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抓人

裴隐一天没收到回信,觉得奇怪。

裴隐:希莱,今天很忙吗?

裴隐:你还好吗?

裴隐:希莱,晚安。

应该是睡了吧,裴隐放下了手机,想了一下,决定明天就飞回去。

傅希莱没有睡,可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大可以回不忙,好,晚安。很简单,可他不想跟裴隐撒谎。

他一点也不好。

傅希莱关闭了聊天界面,打开手机管家的文件夹,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文件,占了手机三分之二的内存,是他留下的那段长录音。他好像成了小朋友,入睡需要摇篮曲。

干硬的被子很冷,床架子很硌人,外面的噪音声也很大。傅希莱把声音调到最大也听不太清,他微不可察地蹙眉,烦躁和苦涩被眼皮吞噬。

明明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会突然不习惯。窗外有星星坠落,空寂的房间,有月光陪他失眠。

第二天,傅希莱没有带手机,早起走路上的学。

护士走进病房:“裴女士,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辛苦你们了。”裴昭靠在床边轻轻颔首。

护士说:“应该的,您有福气,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都是轮流来照看,没有一天落下。”

裴昭一愣,自嘲地笑笑:“孩子们都好,可我不是个好母亲。”

“怎么这么说,孩子们都有孝心就说明您给予了同等的爱,您对自己不用这么苛责。”护士换了瓶药水,轻声细语地宽慰。

裴隐刚好从外面回来:“您醒了。”

“小隐。”裴昭平静注视着他,声音有些难过,“妈妈又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怎么会。”裴隐否定,“您好好休息,医生说您思虑过重。”

裴昭是个强势的女性,可两个孩子接连出事,长期的心理压力压垮了她。发病时癫狂,稳定时又过于悲观。

裴昭依旧沮丧:“我总是自以为是地对你们好,我把你们逼得太紧,我……”

“妈。”裴隐打断了她的话,“别想了,都过去了。您再睡会儿吧。”

裴昭不困:“听衍之说,你去了一个叫泰溪谷的地方。”

“对,今天我要就回那了。”裴隐在一边处理工作。

“小隐,你是想起什么了吗?”裴昭问得小心翼翼。

“什么?”裴隐停住动作,看向裴昭,“您是指我失去过的记忆吗?没有。”

裴昭疑惑:“那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

“一时兴起。”裴隐说,“您的意思是我以前去过那儿?我记得您说过,我是因为贪玩撞到脑袋才失忆的。”

“你信了?”裴昭问。

“您希望我信就行。”裴隐说。

裴隐一开始是信的,但很快就觉得不对了,他怎么可能这么活泼,贪玩这个借口烂得出奇。

而丧失的那十几年记忆,并没有影响他的生活。母亲和哥哥都不愿意多提,自己也就没那么在意。

泰溪谷,原来他真的去过那,原来他不是莫名记住了这个名字,那会不会……

一个莫名的猜测出现在脑海,像一场足以淹没地平线的海啸让他心脏剧烈鼓动。

裴隐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声音颤抖:“您要告诉我什么吗?”

他真正想问的是,找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一个人?

裴昭愧疚地看着裴隐:“你想知道的话,妈妈可以告诉你。小隐,你曾经走丢过,整整一年。”

“所以您是在泰溪谷把我找回来的?”裴隐敏感的神经一挑,有了猜测,“是人口拐卖吗?”

裴昭有些哽咽:“对。那天是儿童节,你和哥哥都希望能出去玩,妈妈看你们当时很乖,学习任务都完成的很好,就答应了。”

“妈妈应该陪你们一起的。”裴昭懊悔,“可是妈妈突然有工作,就让你们自己出门了。是你哥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

“妈妈马上报了警,没有着急。想着离家也不远,很快就能找回来的。但是,没有,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

“一天,一周,一个月,半年……警察告诉我说没有希望了,说你,说你可能已经死了。”

