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托付

李瑾那夜于哀久安院外,将晏临川目睹庆尔出现在哀久安房间的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当看着晏临川失魂落魄地望向屋内,李瑾并无半分与哀久安争风吃醋的怅然,她满心只剩欢喜,静候晏临川因为那个下人与哀久安产生争执,再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将军府的时刻来临。

对于晏临川,李瑾其实更多的是得不到的不甘和占有后的心满意足。至于发自肺腑的爱情,也有,但着实不多。

可李瑾高枕无忧地等了几日,也不见晏临川有所反应,难免有些忐忑,遂差了如意去盯梢。如意回来也只说将军日日待在自己院子,几日都未曾出门。

李瑾才知晏临川应是忍下了,不禁暗骂他窝囊,心爱的姑娘于自己眼前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竟能无动于衷?!既然你下不了决心,不如本宫来助你一臂之力。

随后她不假思索地抄起手边如意刺绣时用的剪刀,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下,血登时就涌了出来,嘀嘀嗒嗒点在案上,最终汇聚成一滩。

李瑾忍着痛打开了盛着画梦蚕的木盒。盖子甫一揭开,那肥胖的虫子便被主人的血腥气吸引,扭动着身躯爬了出来,吧唧吧唧贪婪地吸食起还带着人体余温的鲜血。

李瑾眯起眼,盯着手腕上那道血红,不禁勾起嘴角。本宫倒要看看,你晏临川能容忍到何种地步?若那晚你看到的是二人于床上的巫山**呢?

见画梦蚕吃饱了,李瑾小心翼翼将它捧在手心,对着它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嘀咕了一番,又将它放回了盒子。

当夜,李瑾蹑手蹑脚又摸进了晏临川的院子,依先例再次藏身于柴房。待看到晏临川的卧房熄了灯,便悄悄放出了画梦蚕。

肉虫子由柴房轻车熟路扭进了晏临川房内,爬上床,抻长了身子钻进了晏临川耳内。

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李瑾如法炮制,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出鲜血,将画梦蚕召唤回自己身边,揣了木盒,扬长而去。

翌日一早,晏临川醒后,只觉胸口闷得如同被压了千斤大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想到哀久安与庆尔竟在他面前行了如此亲密之事,他的心便直直往下坠落,无力回天,直到粉身碎骨。

绵长的痛时时刻刻裹挟着他,他已经遍体鳞伤,却仍不时遭受锥心之苦。

他从来不曾恋衾,即便是月圆之夜经历了濒死折磨之后,第二日一早他也定会将自己收拾妥当利落,准时出现在将军府的堂屋。

可今日晏临川醒后并未急着起身,怕的就是自己一时冲动,不管不顾闯进哀久安屋内,与她争辩庆尔之事。

晏临川用锦衾蒙了头,黑暗中将老柳的话一遍又一遍端出来以说服自己,一忍再忍,终是没能释怀,掀了被子,起身洗漱更衣。

他只想问个清楚,那个看向他时眼里分明写满爱意的祖巫姐姐,那个为了给他收集尸气命都不要的巫彭少女,如今为何要如此待他?不惜一切代价伤他入骨?

晏临川推门而入时,哀久安正在屋内调配方药,突如其来的巨响显然吓了她一跳,手上一抖,银匙中磨好的药粉洒了一地。

哀久安抬眼见是晏临川,下意识蹙了眉。正是这个嫌恶的表达,又将晏临川堆积于胸的怒火顶上了天。

“将军今日还有事?”哀久安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事,起身迎了上去。

晏临川脸冷得如同一块千年老冰,眼里却喷出了火:“今世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要你用如此不堪入目之事来惩罚我?”

哀久安有些莫名:“什么不堪之事?”

晏临川见哀久安装傻充愣,心里那团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将脸凑近哀久安,一字一句道:“你与庆尔之间的亲密接触,就如此迫不及待?等不到你我二人正式解除婚约了?我早说了,有什么尽管同我讲,你什么要求我没满足?可你呢?将自己的,我的,甚至整个将军府的脸面抛在地上,一封休书的时间你都等不起了?!”

