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吃饭有些单调,巫马奕将手在鲽纹镜上一扫,摆在苓的面前。鲽纹镜宛如湖面泛起涟漪,等到涟漪平复,董宅的画面呈现在上面。
初夏是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出生在穷苦渔民家庭,在船上的时间甚至比在岸上的时间还要久,在学会走路之前先学会了游泳。她自幼乖巧懂事,每日里烧火煮饭,帮着收晒渔网,还会缝补衣衫,编斗笠和蓑衣。爹娘说家中没有多余的银两供及弟弟,有大户人家要她去做童养媳,初夏望着弟弟因着两腮消瘦而格外大的眼睛,终究是点头答应。
初夏不明白童养媳是什么意思,抱着小小的包裹踏入董宅大门,董宅庭院就比她家要大上许多,院中花草茂盛,入眼是绘着花鸟的影壁,影壁前栽种着挺拔茂盛的竹子。
董夫人正等着她的到来,原本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董夫人高高兴兴地迎出来,却在瞧见她时笑容僵硬在脸上。
初夏看到董夫人的视线下移,猜想她一定是嫌弃自己身材矮小,娘说过让她到了董宅嘴巴甜一点,干活麻利点,一定要讨董夫人的欢心。初夏立刻挂上讨好的笑容,冲着董夫人甜甜地喊道:“老夫人好!”
她这副傻里傻气的样子被董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更加恼火,她花的银子就买了这么个傻丫头,身材瘦小干扁,一张稚嫩的脸因着长期营养不良蜡黄。董夫人明白其中一定是媒婆昧了银子,可是姑娘已经进门,她是不愿意到处声扬让外人看了笑话的,只能让初夏进了门侍奉缠绵病榻的董子穆。
时间荏苒,在初夏看来,董宅的日子和家中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睡在床上的感觉要比摇摇晃晃的船舱舒服很多。连院中的花草在她的照顾下都变得更加茂盛,竹子很快就生的比影壁还要高,就连病殃殃的董子穆也能够在她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一切变化,董夫人都看在眼里,心里还真觉得初夏是个有福气的,能够冲冲儿子的病气,对待初夏的态度也变得缓和。
董子穆也觉得枯燥的生活因着初夏的到来而变得不一样,平日里寂静古板的宅子里也有小丫头的欢声笑语。初夏扶着他在院子里坐下后,自己去打了水浇花,口中哼唱着乡野小调,听在他耳中也别有一番趣味。
芷柔来的那天就和普通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董子穆依旧在院子里晒太阳,初夏打了井水浇花。
董夫人在一旁抱怨道:“别浇了,再浇下去这些竹子就要捅破天了。也不知道老爷在的时候养这么多花花草草做什么,留着又不能吃还要费心打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谋生的法子。”
董子穆脸色难看,闭上眼睛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晒着太阳享受初夏的歌声。
“咚咚——”,董宅好久没有生人登门,三人皆是疑惑,初夏得了董子穆的授意放下手中的葫芦瓢,跑去开门。
门口是背着硕大包裹的芷柔,长途跋涉让她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顾不上掏出手绢擦擦汗水,芷柔撑着门框询问初夏:“这里是董宅吗?”
初夏好奇地打量面前女子,莺色祥云长袖衫搭配红黄罗间色裙,中间系了一条纹锦腰裙,头上发簪简单低调想来是怕一个柔弱女子出门被坏人盯上,裙下鞋子鞋面上沾了些泥土。
“是!”初夏回答道,镇子上有这样大宅子姓董的只有董子穆一家,“姐姐,你找谁?”
“让我先进去好嘛?”芷柔慌张地往街口扫视,像是担心被人盯上一样,温柔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急促与慌张。
“初夏是谁来了?”董夫人见初夏迟迟不回来,担心是不懂规矩的乡下汉子再冒犯初夏,这可是她儿子的童养媳,哪能和外面的野男人随便说话,何况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瞧去了难免说闲话。
“是……”初夏意识到还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随即询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车马声让芷柔浑身一震,快速挤开初夏进门,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直到铁锁挂上的那一刻她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芷柔强撑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初夏的小脑袋,温柔的说:“我叫芷柔,你叫什么名字?”
董夫人已经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叫芷柔的姑娘。因为董家原先也是富裕过的,所以芷柔身上的衣服她只是大眼一扫就瞧出价值不菲。虽然鞋子沾了泥土,却是绣珠的做工,她知道这是个有钱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她来董宅是要做什么?
