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晗和思幽乘青鸾回到了阳华山,却只看到了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太一宫,好在这世上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值得牵挂,有陪伴身边的红颜知己可以依靠,才把他从精神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顷刻间,几个年轻人成为谯晗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羁绊,也是他活在这个世界的全部寄托。
谯晗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好好保护宝儿的肉身,虽然祁昆能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但他却一定要坚守自己的承诺。
谯晗和思幽合力把宝儿的肉身搬到了炼丹室的位置,抟炼丹药是修士们的一项重要功课,太一宫的炼丹室修建也十分讲究。
丹室选址在山顶最聚灵气的地方,四面与其他宫殿都不相连,八门八面、方位精准,大殿正中央是同为八卦形的丹炉,丹炉的火门与宫殿的八个门户一一对应,以在炼丹过程中汲取各方灵气。
不过此刻,当初的建筑早已经成了一堆瓦砾,只大约还能看出它八卦形的房基。
谯晗清理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把废墟挖开了一个豁口,在横七竖八的炭木和瓦砾下找到了“冰玉寒床”。
冰洁剔透的寒床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清凉滑润、寒气袭袭。
谯晗小心地把宝儿的肉身搬到寒床上,说道:“这玉床是至阴之物,父亲当年修炼有时会用到强盛的阳炎之材,于是踏遍千山万水寻着了这冰玉制成寒床,为的是避免被火毒反侵,我想有这样的寒气围护,应该能极大地延长宝儿肉身的保存期限!”
思幽说道:“只希望大神见怜,佑祁昆召回宝儿姐姐的芳魂,使有情人终成眷属!”
谯晗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他起身到四周找了一抱干柴,生起了一堆火。
虽然有周围堆积散落的瓦木遮挡,山顶的深夜仍然冷得像地窖一般,两个年轻人依靠在一起,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对方的心田。
谯晗抬头看着天空,很快月亮便在他婆娑的泪眼中模糊了。
他说道:“思幽,你知道吗?我从小便在阳华山里长大,这里的每一个生命,甚至是一草一木都像我的家人,熟悉而又亲切!在我的印象里,这片大地是那样的美好,承载着我所有的记忆,我从来不敢想象它有一天会被毁坏得这么彻底,把我仅存的幻想都打碎了。”
“我能理解!”思幽轻轻答道。
“从芍药花海那夜后,我曾经一度安慰自己,也许太一宫只是受到了敌人的攻击,遭受重创而已,毕竟这里还有我的叔父云中君,还有修为深厚的长老们,还有如云的高手,上万的弟子,谁知道不但他们没了,这山上的一切都没了,这是多么大的痛苦啊!我真的是……真的是……”谯晗哽咽了,他说不下去,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语言能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思幽默默地听着,她知道此事对谯晗的打击很大,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还有什么痛苦是比看着养育自己的故土在眼前被彻底毁灭,自己十几年积淀下来的美好记忆被生生剥离,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呢?
即便能说上几句什么,也是苍白无力的,她能做的只是离这个饱受创伤的男人近一点儿,用自己全部的爱去捂热他冰凉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进入了梦乡,或许是近来赶路确实累了,直到太阳穿过断壁残垣透射过来,谯晗才睁开了红肿的眼睛。
地上的火早已经熄灭了,他瞥见思幽正站在冰玉寒床前看着什么,便起身走了过去。
却只见宝儿肉身周围笼起了一层寒雾、脸色煞白,好像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
谯晗眉头紧锁,“呀!”地大叫了一声。
思幽回头问道:“这是不是有问题?”
谯晗说道:“都怪我思虑不周,我早应该想到的!父亲为避阳炎侵体才造此寒床,宝儿现在只是一具肉身,又怎么能在没有阳气的情况下躲过阴寒的侵蚀呢!”
“你是说宝儿姐姐的躯体因抵不住阴寒被冻僵了?”思幽问道。
“都是我的想当然误了大事,如果宝儿的肉身保不住,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祁昆,只有以死谢罪了!”谯晗双手抱头自责道。
“你当初不是说可以配以天材地宝吗?”思幽提醒道。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可现在阳华山被毁,满山的灵材也都化为灰烬,断了这条后路,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可以搏一把,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自大,不过是蝼蚁之力,却欺心要与天争!”谯晗懊悔地说道。
“能力不足不是弱者,被现实击垮的才是弱者!”思幽在一旁说道。
谯晗闻言心头一震,自语道:“是呀!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迎难敢上的魄力却依然比不上祁昆之万一,或许是以前过得太顺了吧,不论生活还是修炼,遇到困难总有长辈庇护,所以我才经不住挫败的考验。”
思幽说道:“祁昆出身贫寒,没有学习的机会,自然不知道有些事情的难度是超乎他想象的,但也正因为不知道,才使他敢于挑战一切!”
