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日与薄刃

“你没必要这样做。”

“是没必要。”司漓盯着薛述失魂落魄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可以。”

院中纷杂的人声还未消散,她转过头看卫偃:“江湖不就是这样吗?谁更强,谁就拥有更多的选择。”

“我……我也觉得师妹没错。”纪十九也上前接话,“愿赌服输,谁也没有逼薛师兄一定要拿剑来赌。既然输了,如何处置那剑,自然也应当是司师妹的事情。”

司漓颔首:“纪先生真知灼见。”

纪十九的脸就又红了。

这时,司漓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她浅浅朝着屋子里扫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还有小兽一样、防备而警惕的目光。

*

第二日一早,司漓是被吵醒的。

孙家给她安排了新的客房,就在卫偃的房间边上。她虽没有认床的习惯,但睡眠向来不深,几乎是那拍门声一响起来,她就睁开了眼。

“司漓!你给我出来!司漓!”

“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你有本事暗算!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原本甜美的声音由于嘶喊变了调,传进耳朵里着实不好听。

房门刚被打开,一只手掌就猝不及防地落到了司漓面前。她一把掐住那人脉门,冷冷道:“一大早发什么疯?”

司漓手重,又有起床气,这一下掐得极狠,直掐得门口的孙皎皎痛叫出声。可不论孙皎皎如何挣扎,那只箍在她手腕上的手都稳如金刚,死活都挣脱不开。

“司漓!”

身侧传来一声略沉的男声,司漓懒洋洋地瞥了眼从隔壁匆匆赶来、连外袍都没系上的卫偃,这才松了手。

“师兄起的真早。”

卫偃看向孙皎皎:“孙师妹,不知清晨造访所为何事?”

“你问她!”孙皎皎揉着发红的手腕,目光不善地盯着司漓,“问她昨夜对我大师兄做了什么!”她此时哪还能想起要在卫偃面前维持那副甜美可人的面具,满心只剩对司漓的气愤与不满。

“我做了什么?”司漓挑了挑眉,反问她,“不过赢了一场比试,孙家堡的人就这么输不起?”

“只是输了一场比试?”孙皎皎秀眉竖起,“要只是输了一场平常的比试,我大师兄怎么会变成那样?我就问你,你到底对我大师兄做了什么?”

司漓闻言蹙了蹙眉:“你大师兄变成哪样了?”

“你还装蒜!”孙皎皎见司漓装作不认账的模样,就要冲上来,正好被随后赶来的孙家堡门人拦住。这客院此时足足来了七八个孙家堡的弟子,个个一进院门,第一眼先瞧见院中假山上只剩下剑柄露在外头的停光剑,第二眼便是对司漓的怒目而视。

司漓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甚至嘴角还含了笑。

她对着正抱住孙皎皎的孙家堡二弟子岳枕石道:“贵派师妹似乎是染了疯病,大清早便来我门前撒野……”

话未说完,只听“噌”地一声剑响,有人按捺不住拔了剑。

司漓还没看清是谁胆子这样大、敢在她面前拔剑,一道阴影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

“薛述师弟怎么了?”

卫偃泛着冷意的声音从她身前传来。

宽阔的肩膀挡住廊外的光,阴影落在司漓的脸上,她愣了愣。右手已拈上的刀尖又缓缓收了回去。

先不论他到底是在护着谁,只是——还从没有人挡在她身前过。

她看着卫偃颈侧上的那颗痣,感觉有些奇妙。

见卫偃站了出来,孙皎皎也不再挣扎了。勒着她的岳枕石松了手,先与卫偃颔首:“卫山主。”

“在解释之前,我想先问一句——我大师兄是不是昨夜来了此处里,同司漓师妹比了剑,接着,将佩剑停光输给了师妹?”

“不错。”卫偃神情淡淡,“昨夜比试,院中各派人士都曾见证。”

岳枕石点了点头,看了身侧的孙皎皎一眼,又问:“那敢问,除了比剑之外,是不是还发生了些别的什么?”

“你指的什么?”

“她有没有暗算我大师兄?”

“暗算?”卫偃捉住孙皎皎话中的关键,冷声道,“孙师妹这话是何意?”