哀久安更疑惑了,再看晏临川那副模样,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将自己活吞了,为免战火升级,只好岔开话头。

她冷冷道:“将军若想故意找茬,我也没法子。”

在晏临川听来,这无异于默认与庆尔所行之事。

晏临川胸口猛烈起伏,昨日被老柳生生压下来的怒火终是喷薄而出。

他上前一把握住哀久安双肩,猩红的双目似要将她烧成灰烬:“你为何会与那狗奴才行不堪之事?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虽不知晏临川从何处听来的流言蜚语,但哀久安此时也猜到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即便再不忍他如此痛苦,想到不久之后的永别,为了让他死心,索性狠下心来顺水推舟。

晏临川近在咫尺,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凛冽气息,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唯恐见了心软,狠话再也说不出口。

哀久安别过脸,淡然道:“与将军无关。既然今日话已至此,还请将军尽快写好休书。”

晏临川没再说话,哀久安感到他握着自己的双手在抖,那力道越握越紧,紧到她双臂痛得发麻,不得不挣脱开他的束缚。

哀久安用力扭动着身子,晏临川的手即刻便松开了——他怎会忍心弄疼她?

挣扎之中,哀久安无意望向晏临川,才见那向来阴冷肃杀的鬼将军早就支离破碎。他满眼泪水,眼底的失望和委屈雪崩似的向哀久安袭来,压得她无法呼吸。

晏临川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身体的战栗却将他的悲伤出卖得干干净净。

哀久安强忍住要安慰他的冲动,勉强平静地开了口:“望将军自重。”

晏临川到底什么也没说,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走得万念俱灰,没留神将门边的一只花瓶碰倒,一声巨响之后,满地狼藉。

他置若罔闻,径直冲出了院子。

声响引来了路过的老柳,老妖精担心哀久安有事,进来一探究竟,迎面正碰上往外走的晏临川,停下来正要询问,却也突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话到嘴边又戛然,思忖着是先问哀久安还是先问他的当儿,晏临川已丢了魂似的逃出了院外。

老柳望着他的背影,猜也猜出个十有**,哪回他像失了心的疯子一般不是因为哀姑娘?

老柳咂咂嘴,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踱进了门大敞四开的哀久安房间。

屋内哀久安背对着门口,老柳也不敢唐突上前,只立在门边,小心询问:“姑娘,您没事吧?老朽这就让人来收拾。”

哀久安身形微僵,动都没动:“柳管家,将军他……日后就拜托给您照顾了。”

“姑娘您还是要走?您身子尚未痊愈啊……”老柳下意识挽留,竹筒倒豆似的碎碎念起来,“再说郎主好不容易才将您救回来的,总不能因为拌了几句嘴就一走了之啊!”

“郎主这个人您是知道的,他到底多看重您不用老朽赘言,他就是死要面子,嘴硬,回头老朽跟他谈谈,教他如何与姑娘家相处,他愿意学的。”

“您没醒那几日,郎主守着您寸步不离,不吃不喝不睡,眼看着人就憔悴下去了,老朽一个外人瞧着都心疼,您没看出来?”

“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啊!可急死老朽了!”

哀久安仍没有转身,只淡淡道:“柳管家费心了。”

老柳一时心急,并未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说了半天姑娘您还是要走,您到底为什么非走不可?!您就一点儿不考虑郎主的感受?!”

思及上次哀久安走后,晏临川日日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老柳心里也堵得难受,再见眼前的哀姑娘一副铁了心模样,张了张口,剩下一肚子的话终是咽下了。

“时机到了,您自会知晓。”

“时机何时会到?”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哀久安被问得烦躁,索性搪塞。

“那今日你二人所为何事?郎主那副样子,显然是遭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

“这我当真不知,他早上过来便已经那副样子了。他吃我和庆尔的醋,一口咬定我二人有染。”哀久安有些体力不支,扶了一旁的桌案才勉强将身体稳住,“算了,都过去了。柳管家,您只管相信,我是为了他才选择的离开,是以这件事还烦请您替我保密,多谢。”

老柳怔愣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堪堪退了几步,道:“姑娘,老朽知道了。”言毕便离开了院子,急匆匆向晏临川的院子奔去。

进了院,他并未去见晏临川,而是悄悄溜进了柴房,蹲在地上仔细查看起来。

老柳的目光一寸寸逡巡,忽而一顿,在靠近门口的一小块地上停下来。

他伸出手指,在地上抹了一把,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老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起身往李瑾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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