地喊:“妈。”
“好好好,我不说。”江婙鸢母亲招呼大家坐下,“让你朋友们说。”
祁书祁望朝她问好:“廖阿姨。”
傅希莱也跟着:“婞姐。”
廖婞一一应着:“你们聊,钰卿那孩子买早点去了,我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祁书惊讶:“林哥回来了。”
“嗯。”江婙鸢说,“昨天回来的,昨晚也是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傅希莱问:“怎么会淋雨,阿阳的伞不是给你了吗?”
江婙鸢没说话。
宋煦明了:“雨大嘛,难免的。以后我亲自送阿鸢回家,保证不让她淋到一滴雨。傅哥,你别说阿鸢了。”
傅希莱疑惑:“我没有说她。”
“你冷着脸就很吓人了。”宋煦正吐槽,廖阿姨带了个男生进来,男生身边还有个干练的女生。
林钰卿一进来就对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这么多人,都来了。阿婙也醒了。”
“林哥。”“钰卿哥。”林哥。“林哥。”
江婙鸢:“嗯。”
林钰卿温声问:“腿还难受吗?医生怎么说?”
“不难受了,谢谢。”江婙鸢接过早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林钰卿:“怎么不吃?”
江婙鸢僵硬地解释:“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晚点吃。你不是要忙吗,我有人照顾,你先回去吧。”
“你这孩子,你林哥特意去买的。”廖婞又转身对林钰卿说,“不过阿鸢说得对,这么多人呢。你也累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
他身边的女生提醒:“我们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也该准备去机场了。”
林钰卿还想说些什么,但时间确实紧迫,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下次见。阿婙,注意身体。”
江婙鸢点头:“好。”
等廖婞送两人远去,江婙鸢突然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流个不停,浸湿了被褥。
宋煦手忙脚乱地递纸:“阿鸢,你别难过了。你难过我看着也难过。”
祁书轻拍着她的肩膀,祁望就安静地站在旁边。傅希莱一头雾水,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江婙鸢:“没事吧。”
不说话还好,一有人安慰,委屈的情绪好似决堤,江婙鸢哽咽着说:“他,他要结婚了。”
“谁?林哥?”傅希莱猜。
“呜呜呜呜……”
林钰卿25岁,不大不小吧,结婚挺正常啊,傅希莱不明白。他刚要问,被宋煦拉出去了。
两人走到距门口远一点的地方才停下。宋煦:“傅哥,你少说话吧,一会儿阿鸢更难过了。”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阿阳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傅希莱说:“林哥结婚不好吗?阿鸢为什么不高兴?”
宋煦:“。”
宋煦的表情很微妙,傅希莱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一点:“阿鸢是不是,喜欢林哥?”
宋煦擦了擦眼睛:“哟,这就猜出来了啊。我喜欢阿鸢你怎么没看出来。”
禁止类比,显得人傻。傅希莱不理解地说:“林哥这些年没回来过几次。”
宋煦情绪低落:“可是他每次来得都很及时。”
及时,可以理解为恰逢其时。林钰卿帮助江婙鸢把家暴的父亲送进监狱,帮她凑齐手术费,把自己多年的学习笔记给她。陪伴的时间当然作数,但陪伴的意义因人而异,爱上把自己拉出泥潭的人无可厚非。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希莱听懂了。
“我要是能早点发现阿鸢事情就好了,那我就……”宋煦自嘲,“可是我反应不过来。阿鸢的腿伤是因为我,我欠阿鸢的,我当阿鸢一辈子的腿都行。”
“我让你当我腿了吗?”江婙鸢声音带着怒气。
“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走路。”江婙鸢看着宋煦,“为什么需要你来当我的腿?”