“事情是这样,”岳枕石赶忙拉住孙皎皎,“昨夜我大师兄回去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输了剑受了太大的刺激,突然说起了胡话。我们原以为他是一时接受不了,谁知他一夜没睡,到了今早情况甚至更严重了,我们这才……”

“才怀疑是我师妹在比试中动了手脚?”卫偃冷冷打断他的话。

岳枕石语塞。

“难道不是这样吗?”孙皎皎喝道,“若不是司漓暗算,我师兄怎么会输?若不是神志不清,我师兄怎么能答应用停光剑做彩头?”

司漓闻言,从卫偃身后冒出头来冷嗤一声:“既不知天高地厚高估了自己,又被师妹强逼着来此讨要簪子……他为什么会拿佩剑做彩头,你当真不知道吗?”

“你!”孙皎皎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你——”

“怎么这么吵?”一个苍劲的声音打断孙皎皎的泼叫。

正是清微山的掌门碧虚子真人。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孙家堡众人连忙颔首行礼。

清微山的碧虚子真人,乃是颇有地位的武林名宿之一。五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如今在武林中的威望仅次于九华山的无悲方丈和他的同门师弟,龙虎山掌门、也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徽真道人。

同威名虽大、根基却略嫌单薄的卫偃不同,即便碧虚子近十余年来都未曾参与江湖事务,但地位及此,江湖中的后辈亦无有不尊敬的。

岳枕石刚想说话,又被碧虚子打断。

“也别说了,我方才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那您还问什么?

便见碧虚子稳重地将面前众人扫视一遍。

“昨夜潼涼山的司小友与薛小友比剑之时,老道也在场。”他说完这句,忽然转头朝司漓一笑,“顺便一说,司小友的刀法着实不俗,对各派刀术精研,连老道也自叹不如,尤其是使出我清微山‘紫虚灵霄刀法’的那一招‘白马班如’,真真是好极了,若是得空,能否请司小友到我清微山来坐坐,咱们……”

“咳咳,师尊!”他身后的小弟子咳得嗓子眼都要冒出血来。

“啊,”碧虚子反应过来,继续正题,“是这样……昨夜我瞧得一清二楚,司小友刀术卓绝,胜得堂堂正正,绝无暗算。”

“那我大师兄怎么成了那样?”孙皎皎不甘心地道,“倘若真的只是输了一场剑,他怎么会疯得将自己的屋子都掀了,还说要将所有都敬献给什么东方天王……”

“嗯?”碧虚子闻言疑问地发出一声哼,“你师兄说要将一切敬献给谁?”

孙皎皎回想片刻:“名字太长了,我只隐约记得一些。说是什么神洲的东方持国尊天王……他念叨了好多遍,连屋子也拆了、所有家当都翻了出来装进了一个箱子,说要尽数敬献出去,我才发觉他真的不对劲。”

碧虚子身后的小弟子立即问:“师尊,您可是知道这个什么天王是怎么回事?”

碧虚子沉吟着捋了捋须。

“不知道,”他缓慢道,“但是所有家当都拆出来了才能装满一个箱子……薛小友生活当真朴素。”

众人:……

“听孙师妹所言,与其说是暗算,倒更像犯了癔症,”卫偃不冷不热地道,“此事与我潼涼山无关,但毕竟因我师妹而起,”他淡淡扫了一眼司漓,“我随你们一道去看看薛述师弟的情形,也请纪先生一道过去吧。”

既有碧虚子和卫偃先后为司漓说话,孙皎皎和岳枕石一行也不能举出证据证明司漓与薛述出事有直接关系,便也只得听从了卫偃的话,先找纪十九去看看。

卫偃临出院门前,没对司漓说一句话,倒是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司漓竟也立即明白了卫偃要说的话。

【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这句话谁对她说过似的。

*

而还未曾等到卫偃回来,怪事便发生了。

彼时司漓正待在卫偃的房间看着窦小满,时不时尝试着让他开口说话。但是这小孩的嘴就像是被焊死了似的,不管司漓说什么、问什么,他一概都不回答。

逗了一会,司漓也觉得没了劲,便倚着罗汉床,从房里随手摸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书还未翻几页,从屋外便隐隐约约传进一阵奇异的乐声。

识不清是什么乐器,也说不好那乐声是从哪个方向出现。等司漓发现的时候,已不知响了多久。

奇诡的声音在耳畔越发清晰,她颞颥处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地疼。

脑子里出现了混乱的画面。

写的时候就有点疑惑,孙皎皎拍门为什么那么有画面感,而且写得格外顺。

今天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那个——

“傅文佩!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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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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