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柏没有接话,只是久久地望着她,末了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衬衫上摘下来,轻声说:“对不起。”
话罢,他向沙发走去。迈开两步,倏忽顿住脚,他没有回头。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个范围已经很小了,”他把她困住了,用他的命,“我只是想,许多事都不一样了。”譬如她在达瓦会做梦,譬如他的头痛这一次没有缓解。
他侥幸着,或许这个距离会消失,或者会扩大,那样的话,他就回来告诉她,他们总算能有个好消息。但真正迈出那一步后因剧烈的疼痛晕倒在地的瞬间,他脑海中冒出来的其实是另一个念头。
他依旧在侥幸,带着卑劣的窃喜。
去的时候他在想,她想回家,她还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他不该困住她。可回来的路上,他不断地拼命压下那个让他不由自主感受到愉悦的念头——她再也无法甩掉他了。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心中那无数个或一致或矛盾的念头孰真孰假,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不过是在表演一场拙劣的显示他在意她感受的戏。
转过身,他对上她平静的双眼:“我今天是该去的。”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他作何想,他们都需要这个答案,知道结果总比不知道要好。
或许她这一两天还想不到这一点,又或许她想到了但要顾忌他的感受,所以这一步该由他来迈。
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
他对房间一示意:“你先去休息吧,让我再想想。”见她要张口,他对她微微一笑,“我会和你商量的,不会再......”
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一意孤行、自说自话这种词在他身上已经上演了无数遍了,他似乎也没有办法承诺什么。
“抱歉。”
风岐依旧没作声,转身关上房门,挑好睡裙送去卫生间,在房门后踟蹰许久,终是将门打开了细细一条缝。
应柏就坐在沙发上,左臂倚在把手上撑着额头,半张脸隐没在阴翳中。
关上门,她取来手机。有些话当面说有些怪异,她慢吞吞打着字。
【我们有很多堆积的问题没有消化好,我也有很多事要问你。】
他说得没错,她难受肯定要难受的,只不过现在的意外一样接一样,还有许多问题她根本来不及捕捉。大多数人接受既定事实后会缓缓复原,可她不一样,她总是上一秒认命下一秒对抗,反复横跳。
更重要的是,即便可以躺上一张床,即便已经有了很多次的谈话,他们终归只是两个人没认识多久的陌生人。这种陌生给他们的交流造成了巨大的障碍。
【你没发现吗?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多少误会,而是时间太短了,我们还没有互相了解,所以我们的沟通成本很高,损耗也很高。】
背抵着门,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打开门,她迎上他投来的目光。
“应柏,我想要顺其自然,我不想打乱我原来的生活。我想先做两天正常人,行吗?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我不想每天都绕着这些打转,我知道......”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但是好歹能接近一点是一点,“如果这中间出现意外,那谁都没办法。”
“将来的可能多了去了,一直防备真的很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这些事拖垮的。”
她想要随波逐流一回,或许过两天就又推翻,但至少现在是这样想的,“你知道我的,我不能硬去抵抗,我受不了的,如果休息不好,我会……”
她忽地顿住了嘴,他们哪里没有互相了解了?只不过是她不够了解他,他早把她的底细摸了个干净。
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啊?
委屈忽如滔天巨浪般涌来,她“哇”一声就哭:“应柏,这不公平……”
——
蹲在房门口哄了风岐十多分钟,应柏这才松开手,容她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往浴室走。她边走还边拿眼觑他,嘴巴扁着,眼眶通红,鼻头仍皱着。
她问他什么能让他心情好,他不敢回答。他贪心太过,现下能让他满足的或许不久之后就无法将他填满,只是他能确认一点——这种能让他感受到她需要他的时刻,是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良药。
只是这种时刻太少,也与她大多数时间里的表现大相径庭。
即便再满足,心底也有个角落被她过去的种种击碎,那里漏着凛冽寒风,提醒他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提醒他如果再有一回,她会如何抉择。
心头的火重新燃起。再一次被扑灭,是他洗过澡出浴室时发现她就等在客厅的时候。
她的脸被热气熏得红一片白一片,双眼瞪得大大的,像在责怪他怎么这么久。她双手攀着他的肩就要向上跳,跳了好几次都没跳上来,直到她不耐烦地一咂嘴,才将他唤回神。
他赶忙俯身托住她的腿,她的脸就垂在他颈后,听她惬意地喟叹一声,他心中五味杂陈。只依旧在庆幸,还好山鬼眼还在他这里。
——
洗澡让人清醒,但风岐这个澡效果依旧一般,她能察觉到自己遗漏了一样很重要的事,可越想翻找越找不出。
归根结底还是这些天人累过了劲,大脑内存塞得满满当当,运行出了故障。
所以关键还是得恢复。
她现在着实不敢再说什么“漂亮哑巴”之类的鬼话了,但真要她对着应柏这张看着就对她图谋不轨的脸说什么好话她也实在是为难她。
被他抱上床搂在怀里闷了半天,她这才仰起脸,接上原来的想法:“你怕什么啊?”