宋煦连忙解释:“不是,我……”
傅希莱默默走远。
他明白什么是好,不久前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这个词离他很近,又那么远,让他有点欣羡。但爱原来也会带来争吵吗?还是因为在医院,所以爱也有了缺陷。
医院是距离一个人灵魂最近的地方。这是傅希莱自己认为的,他在医院看到了太多人性。
恐惧,不舍,茫然,那段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最复杂的情绪,也发生在医院。很累,很痛苦,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医院。
傅希莱在楼梯间上下来回打发时间,算着差不多就往上走。
他看见了祁书祁望在吃东西。
幻觉。
傅希莱转身往下走,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没有人,果然是幻觉。
傅希莱回了病房。江婙鸢在喝粥,宋煦低着头站在旁边,祁书祁望坐在旁边椅子聊天。
廖阿姨见傅希莱进来:“小傅,你回来了。”
傅希莱“嗯”了一声。
看见人都在了,江婙鸢说:“我就住两天,我妈陪着我就行。不用这么多人,你们都回去吧。”
“我留下,行吗?”宋煦问。
江婙鸢没说话,宋煦就留下了。
傅希莱想起家里药箱没什么药了,就让祁书祁望先离开。
酒精,纱布,药棉,肠胃药,止疼药,半大的袋子都装不满,花了傅希莱两个月的工资。
不过这是必要开销,很重要。傅希莱提着袋子往外走。
来往的人不多,有个瘦个子男生惊讶地叫住了傅希莱:“诶,是你啊。”
傅希莱没见过他,问:“你是?”
另一个蓝色杀马特发型的男生说:“就之前你掉河里去了,还是我俩打的120。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救过来了就好。”
掉河里的傅希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给他们道了声谢。
杀马特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就打了个电话。救你主要是另一个人,他唰一下跳进河里,又唰一下把你捞上来,捞上来就开始啃,吓我们一跳。”
“什么叫啃,那叫人工呼吸,有没有常识。”瘦个子翻了个白眼。
杀马特被骂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对对对,就叫这玩意。”
瘦个子:“你没事就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傅希莱:“嗯。”
“有缘再见啊小哥。”杀马特的声音远去。
人工呼吸啊。
傅希莱一手提着药,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呆呆站了一会儿。
然后看见了在医院门口招手的祁望。
他定了定神走过去,问祁望:你怎么一个人?祁书呢?
祁望:我打发我哥给我买红薯去了。
傅希莱问:你在等我?
祁望点头:你看到了吧,我和我哥在楼梯。
不是幻觉!傅希莱僵硬地点头。
祁望笑笑:我发现了,怕吓到你,来开导你一下。
傅希莱摇摇头:没有吓到,只是有点惊讶。你们还好吗?
祁望笑着:我们一直在一起,当然好了。
傅希莱点头:那就好。要小心一点。
祁望:为什么,我和我哥又不是亲兄弟。
傅希莱:可是别人不知道。
祁望一脸自得:别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傅希莱点点头,也是。
祁望:我哥捡回了我,你捡了你哥,一样的。我没认错吧,小时候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裴隐哥。
傅希莱没有反驳。
祁望:我不知道裴隐哥为什么没认出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和他相认。但是傅哥,你喜欢他,我和哥都看出来了。
傅希莱愣在原地。这么明显吗?他自己才刚知道不久啊。
祁望笃定:我听不到但能感觉的到,你们之间,很温暖。我哥也能给我带来这种感觉。
祁望还在认真比划动作,祁书回来了,他搂住祁望:“聊什么呢?”
“小希你还没走啊,给,刚买的烤红薯。”祁书给了傅希莱一个。
傅希莱脑子还没转过来,有些懵地接过:“那你们……”
祁望比划:我和我哥吃一个就行。
祁书笑着点头:“对,我们吃一个就行。我们还有兼职,先走了啊。小希你也早点回家。”
“好。”傅希莱应声。
傅希莱回的自己的房子,裴隐走的那天就回来了。他把买好的药放进医药箱里,洗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
今天天气格外的冷,又降温了。
徐衍之:我惊了
裴隐:好想希莱
傅希莱:今天用脑过度[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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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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