“妈妈很难接受。但你知道的,小隐,妈妈还有哥哥要照顾,哥哥每天都在哭,都在害怕,那妈妈就不能害怕了。”

“妈妈,只能,只能放弃。妈妈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哥哥身上。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你哥哥不会反抗,不会把心里的想法和痛苦告诉妈妈。才……”

裴昭擦掉眼泪止住了泣音,接着说:“一年后,警察给我们打电话,说找到你了,就在泰溪谷。我和哥哥都很惊喜,我们马上就过去接你了。”

“但是你在医院,身上全都是各种伤口,头还被……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妈妈,不记得哥哥。”

“妈妈很心疼,很愤怒,不愿你再待在那里,就把你带回家治疗。你康复以后,学过的知识都不记得了,妈妈很焦虑,管你们管得很严。我给你请了很多家教,想让你赶紧补回来。你学得很快,一年就能和哥哥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了。妈妈很自豪,但是……”

“好了。”后面的事裴隐记得很清楚,轻声说,“我都明白。但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放过自己。”

眼泪不住的从指缝流下,裴昭有些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小隐,对不起小晟,对不起,妈妈不应该这么逼着你们的。”

“我没有怪您。”

裴隐一言不发给她递纸。

半晌,裴昭才冷静下来,她疲惫地询问:“小隐,你为什么想回那儿?”

她对望溪谷的印象简单来说就是落后,所以在她找到裴隐的时候会立马把人带回陵州接受治疗。裴隐没道理会知道这个地方,就是知道了也不应该会过去。

裴隐回答地坦荡:“妈,我喜欢的人在那。”

裴昭神情由茫然转为惊喜,掩面而泣:“好啊,好,那你还不快回去。”

裴隐说:“他是个男生。”

裴昭又是一愣,但也没有很惊讶,淡淡笑了一下,拉过裴隐的手:“要好好的。”

她们一家,总要有人幸福吧。

裴隐点头:“我会的。”

等到裴昭沉沉地睡过去,裴隐给她掖好了被子,出了病房。

徐衍之靠着墙边:“阿姨睡着了?”

“嗯。”裴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情绪稳了很多,这边我请了护工,你也好好休息。”

“老大,你好惨啊。”徐衍之听墙角听得有些难受,“你从来都没讲过这些。”

裴隐瞥他:“那是因为我也才知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徐衍之沉浸在感伤中:“我觉得那个地方不好。”

裴隐叹了口气:“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是现在。公司还要搞开发呢,理智点。”

“那么多地方,哪里不能开发。”徐衍之不理解,如果有一个地方给自己带来那么痛苦的回忆,他是绝对不会再踏足的。

“你居然还赶着回去。”徐衍之突然一顿,表情一言难尽,“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人啊?”

两个多月就能爱成这样了?

“对。”

短暂的分离更让他明白自己的感情。

裴隐听完母亲的话,心总有些慌乱,那些被他忽略的,不曾在意的细节像植物触手迷失方向一样,在脑中疯狂地伸展。

裴隐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缴了将近一周的停车费赎回了自己的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今天是周五,天大雨,他到家是晚上九点半,希莱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裴隐想去接人,又怕和希莱骑车错过,就紧盯着门口,在玄关处徘徊。

十点,十点十五,十点二十……

裴隐坐不住了,给傅希莱打电话,一直没接通。他着急地起身,拿起玄关上的钥匙就要往外走。

啪嗒。

一张塑料卡片样式的东西掉落,裴隐弯腰捡起,是希莱的银行卡。他瞳孔一缩,转身看向客厅。

那些包装依旧堆在茶几上没有拆开,水果篮里的水果有腐烂的迹象,鞋架上空出一大块。

傅希莱没住在这。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裴隐心头一颤,握着卡撑着伞赶去了傅希莱原先的住址。

裴隐第二次走近这扇铁门,莫名想撬个锁,忍住了。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可无端的,裴隐觉得傅希莱一定在家。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涌上心头,裴隐喉结滚了滚,略有迟疑地敲门:“希莱,你在吗?”