话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是缺根筋,果不其然,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难得耐心,连他讨厌的颜色、气味和声音都问了,可他依旧摇头,答她:“应该......没有。”
“那你,”她本是侧躺的,这时候盘腿坐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有什么弱点吗?”
应柏睡衣是丝绸材质的,即便纽扣规规矩矩扣到了最上,他撑着上身随她坐起时,领口位置还是微微滑了一下,露出一小截锁骨,风岐的目光随之而去。
沿着锁骨向上,恰是他滚得滞涩的喉结。
一下、两下、三下......
他好像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喉结边的一根血管显了形。
又是一下。
有点……想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风岐赶忙偏开目光,可偏偏找错了位置,恰对上他漆黑的双眼。
“你。”他又轻轻吐出来一个字,声音低哑。
“什么?”她有点儿懵。
“可以吗?”
她还想问句“什么”,但他着实离她太近了,近得他的睫毛刷过眼下都清晰可见,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不由自主闭上了眼,唇上被轻轻碰触了一下,空气都稀薄。
她本能地张口,下一瞬,唇就被碾了上来。他吻得很着急,右臂自后环上她的腰,手网在她的背后,渐渐上攀。
耳边是早就分不清来自于谁的泥泞喘/息,她双臂搂上他的脖颈,腰间一紧,她被他抱着顺势坐上他的腿。
布料有些滑,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向下掉,只轻轻一顿,他的呼吸骤然一沉,转瞬间,天旋地转。他一臂揽着她的腰带她躺倒,翻身覆上时,右手顺着她的左臂扣上她的左手,成十指交缠的模样。
她依旧在迎合他,但左手手背有什么很怪异的摩擦感,她微微皱了眉头,那股摩擦感还没有停下来,在她疑惑睁眼前,手上一松,身上的人也骤然远离。
她还没回过神,左腕就被拉了起来,他不住吹着她的手背。那里的药都被蹭到床上不少,或许是和他待久了,她都忘了这里的疼痛。
应柏眼中欲/火难熄,尽管跪在她身侧,左手还紧紧抓着枕头:“风岐,你......自己去上药,”他哑得厉害,“我现在......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
“抱歉,我先去洗手间......”
应柏的冷水澡直冲了半个多小时,风岐优哉游哉地倚在床边,见他一脸紧张地回来,她莫名其妙:“应柏,年轻人擦枪走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风岐,不许说这种话。”
风岐愈发疑惑了:“为什么不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很强烈的人,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至于天真到不知道每次和他亲近时那个抵住她的东西是什么。
更何况每次他都会调整好几次姿势,尽可能让那里远离她,即便抱着她睡觉,中间也总用被子隔着,欲盖弥彰,她想不知道都难。
刚才是他主动的,结果又是他叫停的,干嘛自欺欺人啊?
应柏的血登时轰上大脑,他逼着自己转过目光,只给风岐留下红得几欲滴血的耳根:“别和我说这种话。”听她又要开口,他的身体愈发僵硬,“我自制力没你想得那么好。”
风岐更摸不着头脑了,那不是正好吗?
应柏当先开口:“我们最近先不说这些,好吗?刚才是我不好。”如果刚才不是因为她的手,他或许根本不会停下。
“我......”他深呼吸几次,坐回床边,“有件事我要问你。”是该再确认一次,也该认真回答她的。
“你确定将来不要孩子吗?”
“哈?”风岐懵了,这什么鬼问题?他们什么都没干呢就要考虑孩子了?
“在达瓦,你和我说你将来不婚不育,还记得吗?”应柏垂了垂眼,“这些我都接受。如果你确定不要孩子,我就去做结扎手术。”
“呃......”
“嗯......”风岐总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儿问题,好几番想给他怼回去,偏偏这人严肃得要命,逼得她不得不回答。
“不要不要不要!随便你做不做!关我什么事啊!“
等重新被应柏隔着被子抱回怀里,风岐眼珠子转过一圈:“你别到时候做手术出什么问题怪到我头上来。”
应柏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不会的,现在技术都很成熟,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一件事,明天......”
风岐开始有些犯迷糊了,随口就应,应完之后在被子里拱了又拱,终是翻身伸出双臂楼上了应柏的脖子。
应柏心头一阵又一阵地柔软,脖子里痒痒的,是她的脑袋在那儿蹭了蹭,又无意识地仰起脸,但很快,他屏住了呼吸。
她张口,牙齿轻轻咬住他的喉结,来回磨动着,直到磨出一丝血迹才松开。
应柏诧异地低头望着她,她渐渐脱开被子完全蜷缩进他的怀抱,像是撒娇,又像是梦呓。
“哥哥,保护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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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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