谯晗猛然站起身来,抽出流雯剑,朝晖中划过一道七色光芒。
思幽问道:“谯晗,你……”
谯晗说道:“我也要搏一把!”
说着他仗剑而立、踏罡步斗、口念咒言,最后把剑一指,从剑尖上飞出七朵金色的莲花。
那莲花小巧精致,慢慢飘到宝儿肉身的周围,几经调整排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然后依次泛起点点柔光,就像被顺次点燃的七盏小灯。
谯晗继续调动真气,把金莲烧得更亮,淡淡的光晕逐渐笼罩了整个冰玉寒床,宝儿的肉身也在暖光中逐渐恢复了正常。
不觉间就过了一个时辰,谯晗的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收起剑来平息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气息。
随着谯晗收了真气,那金莲的光辉也随之慢慢暗下来,但仍然亮着,好像风中摇曳的灯火。
谯晗说道:“这是七星莲火阵,我以后每天三祭此阵,只要保莲火不灭,宝儿的肉身便可延续!”
思幽心中一动,她隐约觉得谯晗的话好像没有说完,而且带着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隐情。
思幽说道:“那我去山下找些吃的,你先休息休息!”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个多月,谯晗每天用真气滋养着莲火,调和冰玉的至阴之气,思幽则不时到山下找些食物,日子过得倒也安乐。
可让思幽不解的是谯晗不知怎么了,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本来刚拉近的距离又疏远了不少。
时间已然到了初夏时节,虽然大火把山上的一切都燃烧殆尽,但生命是顽强的,火后余生的草木已经又零星地冒了出来,相信再过一些年,阳华山一定可以恢复当初的富饶和繁荣。
不过目前可以采来吃的东西并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幽出外寻找食物的距离也越发遥远了。
这一天,思幽在一处向阳的坡地上发现了一小片树莓,一簇簇果实在黑色的灰烬堆里显得十分红艳,就像一串串珊瑚珠。
思幽小心翼翼地采了很多,用前襟兜着赶了回来,就在她兴高采烈地想象着可以和谯晗一起享用美食的时候,却发现谯晗正倒在冰玉寒床前不省人事。
思幽急赶到跟前,把谯晗半扶起来,发现他的体温很低,四肢也是冰凉的。她明白了一切,不禁泪如泉涌,一边轻喊着:“你这个笨蛋!”一边把谯晗紧紧抱在怀里,并把自己的元力激发到最强,温暖着他冻僵的躯体。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谯晗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思幽又怨又怜的目光,感到阵阵袭来的暖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冰玉的至阴寒气会在你体内不断积聚,甚至最终封冻你的心脉?”思幽问道
谯晗虚弱地回道:“那莲火本是我的真元凝聚而成!”
“你这是连命也不要了吗!”思幽责问道。
“如果宝儿的肉身保不住,难以想象祁昆还怎么活!”谯晗回道。
“你只知道宝儿死了,祁昆会伤心,知不知道你要是……要是有什么事……也会有人伤心欲绝的!”思幽说道。
“我真得不想身边的任何人伤心!”谯晗痛苦地回道。
思幽叹道:“所以近些天来,你一直在故意疏远我!”
谯晗勉强露出一点儿笑容,回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把未来押在我的身上!”
思幽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呢?你又凭什么为我安排未来?”
谯晗回道:“我不知道,但我明白自已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思幽十分气愤地说道:“如果你这么讨厌我,就直说好了!等祁昆回来以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谯晗说道:“思幽,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思幽回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很伤心,也很失望!”
谯晗闭目不言,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思幽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忽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怜,什么梦境,什么预示,什么宿命,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缓和了语气,像自言自语,又像对着谯晗,说道:“有一个女孩,她的世界一直是灰色的,从小便孤苦无依,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依靠。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时,心总是跳的厉害。渐渐的,她明白了,这就是爱,这就是心头那种无可替代的归属感。谯晗,你我相遇,一定是大神女娲的恩赐,能和你在一起,便是我的幸福,你明白吗?”
谯晗看着思幽清澈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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