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停留了数日,离放榜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几日住在客栈,成渊似乎真成了一个闲散书生,成日里不是品茶就是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卷在房内刻苦钻研。
每每店小二送来吃食,成渊都是一副闲人勿扰、生人勿近的模样。
赵灵均无所事事地坐在客栈楼下的大堂中,将头发一圈又一圈地绕在手指上又散开,烦闷不已,而身旁,则大部分是因等待放榜而惴惴不安的考生。
房内,成渊终于肯放下手中的茶,走出房门,来到赵灵均面前。
“小妹别再烦心了,遂州城香车宝盖隘通衢,就算今年考不中举人,哥哥我也会在这里置办好家产供你逍遥自在,走,我们出去逛逛。”
成渊嗓音轻柔,细心安抚道。
赵灵均只是看着成渊,心想这个人活得两面三刀,一天一个模样态度,这会子虽然笑得如沐春风,但映在赵灵均眼里,却是心怀不轨又面目可憎。
可赵灵均自认为识大体、顾大局。听见这话后,立马从一副活人微死的颓状变得神采奕奕,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
正当一行人刚走到客栈门口,一个书生装扮的人就在门口拦住了他们,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
成渊垂下眼眸,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且慢,我观察各位几日有余,看姑娘盯着这位公子的房间日日叹息,可是担心他此次榜上无名?”
赵灵均慌张地眼神乱瞟,脸颊染上一层淡粉色的光晕,余光瞥了一眼成渊的反应后,立马摆手道:
“哪有,不要胡说!”
“姑娘就别藏着掖着了,小人参加科考多年,什么考生没见过?看这位公子穿衣打扮想必不缺银两,在下有一法子可保公子中榜无虞,只需十五两银子,二位意下如何呀?”
“这么灵验,你怎么还在这坑蒙拐骗呢?一看就是骗人的,落葵,我们走。”
赵灵均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成渊一把拉住,再次抬了抬下巴示意。
赵灵均怔怔地看着成渊,狠狠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让落葵付了十五两银子。
“公子真是爽快!”那人笑脸盈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符咒,指着北方说道:
“各位拿着这个符咒,将它挂在篙里寺中祈福,只要公子诚心,不管考场上发挥如何,他日必定金榜题名!”
说完,便揣着银钱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又要去篙里寺啊?
赵灵均内心哀嚎,想起遇见成渊的那天至今想来还是后怕。
马车上
成渊眉头微蹙,用指腹摩挲着薄薄的符咒,反复查看。
“只是普通的聚灵符。”
聚灵符可聚集周围灵气,为修行之人提供助力,除此之外并无其余特殊之处,但方才卖符之人提到的——
“篙里寺……”
沉默良久,成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吩咐车夫:
“掉头,去贡院。”
晌午,马车到达贡院门口。
仓陵郡乃富庶之地,这遂州贡院,是江南一带开科取士之地中面积最大的科举考场。
进京赶考的学子们可以在同乡会馆住宿吃饭,也能在此与同窗交流学识。
武试设有马术骑射,贡院内铺设了柔软的草地;文试则需通过寓意好彩头的状元龙亭,到达贡院内进行笔试。
此时此刻,一堆人正围在放榜处激烈地讨论今年谁家公子将一举夺魁,连中三元,谁家夫婿又要名落孙山,再接再励。
“落葵,你待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落葵点点头,一脸担忧地提醒道:
“那小姐你一定要小心护好自己啊!”
亮出郡守腰牌后,成渊和赵灵均轻易地进了贡院。
贡院中的内帘和外帘正马不停蹄地准备科考后誊录、阅卷等一系列流程,因而只听见阁内的磨墨声和笔毫扫过书卷的沙沙声,院外一片静谧祥和。
成渊两根手指扫过双眸,漆黑的瞳孔立马变成暗紫色,发出诡谲的光芒。
“这里有它活动的迹象。”
成渊一扫而过,双瞳又恢复了正常,旋即垂手而立,神色恭谨。
“张伯伯,好巧啊,你也在这!”赵灵均望见不远处张监临正朝着这边走来,主动打招呼道。
“诶呦,这不是灵儿吗?怎么有闲心来贡院看张伯伯来了?”
一见赵灵均,张监临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高兴得透出红润之色,斑白的胡须在颌下飘扬,露出慈祥的笑容。
“不过眼下可不是好时候,灵儿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张伯伯您搞错了,我们是来捉鬼的!”赵灵均昂起头,像是寻求表扬的小孩一般得意地说道。
“张监临,批卷的工作可还顺利?”
成渊出声打断。
张监临转身看了一眼出声之人,递给赵灵均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位是……”
赵灵均解释道:
“张伯伯不必顾忌,这位是家父专程请来调查科场悬案的孤山玄冥派掌门人——成渊公子。”
“原来如此,成渊公子幸会幸会。贡院的批卷工作照常进行,只是天气炎热,暑气郁结,刚刚有个誊抄官不慎晕倒了,有劳公子挂心。”
闻言,成渊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晕倒……可否请张监临带路?在下想看看那位晕倒之人的状况。”
“好,公子随我来。”
二人被带到偏院一处纳凉的房间内,只见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倒在床上,头冒虚汗,脸部还时不时抽搐两下。
赵灵均上前,用拇指翻开男子的眼皮,迟疑地说道:
“看上去倒不像中暑,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晕过去了。”
“他的指尖发紫,头冒冷汗,应该是察觉到我的逼近后,鬼魂从附身的宿主内迅速抽离所致。”
成渊分析道,张监临站在一旁不知所云,疑惑地看着二人。
这时,门突然被踢开,一位一身华服的人背手走了进来,厉声喝到:
“科考阅卷之时任何人不得擅入。来人!把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给本官抓起来,我要细细审查。”
洛统神色凝重,双眼无神,面庞如同戴着一副没有感情的面具。
“你——敢?”
成渊眸色骤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立马从温柔和善的翩翩公子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北阴大帝。随后缓缓走到赵灵均身旁,举起她的手腕低声念着当初在篙里寺里的口诀:
“乾坤借法,逆——”
转眼,三人便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的空气中飘着残败的柳絮,天地间仿佛失去了色彩,只留下黑白,相比上次的惊慌失措,赵灵均此次安然镇定了许多。
成渊右手掌心向上,手中多出了一股青绿色的妖火,伸手,火焰立马往洛丞身上冲去。
洛统来不及反应,瞬间被击倒在地。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只见一缕缕黑气从洛统四肢流出,须臾功夫就汇聚成形——
是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红衣锦袍,腰间带着一条镶玉腰带,手上还拿着一张破卷的鬼魂!
除了充血的双眼和白得吓人的诡异双手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其余的与寻常书生并无两样,可见生前定是一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元郎。
“小心,是怨鬼。”赵灵均小声说道。
成渊斜睨了她一眼,感到有点意外,没想到一位官宦家的小姐竟懂得这些。
科场鬼现形后,二人耳边便传来了幽幽的读书声,赵灵均眼前的事物突然开始变得模糊,眼看就要晕倒了。
这时,成渊打算不装了——暗紫色的双眼难掩戾气,头微微一倾,怨鬼四周瞬间布满了鬼火。
鬼火一齐向科场鬼飞去,下一秒,科场鬼就随着鬼火的燃烧殆尽变成了一股黑烟,慢慢消散了。
回到原来的房间内,众人眼前的景象只是成渊握着赵灵均的手腕,下一秒,洛统大人便突然倒下了,没有人追究这一秒内发生了什么,都纷纷围在洛监丞身边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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