“姑娘是……”董夫人走到芷柔面前,努力挺直腰杆端出一副有钱人家的做派,可她袖口处早就磨损起球。
芷柔瞧着董夫人有些发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眼睛四处漂移像是在思索什么,对着董夫人盈盈一礼,瞧这副模样便知她教养极好。
“董夫人我是董老爷……”芷柔突然停顿住,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
“咳咳咳!咳咳咳!”院子里响起董子穆剧烈的咳嗽声,仿佛快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董夫人也顾不上端架子,撒腿就跑,又心疼又焦急喊道:”我的儿!你这么又怎么了。我都说不能出来吹风吧,都怪初夏那个死丫头,你就不听娘的话!”
芷柔小声地询问初夏:“那是谁?你们家老爷吗?”
“董老爷已经走了,院子里的是子穆,我们家少爷!”初夏很喜欢面前的漂亮姐姐,模样生得好看说话也温柔。
芷柔的眼睛转了又转,心中已经拟好了一套说辞,似胸有成竹一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迈步进了院子。
董夫人已经不由分说地将董子穆扶进屋子里,再次出来瞧见芷柔面带微笑地冲她走来,立刻又端起架子。
“夫人,我爹原是与董老爷一起做生意的,私交甚好。董老爷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还给我和董少爷……”芷柔略带羞涩,恰到好处的停顿继续说道:“定下了亲事!”
董夫人显然还是不相信,毕竟口空无凭。“果真?真是不巧老爷去的早还没来得及和我说这件事,即使定了亲,为何你爹娘不来,好歹有个书信信物做凭证。”
“说来也巧,我爹因着生意失利之事上火着急突发急症,不久就……”芷柔面容哀凄,一行清泪落下被她赶快拭去,尽量止住抽泣继续说道:“婚姻大事该听父母安排,可我爹走得急没能留下书信,倒是给我留了一块玉佩。说是董老爷留下的,因着是儿女亲家,又没带儿子过来相看,玉佩是家传之物早晚都是要传给儿子的,留给我家,日后成婚再带回董家就是了!”
董夫人半信半疑,说起来董家的祖传玉佩确实不见了,她原以为是给过身的董老爷换衣服时太匆忙将玉佩落在他身上。
芷柔揣摩着董夫人的意思,瞧着她眉头渐渐舒展继续说:“夫人若是不信,如今这玉佩就在我的包袱里,拿出来夫人一瞧便知。只是包袱里杂物太多,还请夫人让我进屋找个桌子。”
董夫人将视线转移到芷柔背上的包袱,瞧着就沉甸甸的。
果然芷柔打开包袱,里面的金银首饰玛瑙翡翠数不胜数,更别说还有一沓子地契和银票。董夫人直接看直了眼,不禁猜测芷柔爹是做什么生意的,家底如此殷实。若是真的能够嫁到董家,这些岂不是都要补贴董家的开销,她儿子的医药费就不愁没有银子。
芷柔果然从一堆金银珠宝里扒拉出一块玉佩,相比其他珠宝,玉佩都要显得普通很多。
董夫人接过那块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果然是董家祖传玉佩。董老爷一向宝贝着,从不轻易示人,只有谈起儿子时才会拿出来给她看看。那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董老爷小心翼翼取出玉佩放在手心,摆在她面前,带着家主的慈祥与威严说道:“以后玉佩是子穆的,这份家业也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董夫人望着玉佩黯然神伤,芷柔在一旁瞧着她的模样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信任她了吧。
“好孩子!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饿不饿,让初夏那个丫头给你做点好吃的!”董夫人抹着眼泪,心中已经认可芷柔儿媳妇的身份,至于初夏,本来就是这么点的小人也不指望她做儿媳妇。
“婆婆!”芷柔改口得也快,似乎很快就融入这个家庭,她甚至都没有见过董子穆的模样。“婆婆,爹娘去的早,家中祖宅能够变卖的,我已经都卖了出去换了银票,这些都当做嫁妆好了。只是如今我和子穆都有大丧在身,不宜举办婚事,而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
“好孩子,难得你思虑周全。如今我也不在乎这些虚的,你就住在董宅里,深居简出不露面就是,别让街坊瞧见说闲话就是了!”
董夫人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管她婚约是真是假,祖传的玉佩是真,金银珠宝是真,这些银子是真真的能够救她儿子的病就是了。要是能将芷柔留在董宅,最好是能够生米煮成熟饭才安心,夫为妻纲,这些银子可都是她家的。
芷柔答应的痛快,若是董夫人没有被金银冲昏头脑也该察觉到芷柔的不对劲。
第二个单元故事正式开始啦!!这次进度会快一些,就可以早一点讲奕和苓的故事!关于上古时期的故事也很快就会写出来了!!喜欢的亲们,大胆猜测一下芷柔到底为什么带着大量金银到衰败的董宅,要嫁给一个不能见风的病秧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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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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