无人应答。

“希莱,你在的,你门把手上可干净了,给我开个门吧。”裴隐声音很轻。

门内有重物哐当落地的声响,裴隐敲门的力道更重了些:“希莱,你怎么了?你吱个声,你不给我开门我就自己闯进去了啊。”

“别,你等下。”傅希莱声音听起来很是慌乱。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条缝。

没等傅希莱说话,裴隐一脚伸进去,整个身体挤进房间。

傅希莱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手伸到他面前。

手张开,是他的银行卡,裴隐握得用力,手掌被嵌出两道沟壑。

“这是什么意思?”裴隐语气不稳地问。

傅希莱张了张嘴,挣扎了一下才说:“我在你那住那么久了,怪不好意思的。现在我也没什么危险了,也不好再打扰你,我就回来了。没什么能给你的,就把卡留给你了。”

裴隐看着他:“我没有觉得你打扰我。”

“我自己觉得。”傅希莱低着头说,“因为我,你都被麻烦多少次了。你是来休假的,不是来给我解决麻烦的。”

“多少次?哪里有麻烦?”裴隐问,“这也是你自己觉得的。”

傅希莱抿了下嘴,说:“对。”

裴隐靠近他问:“你把积蓄给我,你怎么办?”

“我可以再存,你别离我这么近。”傅希莱被挤得几乎贴在门上。

裴隐没动:“希莱,我不明白。走之前我们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

傅希莱推开他,逃到一个不能称之为客厅的空地,就是不看裴隐:“你就当我没良心,反复无常,怎么样都行。”

“我不能接受。”

“那是你的事。”

“你给我个理由。”

“我给过了。”

“我要合理的,不要这种。”裴隐慢慢走近傅希莱。

懊悔和愧疚翻江倒海般把傅希莱吞噬,他却说不出话。裴隐抬手,傅希莱以为自己要挨打,闭上了眼。

温热的触觉在眼角抹开,傅希莱又睁开了眼。

“别难过,对不起,我不问了。”傅希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裴隐觉得自己心都揪起来,“希莱,不要哭。”

傅希莱感觉脚下踩的不是水泥地,而是一摊烂泥。他失去力气般跌坐在地上,裴隐就跟着蹲下。

两人面对着面,裴隐轻声道:“希莱,我们不是在吵架。你不想和我住也没关系,你不要难过。”

万物静寂。

裴隐等傅希莱平复好心情,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阿姨好了吗?”傅希莱平静地问。

裴隐嗯了一声:“很稳定。”

“那就好。”傅希莱说,“没事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好。”裴隐转身离开,没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希莱,我没带钥匙。”

傅希莱现在脑子是空洞的,喃喃自语:“那怎么办?”

所幸裴隐还是听到了:“我能借住一晚吗?现在也不能找人来开锁,现在还在下大雨,我没地方去了。”

没钥匙=没地方去=只能借住

傅希莱愣愣地点头,把裴隐带回了房间。

房间亮着盏小灯,很暗,难怪刚刚没看见光。

裴隐扫了房间一圈,看到地上的箱子里是傅希莱带回的的衣服,没有自己给他买的。估计所有东西里最值钱的就是医药箱了,干干净净地堆在地上,还垫着块布。

傅希莱把人带进来就开始走神,跟傻了似的。裴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神:“怎么了?”

“我要洗个澡,还要借身衣服。”裴隐跑着来的,雨大,撑着伞也被淋湿了,总不能这样就上床睡觉。

傅希莱抓了抓头发:“没有热水,天冷,你不能洗。”

裴隐笑了笑:“没事,我就冲一下。”

拗不过裴隐,傅希莱皱着脸给他翻出一身新一点的衣服,在厨房水龙头那接了根水管,带他来到只有一个排水孔的水泥房,把出水那头给裴隐,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回房间了。

裴隐看着水管喷出的水,拧紧了眉头。

裴隐慌张:天杀的我的希莱以前究竟过的什么苦日子

傅希莱慌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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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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